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之翼，光之翼，夜之翼》紫炎风暴

21、炎之翼，光之翼，夜之翼28章

　　阿撒兹勒率领着他精心挑选的人马组成的小队离开了第七重天撒拉弗。他此行公开的任务是前往第二天准备协助沙利叶对卡麦尔的军队进行接收。但阿撒兹勒心知肚明的是，实际上副君只是寻个由头让他护送伊撒尔到帕诺去罢了。他望着队伍前方那个英武的少年骑手，褐发白衣，灵活地驱策着座下的天马在浮云中穿行。阿撒兹勒单独谒见副君路西法的时候都用“光”来代称的这个的少年，究竟在他善良单纯的形容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由于任务的时间并不很紧迫，所以队伍一直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行军速度。要从第七重天撒拉弗到第五天只需要几个小时，因为天国的五、六、七重天的通道在垂直方向上距离很近，都分布在他们的南部边境。但要从第五重天进入第四重天就没有那么容易，必须由南而北穿越整个第五重天才能抵达位于第五重天北部的通道。

　　第五重天过去是“神之光”愤怒大天使乌列的领地，由于不久前乌列和“神之颜”梅丹佐进行了一场以各自领地做赌注的决斗，第五重天被输给了梅丹佐，正式成为天国宰相庞大属地的一部分。它的北部为荒凉无人的废墟，在北部还有一片残留的古堡，设有天使的牢狱。第五重天的南方则是山水空灵，舒适宜人，有许多精灵在林间徘徊起舞，歌颂英雄的灵魂，有永恒的恩泽如雨露滋润，是天国著名的度假胜地，天国的达官贵人大多在此设立别庄，几位素来被称为“殿下”的大天使们更是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座美丽的行宫。公众舆论认为所有这些宫室里要数副君路西法的行宫最为壮丽，而以宰相梅丹佐的行宫最为独特。

　　在空中飞行的队伍由于天气晴好，行进得非常顺利，到达第五重天副君路西法的行宫的时候才刚刚中午，用过午饭后队伍不加休息立刻又出发。湖泊变成一汪汪小小的水镜，华丽的宫殿群渐渐退出了视野，地面上青翠的园林变成了绿色的山峦，又慢慢过渡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一气飞到傍晚，暮春的原野上，他们计划今天晚上休息的地方——萨麦尔的部队的营地已经遥遥在望，年轻少壮的骑士们纷纷喜形于色，策马一阵疾飞。伊撒尔本就是少年心性，和这些同伴们在一起也已经渐渐相熟，也和大伙一起提缰竞相追逐。

　　阿撒兹勒在后方望着这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卫士，也许因为有心事的缘故，阿撒兹勒总觉得伊撒尔的背影在面前影影绰绰的特别扎眼。突然他想起了多年以前，副君路西法和那个天使的邂逅，也是在这样的春之暮野，出来游猎的副君驻马凝眸，那个番红长发的美少年就那样英姿焕发，翩翩迎风策马而来，然后便是亮丽缠绵，又隐秘到不为人知的爱情，知情者除了当事人以外，估计只有极亲信的一两个天使。阿撒兹勒抿紧了嘴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坐骑，一松辔头，早已迫不及待的骏马迅速冲向前方的队伍。阿撒兹勒喊道：“来比赛，看谁第一个到达营地！”

　　萨麦尔的统帅部设在一座形制奇特的古堡里，古堡周围星罗棋布，尽是军营。统帅部的古堡整体形状是一个巨大的等边三角形，三角形城堡的三个角上都分别建有高大的了望塔，三段浑厚坚固的灰色城墙背后隐藏着许多神秘的传说。据说这城堡的造型和它建设的方位结合，使得整个城堡就是一个巨大的密教中生命符号，三角形的三条边分别象征着生命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城堡中的大门、雕刻据说无不富有象征意义，这城堡和它的主人萨麦尔可谓相衬至极。作为副君路西法手下的著名三剑客之一，萨麦尔统帅着天国最精锐的部队。和平时期，这支军队的主要职责变成了逮捕、询问、处置犯罪天使，堕落天使们对萨麦尔闻风色变。犯罪的天使关押和禁闭的地方主要有三个：第一天的禁闭之地、第三天的火湖，第五天的牢狱，三个地方都由拉斐尔监管。向北出了萨麦尔管辖范围再有大概不到一天的路程就可以进入拉斐尔的辖区。

　　远远的，望楼上的士兵就看到了阿撒兹勒的旗帜，阿撒兹勒的队伍离城堡还有老远，一队鞍饰华丽的狮鹫兽就迎着飞上了天空，萨麦尔亲自出来迎接他们了，其实萨麦尔也不过刚刚回来两天而已。萨麦尔的部下发现自己性格冷漠严肃的主帅在见到阿撒兹勒的时候居然露出了笑容，都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平时几天也难得见萨麦尔微笑一下。两大天使互相行礼。阿撒兹勒脱下旅行披风，展开黄金六翼，舒服的抖了抖翅膀。萨麦尔用愉快而洪亮的声音第一个开口：“呵，你能来这里，真是稀客！前两天还没听殿下说到这事情。”

　　阿撒兹勒一下子也露出了愉快的神色，接着，他用手在前额上抹了一下，低声咕哝了几句，那几句话说得很轻，除了萨麦尔谁也听不见，随后两个大天使愉快的大笑起来。萨麦尔挽着阿撒兹勒的肩膀进入了城堡。

　　萨麦尔的副官殷勤地招待了来自圣弗里亚的客人们，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少年骑士们在古堡前的林荫道上散着步，仔细观察着道路两边奇妙的雕像和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堡垒大门。萨麦尔营地外充满生机的草原对长年居住在繁华的六七重天的少年们有着巨大的诱惑，由于他们抵达得比预计时间早了很多，所以他们征得阿撒兹勒同意以后全部都到草原上去了。只剩下阿撒兹勒留在城堡里和萨麦尔叙旧。

　　他们舒服地坐在大厅里，侍从端上了冰镇的美酒，阿撒兹勒端过一杯酒来，杯子里的冰块摇荡着喀嚓作响。“这酒真醇。”他说，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萨麦尔看出他好象有点紧张。

　　于是萨麦尔很柔和地说：“的确是年龄足有300年以上的好酒，出产地是我们殿下的酒窖。我跟沙利叶花了好大心思才绕过讨厌的尚达奉偷来足足两箱。”
　　阿撒兹勒笑了起来，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们到城墙上去走走吧，” 萨麦尔提议说，“请你看看我这个地方。”阿撒兹勒同意了。

　　城墙上旌旗飘展，他们站在高高的雉堞之上向下了望，城堡外不远处是一个面积非常大的绿玉色湖泊，一点白帆慢慢地在湖水中移动着，可以看见湖心远处有一个小岛。青翠欲滴的草原被夕阳镀上了一片金晖，阿撒兹勒的人马在草原上互相追逐着，不知道是谁用魔法制作了一个长着一对翅膀的圆形金圈，金圈在空中飞舞着，战士们现在正在玩着的游戏就是争夺它，却不能伤害它。

　　萨麦尔看阿撒兹勒凝目出神，心道他一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心事，绕着圈子说道：“他们可真有活力。”

　　阿撒兹勒点着头说，“要不是我们现在的这些身份拘束，我真想拉你一起出去和他们在那边玩上个把钟头。”

　　萨麦尔补充道：“也好在他们只是玩这个游戏，刚才忘记让我的副官交代他们千万不要下水游泳了。”
　　“怎么？有什么不妥？”
　　“第五天精灵很多，不过很少有谁知道精灵的墓地都在哪。其实，精灵的墓地都在水下，墓地入口都是魔法阵，要是不小心误中机关，可就再也上不来了。第五天大部分大湖底下都有精灵墓地。我这里还好一点，拉斐尔那里每个湖底下都是，根本不能下水。”

　　阿撒兹勒挑了挑眉毛，神情游移，他的眉毛拧紧了，又释然地松开。

　　“我们今天晚上的宴会怎么办好呢？” 萨麦尔问。
　　“那要看我们黑甲军团的厨师水平了，当然重点在我们的主人的慷慨度了。” 阿撒兹勒半开玩笑地答道。萨麦尔发现他的语气轻快了一些。
　　“你们这次去第二天的任务就只是去协助沙利叶么？”
　　“有个包裹，殿下让我带到第二天去，到时候交给沙利叶。”
　　阿撒兹勒的回答让萨麦尔有些惊讶，但他随即执拗地问道：“你不知道送的是什么？”
　　“一件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的小东西，到时候它准会给沙利叶惹很多麻烦。”阿撒兹勒的眼睛慢慢朝他看过去。
　　“好吧，” 萨麦尔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下去餐厅吧。走吧——我叫他们把你的小伙子们都招呼回来。”

　　第二天早晨伊撒尔他们起床洗漱好走出外面阳台上去时，天色才刚刚黎明。空气中有一种慢慢的愉快的动静，预示着清新宜人的天气，渐渐发白又渐渐金黄的阳光照耀着城堡上迎风飘扬的旗帜，精灵般的鸟儿在翠色的树叶中开始啾啾鸣唱。他们抵达餐厅时，所有天使都看得出来自己队伍的领袖——阿撒兹勒神情愉快，精神饱满，于是大家都跟着情绪振奋起来。用过早饭后，阿撒兹勒和好友萨麦尔拥抱着互相告别，这支队伍便抓紧时间出发了。

　　伊撒尔骑在天马背上，心情放松下来的骑手只用两腿稳住自己，信马由缰，随着大队轻松的前进着。也许是这匹马和他特别投契的缘故，他觉得马背上的行进仿佛是在云朵构成的浪涛中随波逐流一般。他想着今天的目的地是拉斐尔的古堡，心里浮过拉斐尔那留着玫瑰红及肩发的身影，勾起了他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心里涌起无限惆怅，因为这张面孔的出现，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爱情中的那一部分，那最新鲜最美好的部分永远失去了。

　　现在队伍正背着太阳走，初升的太阳光芒四射，似乎无视他慢慢被淡淡忧郁笼罩起来的心。梅丹佐，梅丹佐，许多天没有见到他的面容了，最后一次见到梅丹佐是在光耀殿的偏殿里。那天副君举行了一场盛宴，宴会还在进行的时候，侍从们就纷纷传说酒量极好的梅丹佐饮最烈的酒如同饮水，架势几乎像是蓄意要把自己灌醉。天将破晓时，伊撒尔忍不住绕到招待留宿客人的偏殿去，飞起来从窗户外向里头张望，隔着纱帐可以看见一个困顿不堪地睡在床上的朦胧身影，夜礼服的薄绸、宝石同凋零的兰花缠在一起，胡乱委弃在床边的地板上。 “炽炎”孤零零地放在剑架上，华丽的剑鞘上镶嵌的珍宝在暗淡的晨光中寂寞地闪烁着。伊撒尔想到了自己如何拒绝梅丹佐和好的请求时梅丹佐的表情，他的嘴唇由抿紧变成了咬紧。突然，他的坐骑颤抖了一下，他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地把缰绳拉得老紧，手背上青筋直爆，赶紧放松了些。

　　他的思绪转到那颗光耀晨星身上，胸口衣服里面藏着的宝石就象一个烙在心上的烙印，路西法那高贵、忧郁的笑容拥有无法抗拒的魅力。怎么理解路西法说的那些话呢？除非猜测在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中有一种无法估量的强烈感情？除非猜测他也曾经深爱过那个被封印的优美的灵魂？伊撒尔觉得面对路西法的时候，自己的整个思维都混乱了，仿佛被引导着不停地倒退，进入过去，又交错着看见亦真亦幻的未来。伊撒尔明白，自己的内心深处渴望做出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必须由一股近在眼前的力量来做出——爱情，只是现在的确如路西法所说，伊撒尔本身太过脆弱，欠缺作出正确判断的能力和阅历。到无垠红海去，天国时间过去一两个月，就可以在红海磨砺三五十年，诚然是一个上佳的选择。

　　上午的行军在进入拉斐尔的辖区不远后结束了，队伍在一个大湖湖畔停歇下来。从地图上看，这个大湖名字叫“莫洛查尼娅”，这名字出自上古的精灵语言，据说是“精灵之吻”的意思。湖水明亮清彻，岸边较浅的地方可以见底，而稍微离开岸边有一点点距离的地方水就很深了，看起来一片幽蓝。缕缕白色炊烟袅袅升起，不负责做午饭的天使们纷纷到湖水边散步，许多天使掬起清凉的水冲洗着自己的征尘。阿撒兹勒走到湖边，手里拿着一只金杯，他舀起半杯水，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扁圆形的银酒瓶，望杯子里倒了几滴烧酒。他悠闲地喝着水，看着伊撒尔和几个同伴攀爬不远处的湖岸边的一棵大树。

　　那大树树龄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树围粗达十几个天使合抱，枝叶特别茂密，光用翅膀飞很难准确的落到想去的树枝上去。一支特别粗壮的枝桠横着伸到湖面上，离湖面有大概有十一二个天使那么高。伊撒尔第一个爬上那枝条，他看向阿撒兹勒他们，收起自己洁白的羽翼，顽皮地咧嘴一笑，然后腾身跃起，在空中满不在乎地高喊一声，跳进了脚下的湖水里。一瞬间伊撒尔有点摸不清楚方向，便闭上眼睛顺着水波浮出水面，他从水面探出头，吐了一小口水，用手把湿头发都捋向脑后。随后他看见阿撒兹勒正向他和后面几个跳下水的天使招手，便游到阿撒兹勒脚下，问道：“大人？”

　　阿撒兹勒蹲下来，手指在伊撒尔后脑上捋了一下，随后又站起来，提高声音说：“你们几个游泳的小伙子，这里的湖水很深，要多小心。最多只能游到那个地方，”他用手向湖里一座小岛指了指，要快点上岸，用过午饭还要赶路。都明白了吗？”

　　水里的少年们参差不齐地应着，“是”，“明白”，“遵命，大人” ，一边象一群游鱼一样向着小岛游去。

　　阿撒兹勒转身走向营地，这时候假如有谁靠近他，可以看见他神色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两腿却一直在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着。他摸出酒瓶，就着瓶口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烈酒串过咽喉，迅速烧灼起了他的神经，分散了一些压力。他渐渐平静下来，镇定地走到准备午饭的天使们那里，食物的香味一阵阵飘过他的鼻端，于是他故作轻松地问道：“今天都有些什么菜？”

　　伊撒尔在水中畅泳着，一个猛子扎下去潜上好一阵才浮出来，很快他就已经领先其他天使一大截。突然，他觉得太阳穴“嗵嗵”的跳起来，喉咙发痛，胸口发闷，接着后脑也隐隐作痛。他倒没有太慌乱，心里觉得一定是早晨起来着了凉，骑马以后又跑来这冰凉的湖里游泳引起了感冒。他眨眨眼，抖掉眼前的水珠，估计了一下自己到那个小岛的距离，放弃了游到那里的打算，转身开始向岸边游去。刚游了几下，太阳穴的抽动变成了火烧火燎的灼痛，他听到自己把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又觉得四肢都变得很笨，不听使唤，想喊又觉得嗓子象要被撕裂般的难过，一声也出不来。他用力浮出水面，看见一缕红色的鲜血在自己面前的水中丝丝飘散，他用手摸了脸一下，才发现自己正在流鼻血。接着，他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开始全身颤抖，失去控制。

　　伊撒尔的同伴们过了好久，才发现他的失踪.惊慌的喊声在湖面上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