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见君入梦来》夜雪苍凉

1、景家有花开正好

　　爹坐在矮桌旁，一口浊酒在嘴巴里抿得“啧啧”作响。
　　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应该赢了些钱。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哼着不成腔调地小调。
　　我扒了两口饭，试探着开口道：“爹，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你说！”爹睁着猩红的双眼看着我道。
　　“我想回乡下去住，种些菜，养些花草，喂些家畜之类的……”
　　“什么？”爹的一双筷子停在了嘴前，似乎没听清楚。“你说你想干什么？”
　　“咱在乡下不是还有爷爷以前留下来的一栋祖屋吗？我想回那里去住！”
　　“嘭！”爹重重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把我吓了一大跳。他猛地站起身来，差点将桌子掀翻怒吼道：“闺女，你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地？老子辛辛苦苦地将你拉扯大，好不容易出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儿，你现在，要，要回去？”
　　我没敢吭声，生怕爹一个冲动之下过来把我掐死。
　　“哼哼！你说得倒是轻巧，你一个女儿家，生得又标致，去乡下一个人要如何过活？你不要嫁人么？也不怕乡亲戳你脊梁骨！再者说了，那破房子风大一点都挡不住，万一哪天你让强盗掳了去，要怎么办？”爹的唾沫雨点般地洒了下来，我连喘气都不敢了。
　　爹见我没反应，抬脚就要往外面走去。此时已亥时了，黑灯瞎火的，却不知他喝得醉醺醺地要去哪里。我赶紧跑上前拦住他道：“爹，这么晚了您还要去哪儿？”
　　“你管老子去哪儿？你只管收拾了你那点私房钱明早走人就成，老子就是出去被人乱刀砍死也跟你没半点干系了，让野狗拖去算了……”
　　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带着哭腔道：“爹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倒把女儿往死里咒？女儿是不孝之人么？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您这是作什么啊……”
　　爹愣愣地看着我，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闺女，爹在英雄帮这小帮派窝囊混了几十年才混到了现在这不上不下的位儿，就指着你嫁个有权势的人家，替爹挣口气，以后爹跟人打架的时候那腰杆子才硬朗嘛！”
　　我有些迷茫道：“爹怎么就这么肯定女儿能嫁个有权势的人家？”
　　爹颇有些得色地道：“凭我闺女的姿色，嫁到宫里当娘娘也是不在话下的，一般人家的穷小子你爹我是看都不看一眼的。”说罢，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蔷儿，你今晚早点歇着，这碗筷爹自己收拾，明儿个祝员外摆寿筵，整个斗明县的英雄豪杰都会去。你爹我代表英雄帮也要去道贺，你到时候给我好好打扮一番，给我长长脸，多认识些人物！”
　　“爹！”我皱着眉道，：“这种场合女眷是不能轻易出面的吧！”
　　“你懂什么！你只管打扮漂亮点。别的事甭操心！”说罢将我推搡进了厢房里。
　　我静静地坐桌前，望着铜镜里有些模糊的脸，茫然不知所措，见过我的人都夸我美貌，真不像是爹那大胡子生出来的女儿。可是只有我自己清楚，爹年轻时也是难能一见的俊俏才子，否则娘身为大家千金也不可能会跟爹私奔到梅园村。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爹却越来越消沉了。
　　外面有更夫打更的声音传来。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吹了灯合衣躺下。
　　夜，一片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