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什么是什么》湛然

48、夏花秋叶

　　青灵第一次见到呓是在阳光明媚的初夏。

　　当时从雅加里上空飞驰而过的它见到了那个在阳光中的女子。她坐在雅加里华沙大楼的楼顶，金色的阳光像是为她披上一层华衣，而她就在这层眩目的华衣后静静地，平淡地注视着眼前的世界。

　　是灵吗？
　　青灵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的一个念头，因为女子的灵光波长虽说很接近自然，但和从自然中诞生出的灵相比还是欠缺了少少。

　　是魂吗？
　　就青灵所知，死去之后的亡灵除非拥有执念否则不会留在世间。可，那样平和的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因为执念而留下的灵魂。

　　生平第一次，青灵觉得疑惑了。它看不透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在它观察女子的时候，黑发的女子突然抬头看向它。直到这时，青灵才看清楚她的样子，修长的眉，清雅的脸庞上有着一双迷梦般绿色的眼睛。

　　这就是青灵第一次见到呓，那个生如夏花的女子。

　　【PS：这里的“生如夏花”并不是指长相，而是指呓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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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灵第二次见到呓是在阴雨连绵的秋季。

　　当时负伤的它被呓捡到了，虽说那时是不得已才留在呓的身边，但是伤好之后它却再也离不开了。这种心态它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大概就像看见一朵娇弱的花朵从而心生的一种保护欲。

　　呓无日无夜地俯瞰着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时她温和的表情里会出现一丝丝的不解。随着气温一天天的降低，她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一阵寒风送来了当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中，黑发的女子轻轻地赞道，“真美。”
　　“这有什么！”青灵不屑地撇撇嘴，行走于六大洲的它见过的美景不胜枚举。“世界上的美景海了去了，这小小的雪花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么？”
　　当时呓是什么表情，青灵已经不记得了。它只记得呓在沉默了很久之后说了那句话，那句改变两人命运的话——
　　“吶——真想看一看呢。”

　　……　……

　　大雪结束后的第三天，呓决定离开雅加里，去寻找那个叫做“颜昔”的妖怪。

　　“要是找不到的话呢？”看着呓眼中难得的坚定，青灵不由地担心如果这趟旅行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会怎么样。
　　呓没有立即回答它的问题，绿色的双眸看着脚下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处的街道，许久才说道：“如果找不到……那就怀念吧。只要还在这个世界，就一点点的怀念下去……”

　　……　……

　　第二次的见面，两个游离于世界边缘的存在开始了相依相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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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又一个春夏就这样过去了，青灵一直陪在呓的身边。在它看来，呓应该听自己的。对此它深信不疑，直到那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虽然青灵有些讨厌那个额头上有着等臂十字的孩子，但它却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黑亮的眼睛，就像宁静深邃的夜空，清澈中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库洛洛•鲁西鲁，和恶魔拥有相同姓氏的少年。无论他日后会成为多么可怕的人物，但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一个早熟却仍然天真的孩子。每天，他会用大量的时间来增强自己的力量，累了则会静静地坐在呓的身边和她一起看书。

　　他不像流星街的孩子。
　　那双清澈的眸子总是透着干凈的温柔，文雅的风貌如同受过最优良教育的贵族子弟。“外面的世界一定和流星街不同。”说这话的时候库洛洛很认真，黑眸中闪动着可以用“期待”来形容的花火，这让他和一个普通的12岁少年毫无二致。

　　流星街的游戏规则——“想要就去抢”
　　青灵知道这一点，所以它才会怀疑库洛洛接近呓的目的。
　　聪明，狡诈，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隐着无尽的阴谋和算计。不到一年的时间，库洛洛•鲁西鲁已经成为了东区第二号人物，仅次于呓的第三个身体——瑞秋。

　　对于库洛洛的行为，呓不问不说；而库洛洛对呓的话则保持着基本限度的礼貌，尽职地担任着属于他的角色。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说极为“和谐”，最多在意见相抵时，库洛洛会用呓的“铜币法”来解决这种分歧。

　　看到呓对那个人近乎放纵的宽容，青灵知道大事不妙。
　　危险必须尽早剔除。在社会上混了N年的青灵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呓却不肯离开。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也许呓会一直呆在流星街，留在库洛洛身边。

　　“忠诚和背叛都只是生存的手段。”
　　这是库洛洛对呓说的。当时流星街实力最强的团伙的头目放话：只要有人能杀了东区的瑞秋，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利益的面前，很多东西都是脆弱的。

　　背叛的消息传来，呓和库洛洛都无动于衷。呓不懂什么是背叛，而库洛洛恰恰相反。他是流星街的孩子，深谙流星街的游戏规则。这样的消息让他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忠诚和背叛都只是生存的手段。

　　呓看向少年，“库洛洛，你呢？”
　　“这是流星街的规则。”理所当然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我问的是你，库洛洛。”
　　难得坚定的语气让库洛洛把视线从一排排铅印字上移开。黑亮的眼睛注视着面前漂亮的如同人形的少女，许久，他开口了。六个字，一个事实——“这里是流星街”。

　　没有再说话，呓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基地。
　　看着蔚蓝的天空，她突然说道：「青灵，我是不是在这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你终于从那小子的魔力中清醒了？我还以为你……」
　　「我想见颜昔。」
　　「那就走呗——」

　　「恩……我们走吧。」

　　好在当时呓的心中有着更为重要的存在，所以她听从了它的话，离开了那个人。

　　「青灵，我们这样做好么？」呓的目光越过高压铁丝网，一直看向远方，很久。青灵知道，她又犹豫了。

　　犹豫，为什么犹豫，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青灵当然知道。

　　「他属于流星街。你还记得流星街的信条吗？」
　　「‘我们不会拒绝任何东西，所以，也别从我们手上夺走任何一样东西’。」

　　呓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也许你说的对。」

　　　认知的正确并不意味着行动中的贯彻，否则古往今来哪来得那么多明知故犯的悲剧。

　　　青灵以为不会再见到那个额头上有着叛逆十字的少年，一如呓曾经遗憾过但最终决定忘记的那样。
　　　可，终究还是再见了。

　　　繁华都市的街头，呓游离的目光跳了跳，像是感应一般，越过无数的行人，落在那个微笑的少年身上。

　　　“库洛洛？”
　　　“瑞秋～”

　　　呓看着他，眼睛微微瞇起，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让这位少年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发生了改变。他的微笑还是那么温柔，目光还是那么清澈，可确实有某种很重要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库洛洛并没有问到她三个月前的不告而别。“瑞秋。”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如同在流星街时。“回去吧——”
　　　“回、去？”
　　　“流星街。”
　　　呓摇摇头，青灵在心里松了口气。

　　　“那是我唯一能回去的地方。”黑发的少年抬头看向灰沉的云层，就在这时青灵第一次从那双能吞噬一切的黑眸中读到了一些类似伤感的情绪。当然，这也是唯一的一次。

　　　“你能送送我吗？”
　　　那么真诚的目光，轻易地迷惑了本就犹豫不决的灵魂。呓答应了。
　　“嗯。”

　　　……

　　　这并不是一段很长的路程，可“瑞秋”却再也无法返程。

　　　……　……

　　　“都是一样的，不管是这里还是那儿，都是一样的。”

　　　灿烂的夜空下，黑发少年清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清澈的眼眸如同上好的水晶，不沾尘埃。略带黑色的鲜血从他手中那把造型奇特的匕首上一滴滴地流下，浸红了地上的白雪……
　　　
　　　“瑞秋，你一贯正确。我应该相信你的。“
　　　“你从没错过。”

　　　“所以，你可以离开了。”
　　　

　　　……

　　　既然世界都是一样的，那么，只有流星街的法则才是正确的。

　　　……　……

　　　那一天好像也是一个白雪纷飞的日子，离开第三个身体的呓看着天际的雪花，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为什么会这样——”

　　　“小孩子脾气激动一点是很正常的。”见到呓消沉的模样，青灵只能这么安慰她，同时劝她：“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躲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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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秋并不是完美的身体，失去了也并不会觉得可惜。因为总会找到更好的——
　　　这么想着的青灵渐渐发现，呓对“瑞秋”经历过的事只字不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也许是不想提吧。」

　　　最后青灵知道自己错了，在小城里可鲁兹的咖啡厅里，呓和那个人再次遇见了。

　　　……

　　　“你还记得他么？”
　　　『记得。过了那么多年，他的笑容还是那样……』
　　　呓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怀念的味道，青灵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果然还记得他，还记得那个微笑着杀了自己的男子。
　　　可呓之后的话却让青灵差点噎住——

　　　『虚伪。』
　　　“啊？！！”
　　　『虚伪咯，那个侠客。』
　　　这时青灵才知道呓之前话中提到的是那个有着狐狸笑容的娃娃脸。

　　　“那个黑头发的呢！！！”
　　　『嗯～～』呓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有些面熟。』
　　　不应该只是面熟吧，那人的样貌几乎没有改变。觉得诧异的青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他杀了‘瑞秋’呀！”
　　　『这么激动干什么？』呓在心中叹口气，『杀了‘我’的人多了，难道要我一个个报仇么？』

　　　不记得了。呓，她，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他和她不应见面。如此天差地别的人合该各居天南地北，永生永世不要相见。这才是两人最好的相处方式。

　　　但，青灵的希望再次落空。他和她又见面了。

　　　纯粹无知的灵魂，被妖精养大。不懂世事、不知情爱。若不是无数的机缘巧合把她和那个人一次又一次牵扯在一起，也许她永远都不会依恋“人”这种生物。

　　　……

　　　每次青灵听到“缘”这个词的时候都会有种脱力的感觉：“缘”不是很多人苦苦寻找却始终无法如愿的东西么？既然要寻找，那么应该很美好才是。可为什么它偏偏要把这两个如此迥然相异的人硬生生的扯在一起，生出这么多的无奈和悲凉。

　　　如果真的能再躲远一点该有多好。

　　　……　……

　　　多年以后，离开呓的青灵望着天边的落日总是不由得假想，如若当年自己没有让呓去看那个垃圾堆，如果在里可鲁兹自己没有提醒呓那个人就是当年的库洛洛，如果……

　　　“哪有这么多如果呀～～该遇到的终究是会遇到的。”当年呓就是这么笑着对青灵说的。说完这句话，呓想了想然后说道：“青灵，如果当初我们没有遇到南北的话，现在会是怎样呢？”

　　　“嗯～～不知道。但你应该比现在漂亮。”

　　　“是么？”呓的眼睛瞇成弯弯的半月，“但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本来应该是能马上回答出来的问题，但青灵却突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它的沉默换来的是呓不以为然的轻笑，“又不是要你卖身，干嘛吓成那个样子？”

　　　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立刻回答呓呢？对此，青灵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现在想想，也许自己在那时就预料到之后的分离。

　　　…………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
　　　这是呓很喜欢的一句话。在青灵看来，呓就是这样。她活着的时候或许不及夏花般绚烂夺目，但自有一分安静祥和。当她离开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安静，安静的就似一片落叶悄悄地从枝头跌落，然后轻轻地落入大地的怀抱。若不是身上沾满了猩红的鲜血，面带笑容的她简直如同沉沉睡去一般。青灵甚至觉得只要等她睡够了，就会再次睁开那双翡绿色的眼睛，对自己说，“早安”

　　　…………

　　　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分，这种壮烈到凄惨的景色让青灵觉得难受。每当这个时候它都会想起呓在夕阳中最后的微笑。

　　　呓不在自己身边已经多久了？

　　　青灵曾经告诉过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那时是为了安慰呓，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它安慰自己的话。

　　　始终是要散的，最终还是要分开的……

　　　……

　　　『那我有没有告诉过她，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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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把原来的续集改吧改吧成了原创新文，还自圆其说的挺圆乎 -，- 我也很有才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