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之翼，光之翼，夜之翼》紫炎风暴

54、炎之翼，光之翼，夜之翼59章

　　天风舞 第1章

　　长路茫茫，天高云渺，热浪逼人。

　　沙子、砾石，无物不热，无处不热，连微微流窜的几丝风也是干燥的热风。黑色的石块反射着阳光，白晃晃的十分刺目。路边偶尔出现几蓬低矮的荆棘，却无一例外都是干枯焦黑的颜色，越发让人心里焦灼，觉得整个戈壁都热得要燃烧起来。

　　苍凉单调的驼铃声在风中断续，打破了戈壁的沉寂。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正在戈壁中缓缓行进。

　　队伍中步行的全是男子，身上都穿着宽大的旅行服装，头上扎着深色的头巾，大都跟着骆驼徒步行走。虽已深入戈壁腹地，他们的行动却照样都轻快矫健，而且人人身上都带着武器。这队伍的主要驮畜是精壮的骆驼，背负着许多货品、食物和水囊，只有不多的几匹骏马，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商队并无多少不同。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就是队伍中还有一辆女眷乘坐的马车。那马车外表朴素，却制作得精良异常，连轮毂亦是镔铁打造，断非寻常人家所有。
　　队伍前列一位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皮肤浅黑，按在佩刀柄上的右手始终稳如磐石，眉宇间气度不凡，看起来象是这队伍的头领。他左手手搭凉篷，眯缝着眼望了望太阳，对身边的一个手下吩咐了几句。一会儿便见那手下上马扬鞭，向后续的队伍跑去，边跑边喊：“走到前面沙山下面休息……快正午了……走到前面沙山下面休息……”

　　听着他的喊话，队伍中的人们个个都不免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驼铃声响得急促起来。为了躲避戈壁的炎热，更为了隐藏行踪，从天未破晓就起来赶路，一直走到现在，任是铁打的人也会感到需要休息。

　　这当儿，那头领却带着几个人骑上马，向前方的沙山奔去。这沙山是戈壁和沙漠的分界，越过这沙山再行数里，便是进入沙漠前最后一处水源所在——被称作“哈勒提”的一块绿洲。

　　哈勒提因拥有一个名叫哈勒提的小湖而得名。这片戈壁和沙漠被称做夜摩沙漠，绵延数百里，隔绝了摩侯罗迦族和夜叉族的领地。为了到其他部族的地方去，每年都有无数的驼队和商旅从这片沙漠上经过，摩侯罗迦族的驼队在进入沙漠前，必须要在哈勒提补充饮水，否则便绝过不了那空莽苍黄的大漠。哈勒提扼守着沙漠之路的咽喉，控制着摩侯罗迦族和夜叉族交通的命脉。

　　“有人啊，似乎有人在等着我们啊。”那头领名叫黎努，他站在沙山顶上眺望着绿洲，看着绿洲上空盘旋着的一个小黑点，不自觉地摇摇头，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侍卫听到这话，不由心里一震，也朝绿洲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看不清。难道这队伍一路上这般小心，还是泄露了行藏？

　　黎努是摩侯罗迦王亚迦的弟弟，以英勇善战闻名于世。此次他亲自负责护送自己哥哥亚迦的独生爱女流歌穿越夜摩沙漠到圣城舍卫去朝见天帝。十天前，他率领着庞大煊赫的仪仗队伍从摩侯罗迦王都善见出发，出发三天以后，他却带着流歌和早就准备好的驼队悄悄离开大队，希望能够早日平安穿越沙漠。而仪仗队还在招摇着缓慢行进，以吸引那些出于各种不同理由想拦截的势力的注意。

　　驼队的成员是精心挑选过的，沿路一直衣不解带、刀不离手——自从十年前摩侯罗迦王亚迦触怒天帝被罚后，摩侯罗迦族在天界七族中日渐衰微，无力维护自己边疆的稳定。阿修罗族时时作乱扰边，夜摩沙漠里盗贼横行，来往的商队多有被洗劫一空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年轻的侍卫听见自己的首领低声说，微微一怔，却见首领已经催马向山下开始休整的大队奔去。马蹄下黄尘翻卷，黎努回头扬鞭，笑道：“摩侯罗迦的勇士们，跟上！”

　　他连忙策马紧随，听到自己被号称百战百胜的首领称为勇士，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豪气。

　　*****

　　天风舞第2章

　　就在这时，一股微风吹过哈勒提绿洲上方，吹得胡杨树叶子簌簌轻响。躺在胡杨树荫里的一个人半支着身子坐起，一边顺手拿起一张青铜面具戴上，一边向他的同伴说道：“那迦，你总忍不住想驯你的新金翅鸟，那些摩侯罗迦人发现了。”

　　他的同伴那迦，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忙着安抚停在自己手臂上的一只小金翅鸟，听他这么说，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和单边酒窝，道：“岚非，你那贼耳朵可真尖。”

　　岚非说：“我还真担心他们不过来。这么大热的天，看见你们龙族召唤的金翅鸟在戈壁里飞啊飞，无论是谁也要觉得蹊跷的。”

　　那迦好容易平息了小金翅鸟的情绪，念了一道咒语，把金翅鸟收了，向岚非大大咧咧地说：“要不你去给他们加点料，让他们非来不可呗。”
　　出乎那迦意料，岚非长身而起，打了个忽哨，一只雪白的大型猎犬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跑到他身边。那迦一楞，岚非带着猎犬的身影已闪到远处，风中隐约传来他留下的话：“今天我听你一回。”

　　驼队在沙山脚下停下休息。骆驼围成一个大圈，圈中心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厨师忙着在火上烤肉，还炖煮了一大锅热菜，炖菜的香味在枯燥的沙漠里分外诱人。搭完帐篷的人们纷纷向坐倒在帐篷底下，享受那一点点荫凉。有几个已经拿出了装酒的皮袋，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酒，一边嗅着作料和牛羊肉混合着烤出来的香气。

　　但黎努却独自远远坐在一边，他的脸显得冷峻，严肃，而且还有种奇异的神色。从马车里走出来两位女子，先走出来的少女头上披着长长的头纱，全身都笼在宽大的灰袍下面，只露出一对天青色的大眼睛，她一边走一边摘下自己的面纱，递给身后的侍女。黎努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少女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叔叔，我们马上要进沙漠了么？”她抬起袖子，拭了拭扑到自己额头上的沙粒，“听他们说前头有个绿洲，过了绿洲就真进沙漠了。如果一直都走对方向，不到十天就可以到夜叉族的地方。”她盯着黎努的眼睛，期待着肯定的答案。

　　黎努却缓缓道：“流歌，要从这里到天族的圣城，还有很远很远的路。你怕不怕？”

　　少女道：“我才不害怕，和黎努叔叔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怕的？黎努叔叔是我们摩侯罗迦族第一勇士。”她顿了顿，神色有点黯然，又补充道，“当然，要是父王不病倒的话……”

　　“真的能平安穿过这片沙漠吗？”黎努在心里问自己。他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大漠，看着远方苍茫昏黄的沙海，想起方才自己清楚地看见，一只属于龙族的金翅鸟在绿洲上空盘旋……“是谁？在前头等着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他发现流歌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他短暂地闭了下眼，想掩饰自己流露出来的紧张。突然，他听见有一种很低沉的声音从西北方向传来，越来越大，迅速逼近。流歌也听见了，两人一起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刚才还透明澄清的天空，刹那间变得混浊黯淡——一片低低平铺开的黑云迅速向这个方向迫近，稍微远一点地方的一切都消失在一片没有轮廓的黄沙之中。流歌惊异地眨了眨眼，还没等她睁开眼，就听得黎努已经大声命令：“黑风暴来了，大家准备！”

　　黑风暴，夜摩沙漠里最让人望而生畏的事物之一。说来便来，说去便去，没有任何先兆。黎努这次挑来参加这支队伍的战士都是他所信任的部下，训练有素，久经战阵。他们很快熄灭了火堆，聚拢了骆驼，掩埋好物品，点亮了风灯，刚刚做好准备，黑风暴已经卷到了他们面前。

　　世界充满了风和沙，除了风沙，就是黑暗，只有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几盏风灯很快就被吹翻熄灭了，一切都笼罩在黑风暴狂暴的呼啸里。人们都紧紧靠着骆驼蜷伏在地面上，而骆驼也都闭着眼睛，不停地抖落着自己身上的沙子，忍耐着这非常难捱的时刻。

　　流歌和自己的侍女蜷缩在她一峰白骆驼的肋边。她用头巾蒙住了自己的头脸，用块湿布捂住了口鼻，她能感觉到许多沙砾隔着衣服打在自己身上。突然，她发觉有只手在拍自己的肩膀。

　　她勉强转了一下头，用手指护住自己的眼睛，睁开一道细缝打量着自己背后的人，是黎努。黎努满脸沙土，连胡子和眉毛上都粘满了细沙，嘴唇一开一合，正在向她说着什么。

　　“什么？”流歌刚放开用来捂住口鼻的湿布就立刻感到有许多沙粒扑进嘴里，“风声太大，你说什么？”

　　暴风卷着无尽的黄沙，风声震耳欲聋。

　　黎努伸手把流歌的头按低，示意她不要再说话，然后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画着字。

　　流歌想着自己平时总是威武严肃的叔叔这么一副狼狈像，心里觉得有趣极了，忘记了刚才自己还在担心这支驼队会被沙暴活埋，如果不是掩着口鼻，当真便要扑哧一声笑将出来。可是当她分辨出黎努在自己手心里写的是什么以后，她感到非常讶异。

　　黎努写的是：“看沙丘顶，有人。”

　　流歌将信将疑地向沙丘顶上看去。作为摩侯罗迦王亚迦的独生女儿，流歌继承了摩侯罗迦王族最纯正的血统。摩侯罗迦王族特有的天青色眼睛视力超过寻常人许多，黎努之所以叫流歌而不是别人来确定沙丘顶上有没有人，就是这个原因。流歌眯着眼睛一边看，一边感到沙子从头巾的缝隙里飞速钻进自己脸上每一个地方：鼻子、嘴、眼睛和耳朵。

　　但她认真地看着，因为她知道，黎努绝对不会空穴来风。

　　渐渐的，她从沙丘上那一片苍黄中分辨出了一个轮廓，果然，有一个身影在沙丘顶上。

　　在这种看起来似乎可以灭绝一切的黑风暴里，有一个身影，安然站在沙丘顶上，一动不动，那身影旁边模模糊糊好象蹲伏着一只四足猛兽，犹如一大一小两个幽灵。

　　这种黑风暴里居然有人能安稳地站着，仿佛狂暴的风和沙根本不能动他分毫？假如这种黑风暴居然是人操纵的，那么究竟是什么人？

　　她感到有种巨大的恐惧从心底升起来，攫住了自己的全身。她看向自己的叔叔，黎努期待地看着她，仿佛希望流歌会告诉自己那儿并没有人。

　　流歌点点头，“有，”她拉过黎努的手写着，极力控制自己的手指不要颤抖，“一个。”

　　黎努低声咒骂了一句，在流歌手心里写道，“别说出去。”

　　黑沙暴的肆虐横行一直持续了很久，和它来临时候同样突然，它突然减弱了。最后一阵风过后，四周寂静下来。这支驼队看起来就象经历了一场雪崩，唯一的区别是，不是雪，是沙土埋住了所有的一切。风停了，天空变得清澈起来，阳光重新照亮了沙漠。随从们脸上带着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喜悦，忙着把被沙子掩盖住的辎重拖出来。

　　突然，一个正在从沙堆中把东西挖出来的随从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尖叫。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去，经过一阵疯狂的抢救和盘点，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了他们面前：他们携带的水，足够他们穿越沙漠的水，原本足够他们在沙漠中使用的，远远超过计划的水，损失了四分之三。装有水的皮袋，有的看起来是被沉重的沙子给压坏的，有的是袋口的系绳被沙子磨断了。

　　黎努在队伍中徘徊，下令一一仔细检查还装有水的皮袋。
　　在干渴的沙漠中，水就是生存的希望,水就是一切。
　　他听见一个随从欣慰地说：“还好，前面就是绿洲，可以多装点水，谢天谢地！”

　　前面就是绿洲，可以多装点水？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