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祯》落娴

2、小喜

　　永和宫内鸟语花香，院落内的花草被太监宫女们打理得整整齐齐。

　　完颜夫人牵着我的手在正殿门外等候德妃的女官传旨觐见。

　　踩着花盆底的我此刻站得脚疼，这鞋底怎么也有小十厘米了吧。为此我曾经向完颜夫人请求过，让她准我穿一双矮点的花盆底，结果她却振振有词的说什么“谁叫你没有我家茹希个子高，要是茹希穿，也就是这双底的一半高度。” 唉……看来比个头并不是只有在二十一世纪才有的事情呀。

　　没过多一会儿，从正殿里走出来一个眉目秀丽的女官，她朝完颜夫人欠了欠身子，轻声恭敬的说道：“德妃娘娘请你们进去呢。”

　　完颜夫人急忙答谢了她，拉着我一起往殿内走去。

　　虽然知道不应该四处张望，但心里实在好奇的很，所以还是飞速环视了一圈永和宫的正殿。殿内的摆设物无非就是些书画、铜瓷之类的艺术品，两旁的座椅应该是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殿内的布局也很是简单，看得出德妃并不是性情奢侈之人。

　　“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
　　走到正殿的中央，完颜夫人便跪下给德妃行大礼，我也速速跟着跪下请安。

　　“起来吧，不必多礼。”

　　德妃缓缓而道，漂亮的凤目随即打量起我来。

　　“唔……这就是完颜家的二格格么？”

　　“回娘娘的话，正是。”完颜夫人说着便用眼神示意我给德妃行礼。

　　“奴婢完颜长怡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这句话早就在府里练了八百六十遍了，说起来相当的顺口。

　　“嗯，看着倒是一个水灵的丫头呢。”

　　我垂着眼眸不敢去看德妃，但她那柔柔的声音让我感觉自己表现还不错。

　　“是几房生的？”
　　德妃没有让我起身，反而问向站在我身旁的完颜夫人。

　　“回娘娘的话，是四房的。”完颜夫人答得淡定，我也听得淡定。

　　半晌，德妃蓦的扔出一句话，“唉……不知这是怎的，我怎么看她都不比希儿那丫头让我觉得可心。”

　　我皱着眉头跪在地上认真的听着，此时膝盖已经隐隐生疼。靠，就不能先让我起来么。

　　完颜夫人站在一旁连连道“是”，直到德妃问起茹希的身子近来可有好转的时候，她才说了一句超过两个字的长话。

　　“茹希的身子如今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大夫说还需要些日子静心调养，待她身子一好，奴婢让她前来给娘娘您请金安。”

　　我干巴巴的听着，心想那丫头几乎快要变成睡美人了，完颜夫人装得还真给力。

　　“嗯，既然如此，就先这么办吧。”德妃的语气还是那么的轻柔，只是明显话中有话。

　　“谢谢娘娘恩典！谢谢娘娘恩典啊！”完颜夫人听后立刻跪在我的身边磕头谢恩。

　　而我则一头雾水的盯着光亮的地面，心里琢磨这是什么境界的对话，居然比鸟语还难懂。

　　事后在回完颜府的路上，我突然发现其实这一点都不难懂。

　　德妃的十四阿哥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原是德妃看中了完颜茹希，想封她为十四福晋。而随着茹希的册封，完颜氏一家的地位也就跟着崛起。虽然我不清楚德妃为什么非要和完颜家走得这般近，但是我心里明白，自己早就变成别人的一颗棋子，似是被动又非绝对被动的在棋局中左右挪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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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夫人说了，请您准备准备，等等十四府就该派轿子来接您过去了。”

　　说话的人是姚儿，是我这个“额娘”特意赏来的贴身丫鬟，说是来侍候我起居生活，倒更像是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我不禁扯唇轻轻一笑，监视我又有何用呢，我不过是随风飘来的一片叶子罢了，等到时机成熟了，我还是要飘回那个属于我的时代的。

　　“知道了。”

　　我冲姚儿淡淡一笑，答复道：“你去回夫人的话，说我等等就好，让她勿担心就是了。”

　　姚儿点点头，转身退出了房间。

　　见她走了，我便转过身子继续梳妆打扮着。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我不由得心生几许茫然。再过一会儿我便要坐着喜轿去往十四爷的府邸，当然，仅仅是以格格的身份入府侍候十四爷而已。

　　可不管怎样，只要是进了那个地方，我就会身不由己了吧？

　　“咚咚咚……”
　　又是一阵有力的敲门声。

　　我叹了口气，心想在这府里喜爱这般用力敲门的人除了完颜大人之外还能有谁呢。

　　我放下手中的玉钗，起身去开门。

　　“阿玛。”
　　开门就见完颜大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前，我福了福身子给他请安。

　　“嗯。”
　　他上上下下的大量了我一番，然后低着语调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我垂着眼帘答去，心想有什么好准备的呢？

　　以格格的身份出嫁既没有什么固定的仪式也没有过多的讲究，外加上这个十四阿哥还未迎娶嫡福晋，自然而然就没有入府听训的规矩可言了。

　　“好了就去正堂候着吧，别耽误了上轿的吉时。” 说完，完颜大人转身离去。我抬眸扫了一眼他的身影，忍不住扯唇冷冷一笑，心想：您老是不是搞错了，现在是你们牺牲我的女儿身来救茹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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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儿帮着我收拾了一下东西，随后我们就一起前往完颜府的正堂。说来也巧，我们前脚刚到，十四府的喜轿后脚就跟了过来。

　　临别之前，我给完颜家二老磕了三个响头，算是与他们告别。完颜大人仅仅是“嗯”了一声，然而完颜夫人不知为何面露不安。

　　“怡儿，到了十四府要乖巧懂事些，千万千万不可惹出什么乱子来，知不知道？” 完颜夫人一边送我出去一边叮嘱道：“你要记住，这可是千辛万苦才让德妃娘娘准你以格格的身份入府侍候十四阿哥，你自己定要好自为之！在府里要懂得忍让侧福晋，万万不可得罪了人，再给德妃娘娘添了麻烦，知不知道？”

　　完颜夫人喋喋不休的说着，我却早已听得有些不耐烦。

　　她那话里话外不就是怕我去和别的女人争宠闹出事儿来么？平心而论，我宁愿去争些银子，也懒得去争那个妻妾早晚都要成群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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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哔哩啪啦的炮竹声在我的耳边狰狞的回响着，颠来颠去的轿子让我坐得感到头疼，这样的喜轿我很庆幸只需要坐这一次。

　　唔……还真不知迎娶侧福晋的喜轿会不会也是这般摇摇晃晃的。

　　一路上耳边未能消静，当我感觉自己的屁股快要做麻了的时候，忽闻轿外媒婆一声细语，“落轿子啦。”

　　我心下高兴不已，屁股总算是解脱了。

　　“小姐，咱们到啦。”

　　姚儿说着便把火红的轿帘掀开，隔着红盖头，我看到洒在地上那金灿灿的阳光。然而姚儿这一举动却惹来一旁的媒婆愤愤不满，“这喜轿帘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掀开的！”

　　姚儿被她冷不丁的一声训斥，立马没了声音，我猜她是被吓着了。

　　呵~这倒是新鲜了。

　　怎么说姚儿都是我的陪嫁丫鬟，就算本姑娘只是以格格身份入府，也不至于让个媒婆在这里训斥自己的人吧。

　　“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丫鬟不明事理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伸手把红盖头轻轻撩起来，抬起眼眸定视着媒婆。

　　“这倒不是。” 媒婆见状显然楞了一下，不过这个家伙反应倒是挺快的，眨眼的工夫就弯起了那张涂得火红的嘴唇，笑眯眯的和我解释道：“小主应该知道的，这喜轿上的喜帘是该由十四爷亲自掀起来的。”

　　“这我自然知道，可今日十四爷他忙着呢。” 我扬起唇角微微一笑，道：“难不成我要在侧门之外等到十四爷来了才能入府了么？”

　　我的话音还未落，媒婆脸上原本的笑容便僵住了。

　　我想她不会不知道，今日十四阿哥还要迎娶德妃亲自指婚的侧福晋入府。此时此刻，说不定他早已在正门之外等候新娘的到来。

　　一个是名正言顺的侧福晋，一个是尚无名份的格格，傻子都知道十四阿哥会重视哪一个。况且在来十四府之前，完颜大人都已向我说明了------ 别指望能有侧福晋那样的仪式，自个乖乖的从侧门入府即可。

　　唔……
　　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面子、地位可言，谁又会在乎这喜帘是谁撩起来的呢？

　　“小主消消气，是奴婢言辞不当，得罪了小主。”媒婆酸酸的说道，一听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罢了。”

　　我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转过头看向姚儿，笑道：“姚儿，扶我下来吧。”

　　“是。奴婢遵命！”

　　姚儿面露感激，弯着嘴角扶着我下了轿。望着她挂在唇边那一抹满足的笑容，我不禁觉得自己刚刚稀里糊涂的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从今往后，我便要与姚儿在这个陌生的十四府里相依相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