《陌语尘歌》白衣小七

28、王使

　　“都起来吧。”萧浅陌抬手道，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二三四……十二……洛轻尘在心底默数了一遍，这些身穿黑色长袍，戴半边金色面具的一共有十二人，从他们的态度和萧浅陌在残月城门对城卫说过的话，这些人的身份并不难猜，当是“十二王使”，应该是萧浅陌的属下吧？

　　正在思考间，突然感受到怀中墨璃的抖动，洛轻尘一愣，这小家伙是……害怕了？诅咒之兽对于能力强的人都会有反应的，看来这些人都应该是弑神者没错了。轻轻抚着墨璃茸茸的毛，洛轻尘有些失笑地安慰着怀中的小家伙，平常在自己面前挺耀武扬威，一遇到别的人就立马变成缩头乌龟了，这小家伙还真可爱。

　　“吾等失责，甘愿领罚。”那十二王使不动，只异口同声地请罪道。

　　就在这个时候，去拿芳菲果的店家正好从后堂转了出来，见到这样的场面却奇怪地不为所动，只将芳菲果交到了萧浅陌手中便自顾自绕到后台那边去清点药材了。

　　“都起来。”萧浅陌把玩着手上青色的芳菲果，目光深深，“你们失责与否我很清楚，此次是我行程有变，原不怪你们。”

　　“谢王上。”十二王使终于起身，但是从他们露出的半张脸上来看，他们的脸色都显得十分不安，果然，不一会儿为首的一个面具男子首先出列，对萧浅陌躬身行礼道：“王上，请问这芳菲果……”这些人自然不傻，得到命令来未名居觐见就已经让他们感到不安，何况刚才又看到那店家竟然取了芳菲果递给王上！芳菲果，那不是解钩吻……

　　“我是中了钩吻之毒。”萧浅陌沉静地说道，“不过我已经取到了凤栖草……第七王使！”

　　听闻萧浅陌中毒，这些人的脸色俱都从不安变得苍白，而被萧浅陌点到名的第七王使，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也闻声出列。

　　“王上。”清瘦男子行礼道。

　　取出凤栖草，萧浅陌连着芳菲果将这两样东西一并交给了第七王使：“你且先回残月的王者之殿制解药。”

　　“是。”第七王使再次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未名居，一路御风而去了。十二王使中，第七王使最擅制毒制药，因此对于萧浅陌的安排，其余十一位王使心中都很清楚缘由。

　　“王上。”这次说话的是一名女子，虽然她的脸被金色面具遮去了一半，但是依旧可以从她如雪的面颊和完美的轮廓看出她的美貌，“请先移步王者之殿吧，我要为您做全面的检查。”这女子是第六王使，在十二王使中最擅歧黄之术。

　　萧浅陌轻轻摆手：“不必，我的情况我很清楚，待服了药自然就无碍了，第六王使，通知长老厅的人，五个时辰之后于残月城的王者之殿见我，到时你们一并前来便是，此时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剩下的人先回殿准备准弑神者的考核吧。”

　　“王上？”十一王使一齐抬头，什么时候连准弑神者的考核都要十二王使和长老厅一齐准备了？什么负罪者值得起这么大的排场？难道是一直站在王上身边的那个负罪者？

　　之前这些人虽然瞧见了洛轻尘却一直未曾关注她，然而因为萧浅陌的这一句话，此刻这十一双眼睛突然齐齐向洛轻尘看去，倒是把洛轻尘吓了一跳，她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忽然对自己如此关注？

　　“我知道你们在犹豫什么。”萧浅陌边说边向洛轻尘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的确是为这个负罪者准备的考核。”

　　之前为首的面具男子再次开口：“王上！这与礼制不合！所有的准弑神者考核都是统一在每个月的一号在各个王者之殿统一由各殿主进行考核的，且不说这并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

　　“我都很清楚。”萧浅陌打断了那男子的话，“我知道你们对此事存有疑虑，但这个地方并不适合说这些，你们且先去安排，到时我自会给你们一个解释。九使十一使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剩下的王使恭声领命，纷纷退出了未名居，只留下了一男一女两名王使，当是那九使十一使。

　　留下来的两名王使是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颇为清隽，连目光也很是清澈，给人十分清爽的感觉，而那女的……洛轻尘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的看上去并无什么特别，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却非常阴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洛轻尘总觉得这女子脸上似乎带着一抹狠戾之色。

　　“我们这便走罢。”萧浅陌说着突然走到柜台那里放下了三颗银色珠玉，随后便一言不发地率先向门口走去。正当洛轻尘大惑不解之时，便看到那店家回头收好了三颗珠玉，随即去门口取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停止营业的招牌，更不理会萧浅陌一众，只继续回去清点他的药材了。

　　看到了这一切，洛轻尘也明白了，原来这店家一直在为他们营造一个能够谈话的环境，看来他是清楚萧浅陌这一行人的身份的，而从他的表现看来他做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难怪如此处变不惊，也难怪萧浅陌指明这家店要十二王使前来觐见了……

　　“走了。”见洛轻尘并没有跟上来，萧浅陌催道，洛轻尘这才如梦初醒，匆匆地跟了上去。虽然不知道那个针对自己似乎还备受争议的考核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洛轻尘却并不如何担心，她本能地非常信任萧浅陌。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么？”说来也奇怪，自从他们四人走出未名居的那一刻起，那两名王使便消失不见了，洛轻尘心中疑惑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只一路跟着萧浅陌穿行于残月城热闹的集市中，此刻听到萧浅陌突然开口问她，倒也觉得奇怪，只回道：“我需要知道的你自然会告诉我。”

　　“呵，你真的挺聪明。我知道，你想问的很多。”萧浅陌失笑，“你看这满街的摊位店铺，它们的主人都是负罪者，也只能是负罪者，在溯洄，只有负罪者才能过着这样的生活，才能拥有所谓……自由生活的权力罢。”

　　洛轻尘顺着萧浅陌的话，不由自主地朝四周看去，各种各样的摊位，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各式店铺……说起来这些真的和无罪者之世并无差别，买卖的人群男女皆有，如果不知道他们都被诅咒之躯禁锢，得以所谓的永生不死，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些人和无罪者之世的人有什么差别。

　　“恐怕除了永生不死，受诅咒之力控制不得不吸收它来维持诅咒之躯，其他的都和无罪者之世并无差别吧？”萧浅陌的话语适时响起，却是和洛轻尘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一旦成为弑神者，就必须听从王者之殿的安排，从此以后，连这样的生活也不可能有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洛轻尘目光一黯，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以前在无罪者之世的时候，她最向往的无非就是最为普通的生活，哪怕是因为那个诅咒来到溯洄，她的初衷也没有改变过，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如果从一开始她就能来到城镇，如果不曾遇见萧浅陌……或许她会选择成为一名负罪者，过着这样最为简单的生活也不一定。可是这些毕竟都是“如果”，她偏偏就知道了许多关于这个异世的事情，还经受了许多痛苦，所以她无法选择这样的生活了，因为她不甘！她不愿意受这永生不死的“诅咒”！不愿意被永远禁锢在溯洄异世！不愿意接受不公平的惩罚！所以她别无选择，只有成为弑神者才能拥有力量和神抗争，才能有机会逃离这一切！

　　好似感受到了洛轻尘的情绪变化，墨璃也伸出它的小舌头舔了舔洛轻尘的手背，见洛轻尘低头，黑漆漆的眼眸也抬起来看着洛轻尘，里面闪烁着担忧的目光。见墨璃如此，洛轻尘嘴角也绽放出了一抹微笑，伸手轻轻抚了抚墨璃的小脑袋，这小家伙还挺会安慰人。

　　“我明白，我想要成为弑神者追随于你，我也……不会后悔。”洛轻尘坚定地说道，“作为被神遗弃的人，披着这可怕的诅咒外衣，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过简单的生活呢？”

　　“啪啪！”萧浅陌拍了拍手，眼底流露出赞赏：“对，溯洄的人早就没有资格简单的生活了，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成为弑神者，弑神者意味着力量和责任，你不逃避它我很欣慰，你愿意追随我，我很高兴。”

　　“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强大起来。”洛轻尘道，她很明白，不管什么样的世界，没有能力就无法生存。

　　“九使。”萧浅陌突然道，“你且先去安排她的住宿事宜。”

　　九使？他们从未名居出来时就没有见到那两名王使了啊？洛轻尘正不解却听到从自己后方传来一声低沉的女声答是，匆忙回头却是空无一人，似乎自己幻听了一般。

　　“不必疑惑。十二王使平常都跟随我左右，为了方便都是隐身潜行的，负罪者是看不到的。”萧浅陌见洛轻尘疑惑便随口解释道。

　　这么说，其实那两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隐身跟着他们？洛轻尘恍然大悟，但忽然觉得十分不自在，这么说自己之前和萧浅陌的那一番对话……

　　“已是子时了，我已让九使为你安排了住宿的地方，这会儿便送你过去，好好休息一夜，明日辰时整我再派人来接你。”萧浅陌哪里知道洛轻尘的想法，只自顾自说道，此时已是午夜，街道上的许多摊位店铺都已经纷纷打烊了，人群也在慢慢减少。

　　哪怕是整个异世休市最晚的残月城，此刻也该进入睡眠了。

　　洛轻尘这才觉得真的是很累了，之前因为新鲜感倒没什么感觉，至于墨璃那小家伙已经趴在自己怀里睡死过去了。

　　跟着萧浅陌走到一处装修古朴的楼阁前停住，洛轻尘明白自己休息的地方到了，这地方倒是有些古代客栈的味道，大大地招牌上也写着“迎客居”三个字。而这个时候，迎客居的门也正好被人从里面推开，出来的人正是那个古怪阴沉的女子，第九王使。

　　“王上，一切准备妥当。”第九王使道，但瞟向洛轻尘的目光却使得洛轻尘心底发寒。

　　“好。”萧浅陌回头对洛轻尘道，“你回去休息吧，明早我自会派人过来，至于九使今夜便留在这里保护你，你不用担心。”

　　洛轻尘闻言顿时遍体生寒，要这个阴沉沉、一脸狠戾之色的女人留下保护她？想想都让人受不了！别说自己有没有被保护的必要，就是有，被这女人保护……她还宁愿置身危险当中！

　　“不……”

　　“王上，让小九回去吧。”洛轻尘刚想拒绝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原来是那清隽男子，十一王使，此刻他已经解除隐身状态从洛轻尘身后绕了出来，恭敬地对萧浅陌说道，“您要小九去暗算别人倒是没有问题，但要她保护人我看万万使不得，不若我留下保护您这位贵客可好？”

　　“十一王使！”第九王使闻言恨声说道，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萧浅陌用手势制止了：“也好，那么九使便和我回去吧，十一使，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属下领命。”单膝着地，十一王使道，与此同时还颇为得意地向九使看了一眼，又惹来九使一阵怒瞪。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王者之殿等你，不用紧张。”最后对洛轻尘嘱咐了一句，萧浅陌便御风和那女子一齐消失在了残月昏暗的天色中了。

　　“还要看到什么时候？”那男子的声音突然在洛轻尘耳畔响起，倒是把洛轻尘吓了一跳，随即立马退开三步，这个人还真是……轻浮？

　　“每个愿意追随王上的，表情都和你差不多。“那男子也不以为意，反而有些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我得提醒你，溯洄是没有感情的，你若动了情，怕就和小六小九一般了，哈哈哈！“

　　“什么意思？“这人说话奇奇怪怪的，洛轻尘微微有些恼怒，什么动情？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说六王使和九王使……

　　“嘘！“那男子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哦？没什么意思，只是给你提个醒，目前以你的能力看，要追随王上其实还远远不够资格……不过不要紧，我看好你，一个负罪者刚来就如此受王上青睐，但以后的日子么……当真不太好过喽！“

　　那男子一边说一边还摇了摇头，显得很是为洛轻尘忧心的样子：“你应该感谢我今天主动留下了，换了小九，怕你不会有这么舒服了。“说完也不等洛轻尘反应便当先跨入了迎客居的门槛。

　　一刻钟之后，坐在充满热水的浴桶中，洛轻尘犹自在思考那男子说的话，从他的话里面，洛轻尘终于确定，原来自己之前感受到的来自九王使的敌意确实不是自己一时的幻想，看来是真的，至于为什么会被敌视，就是因为萧浅陌对自己的“特殊“吗？罢了，洛轻尘摇了摇头，别人的想法自己无法控制，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就是了。

　　泡了个热水澡，洛轻尘只觉得一身的疲惫都被洗去了，穿上了店员送进来的长袍睡衣，又叫醒正卧在床榻上熟睡的墨璃，洛轻尘打算也给这小家伙洗个澡。

　　墨璃非常不情愿地被洛轻尘拎到浴桶里清洗，嘴巴里面还不忘一直吱吱地抱怨着，眼眸里隐含泪水，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弄得洛轻尘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清洗完毕，正打算帮墨璃将全身的水珠擦拭干净，墨璃却退后了两步，随即便见它的身上晕出一圈暖色的光晕，待得光晕散去，墨璃周身的毛发都已经被烘干了。

　　洛轻尘讶然，这小家伙小本事也不少啊，倒是省了事了。焕然一新的墨璃此时看上去非常漂亮，浑身覆盖着茸茸的雪白色毛发，配合着那双曜黑色的瞳眸，显得愈发可爱，尤其在它的额头之上还有着一道螺旋状的紫色花纹，这时候也因为被清洗干净而显现了出来。

　　“吱吱~“见洛轻尘盯着自己看，墨璃也不禁得意起来，吱吱叫了两声，那可爱的模样惹得洛轻尘不禁上前抚了抚它的小脑袋。

　　用一根丝带串了之前证明墨璃身份的石牌，洛轻尘为墨璃挂在了胸前，左右端详了下，觉得十分合适。

　　“好了，睡觉吧，明天一早还有事情要做呢。“叫店员进来收了浴桶，洛轻尘抱了墨璃准备休息，至于那什么考核就明天再想吧，来这里这么多天，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至于那个十一王使，他虽然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但总好过那个九王使，此时他便下榻于自己隔壁的房间。

　　在纷乱的思绪中，洛轻尘进入了梦乡，却没有想到，新的危险再次向她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