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入云深处亦沾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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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遐龄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时不时扭头瞥一眼继室夫人沈氏，几番微微张了张嘴角，却又是话到嘴边顿了顿又憋回去。
倒是沈氏心宽，看着年遐龄这番面容，心下隐隐也能猜出许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贤淑如沈氏，当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就是不为年遐龄烦上添堵。
年遐龄看着沈氏笑意盈盈，仿若一阵春雨飘入心间，清了清嗓子道“夫人，这事儿，会不会与咱家苏匀扯上干系？”
“会与不会，全被老爷说了去，妾身还能说什么？”沈氏倒是镇定，只因她心中早已猜到。
“我说夫人啊，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怎么还有心思玩笑？苏匀这丫头真是随你随的紧了---”
年遐龄还只当是沈氏能有什么锦囊妙计让他拭目以待，却没成想反被戏耍笑话了去。年遐龄忽的站起身，背负着双手，急躁的在宽敞的客厅中来回踱步。
“老爷，若依着妾身来看，妾身觉得此事必然因苏匀而起-----”沈氏悠悠道。
“夫人与老夫正是想到一处去了。”年遐龄瞧见沈氏似胸有成竹，一颗急躁上火的心重又像是找到了眉目，这才稳稳地又坐回太师椅上。
“夫人，这次苏匀的祸可闯大了。”年遐龄握紧了拳头，他回想起苏培盛方才的话，只觉额上有点点汗珠溢出。
“三少爷呢，三少爷回来没？”年遐龄皱着眉头问小丫鬟。
“回老爷的话，三少爷，三少爷还没回来。”小丫鬟怯怯道，光是听年遐龄低沉严峻的声音就足已让她吓得不敢抬头。
年遐龄霍的起身，狠狠骂道“这个混蛋，又跑去哪里逍遥快活，全然不顾一家老小死活，看他回来老夫怎么收拾他----”说话间还不觉解气，又一拳打到屏风上。
“老爷何必和这些个死物什制气，不值当得。”沈氏上前宽慰道“老爷也不必和羹尧制气，俗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依着妾身，老爷还是坐下消消气，等消息吧。”
“夫人好宽的心啊。”对于沈氏作壁上观，年遐龄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爷莫气，气坏了身子岂不是更不值？”沈氏端起新泡上的西湖龙井，放到嘴边吹了吹，感觉差不多不烫口了这才递与年遐龄眼前。
年遐龄看着沈氏依然这般镇定自若，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像是拿苏匀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叹着粗气坐下来，紧着接过茶碗放到漆朱赤的八仙桌上。
“夫人想到了什么快说吧，急死老夫了------”年遐龄怎么能不着急，他心里一直紧锣密鼓，一直都没停下来。
沈氏悠悠道“老爷先喝口茶。”
年遐龄抄手从八仙桌上端起茶碗，连看都不看就一饮而尽，“夫人快说哇----”。
“老爷莫不是真的忘了仓央嘉措活佛在青海的预言------”沈氏面上含笑，也并不急于早早道破玄机，不过只是稍稍提醒下年遐龄。
“北疆叛乱，时不我待，年家有女，恩威天齐----”年遐龄一字字地回想着仓央嘉措活佛的预言。
“夫人？是说--------”年遐龄诧异。
“没错。老爷，咱家苏匀命格显贵----”沈氏还是那么镇定，只因她现下已然知道年遐龄有些豁然开朗了。
“老爷，夫人，有客人求见-----”小丫鬟匆匆来报。
“客人？可看清来者何人？”年遐龄问道。
“奴才不认识。”小丫鬟又怎会认识。
“老爷，妾身就先退下了---”沈氏对年遐龄福了一福身，转身要走。
“夫人-----”年遐龄撇了一眼屏风，又看了一眼沈氏，然后对小丫鬟说“把屏风扶起来，请客人客厅说话----”
沈氏会意，施施然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不多时，年遐龄就见到小丫鬟正引着一位年轻书生向客厅走来，年遐龄觉得这张面孔甚是陌生，脑海中不断闪过许多张面孔，只是还未想到来者何人。
“年世伯安好，富森有礼了”年轻书生躬身抱拳，爽声问安。
“老夫眼拙的很，这位公子是----”年遐龄当然不是眼拙，不过是他实在是没见过而已。
“在下纳兰富森，是年世伯府上三奶奶同父异母的兄弟。”富森自然不想被人当成不速之客，紧着就先自报家门。
“哦？原来是世侄啊，快坐快坐----”年遐龄这才想起两三年之前，曾把苏匀送到江南，师从沈宛，而眼前这个自称富森的少年英俊，就是沈宛的独子。
年遐龄不能怠慢，笑着摆手吩咐立在富森身边的小丫鬟“快去上茶，再去请三奶奶来---”
“世侄此番是从哪里来？”年遐龄知道年轻人不会只是看看姐姐这么简单。
“富森从江南来，取道京城，要去蒙古。心想既然进京，何不入府看看姐姐，只是仓促出发，不曾带些江南特产孝敬世伯----”富森倒也不遮不掩，只是说着说着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世侄可说了两家话了-----”年遐龄笑着说。
待那小丫鬟上茶后，三奶奶纳兰氏姗姗走进客厅。
富森眼尖，赶紧起身，看见阔别多年同父异母的姐姐依旧还是那样美艳照人。
“姐姐---姐姐----多年不见，姐姐还是那么美丽---”富森几步走上前伸手握住纳兰氏的双手。
“你是，富森？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真不敢想居然还能再见到你----”纳兰氏眼角盈盈，颤颤说道“宛额娘可好？”
“好着呢，赋诗作画的，好不自在----”富森说起自己生母，面露笑颜。
富森，清初第一词人纳兰性德遗腹子，生母是江南才女沈宛，受满汉不能通婚的教条束缚，终身未能嫁入纳兰府。他出生后，沈宛也并没有受到纳兰家的认可，受母影响，富森也一直未入纳兰家族谱。后来，沈宛带着富森远下江南，独自一人抚养富森长大。
纳兰氏，生母为纳兰性德继室夫人官氏，官氏与沈宛早年相识，在沈宛携子孤苦度日时不断接济。
“那就好，额娘还担心宛额娘的心情，我就说宛额娘那般才情，怎么会无处排遣？”后来，纳兰氏断断续续又问道“可成了家？可外派了官职？”
“姐姐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怎能做官？浪子一个，哪家姑娘肯嫁给我啊----”富森哈哈大笑道。
纳兰氏也忍俊不禁，笑声渐停，富森又问道“对了，姐姐，苏匀可好？”。
“她好不好你不知道吗？你们可是通信不断，又是鸽子，又是信使的，你以为姐姐不知道啊----”纳兰氏拍拍富森的肩膀，健硕硬朗。多年未见，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体弱多病的身子骨儿了。
纳兰氏光顾着和富森问长问短，竟忘了向年遐龄见礼。这才对着年遐龄欠身福礼，问道“阿玛，怎么我从后院一路走来，也不曾看见一个人，府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平日里府里很是热闹，今儿个怎么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哎，教世侄见笑了。”年遐龄叹了叹气，“既然世侄和苏匀交情甚好，老夫也就不瞒世侄了----”
“是关于苏匀吗？”听年遐龄这番口气，富森知道定时和苏匀有关差不了，对于苏匀的事情，富森自然很是好奇。
年遐龄点点头，说道“苏匀这丫头，把四贝勒爷的宝贝弄丢了，老夫让能出门的全都去找寻去了----”
“苏匀----”富森还没说出口，只见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老爷，门外有个蒙古打扮的人，说要见老爷----”小丫头一边喘一边说。
“蒙古人？蒙古人？快请----”年遐龄心里想，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一个还没走，那一个又来了。
“特木尔，是你？！”，那蒙古人才一脚迈进门槛，富森一眼就认出来者正是自己好友善巴拉什王子的家奴特木尔。
“富森公子，怎么是你？”特木尔没想到在年府能见到主人的好友。
“我正要去蒙古，到京城来看看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善巴拉什王子可好？”富森连连问道。
“咳咳----”年遐龄只觉得这个富森不简单，居然还认识蒙古王子。
“奴才特木尔，拜见年大人，祝愿年大人万事安好。”特木尔躬身问好。
“好，都好都好---”年遐龄摆摆手说道。
“富森公子是我家主人的好朋友，奴才就不需避讳了，奴才是奉主人命令来问问年大人可想好了联姻之事，我家主人明日就要进宫面圣了---------”
“这个，这个----”年遐龄面有难色。
“不知善巴拉什王子属意哪位小姐？”富森挑眉问道。
“就是年苏匀年小姐----”特木尔此话一出，富森大吃一惊。
富森侧身去看年遐龄，年遐龄的脸铁青，他当下就已猜出年遐龄肯定不舍女儿嫁到蒙古那么偏远的地方。
“我说特木尔，我也有好些时日没见着善巴拉什王子了，他进京了，住在哪里？这次我看见他，可是要一醉方休的---”富森伸手拍拍特木尔肩头，转身对年遐龄使个眼色，“世伯，你说是不是啊-----”
年遐龄会意“是，是啊----”
富森笑着说“年世伯，改日富森再来叨扰----”说着就拦过特木尔的肩膀往外走----
“爷昨儿个也是一宿没睡----”四贝勒牵着马，信步和苏匀走在草原上。
“莫不是想我想的？”苏匀笑了笑，她的眼睛已笑成了一弯新月。
四贝勒捏捏苏匀的脸，“好没羞的小丫头----”
“爷在想善巴拉什王子求婚的事---”四贝勒附在苏匀耳边，悄悄说“也想你-----”
“四爷真舍得要我嫁去蒙古？”苏匀调侃四贝勒。
“那有什么不舍？”四贝勒哈哈大笑，说着把苏匀抱上马。
“去哪？”苏匀不解。
“送你去蒙古----”他的笑声很快淹没在达达的马蹄声中。
四福晋见苏培盛走近前来，沉声问道“有消息了吗？”
苏培盛垂丧着头，连连叹气“回福晋的话，四爷还没回来，奔虹赤也还没找到----”
“罢了，再去找吧----”四福晋摆摆手。
缓步走到佛龛前，四福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上香，然后又跪在墩子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喃喃自语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乌喇那拉氏，求求菩萨显灵，让信女早日找回奔虹赤，求求菩萨垂怜，求求菩萨垂怜-----”
“福晋，福晋------”四福晋光听这匆匆的脚步声就知道是海月，海月是她初入四贝勒府就在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
四福晋不急不忙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从佛堂走出来。
“又出了什么事？告诉过你多少遍了，不要大惊小怪的，就是改不了----”四福晋点点海月的脑袋，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是福晋，奴才一定改。”海月陪着笑脸道，她知道自家福晋脾气好心又善，无论怎么屡教不改都不会真的板起脸来教训她。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四福晋问道。
“回福晋的话，十三爷来了，说话的功夫就到前厅了，福晋快去瞧瞧吧----”海月也不待四福晋应允，边说边搀着四福晋就往前厅走。
四福晋当真是脾气好心又善呢，在旁人看来海月对她拉拉扯扯的逾矩行为，也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十三爷可说了有什么事儿？”她边走边问。
海月瞧了瞧四下没人，竟还像生怕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听去似得，往四福晋身边又凑了凑趴在她耳朵上悄悄道“十三爷只说是找咱四爷喝酒，其他的就没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入云深处亦沾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