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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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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蕾雅沿着阶梯向城堡高处的露台走去,她的步伐缓慢,红丝绸裙摆在冰晶石砌成的台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整座贝鲁斯兰领主城堡都是用硬度不同的冰晶石建造,从外观上看,如同一整块晶莹剔透的巨大水晶。所以吟游诗人们也称它为冰晶之城。
和布鲁斯特豪宁相比,贝鲁斯兰更加寒冷,但冰晶之城却因为魔法的加持,使得整个城堡和周边环绕的森林温暖宜人,所以即使天空中有雪花飘落,也会在接近城堡结界的瞬间被热气吹散。一墙之隔,却是两种风景。
就像现在这样,站在露台上的芙蕾雅只需披一件丝绒披肩,而她那正在城门前准备出发事宜的新婚丈夫却要裹上厚厚的毛皮斗篷,以抵御城外的寒冷。
统御贝鲁斯兰的安赫尔公爵身材不高,但浑身都是肌肉,显得粗壮敦实。浓密的黑胡子几乎把他的脖子遮盖得难以辨识,倒是那泛红的硕大鼻头看起来格外引人注目。
他的年龄是芙蕾雅的两倍还多,算得上是她的父辈,但是在魔界各位公爵中却是出了名的孔武有力。所以几天前,大公爵乌拉诺斯召集各地领主发兵征讨龙界时,安赫尔公爵当仁不让地成为首选。
军队已经在城外集结,安赫尔公爵做好最后的准备,正要出城汇合。他骑在马上,戴着毛皮手套,脚蹬皮靴,披戴厚实的黑棕色毛皮斗篷,活像一头熊。虽然都是身居高位的公爵,但是安赫尔和费雷完全不同,后者的身姿比自己的丈夫优雅了不止百倍。想到这里,芙蕾雅不仅失笑。
听到笑声,安赫尔公爵抬起头来,看到自己刚刚迎娶的妾室站在冰晶露台上,红衣妩媚,金发如瀑布般流泻在肩头。
“夫人,你笑什么?”
“我的夫君威武勇猛,无论何时都如同胜利者一般高贵骄傲,”芙蕾雅微笑着回答,“所以我恍惚以为您不是去出征,而是已经凯旋。”
安赫尔哈哈大笑,伸出手指着芙蕾雅,对周围的人说道,“看到没?我这夫人的嘴甜得和蜜一样,每句话都能让你舒服到骨头里。”他转而又看向露台,“放心吧,夫人。你的幻觉一定会成真,不出一个月,我就会亲手把龙界最大最贵重的龙血宝石献给你。”
芙蕾雅低头含笑,优雅地弯腰行礼,“诸神在上,愿公爵大人武运昌隆。”
芙蕾雅一路目送着安赫尔公爵骑马穿过城堡大门,与城外的军队汇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
“真是可怜啊,结婚才没几天就要独守空闺。”
芙蕾雅回头,看到侍女们簇拥着一个高瘦的中年女人,她是安赫尔公爵的正妻贝阿特丽丝。这个红褐色头发的女人有一条很长的脖子,即使戴了三串项链也依然没有什么改观。
“这倒未必,”芙蕾雅嘴角泛起一个极其风情的微笑,“昨夜我和公爵大人已经热烈告别了,甚至我们的床榻都还余温未散。”
贝阿特丽丝脸色刷白,双手使劲绞着手帕,“你……你这下流的女人!”
芙蕾雅完全无视她的怒火,“我现在要去森林里骑马。公爵大人送了我一匹良驹,可是您知道的,我一直陪在丈夫身边,新婚燕尔,总是没有时间让这可怜的小家伙出去透透风。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话,芙蕾雅此刻恐怕已经被贝阿特丽丝的目光刺得千疮百孔。可惜的是,她只能怨毒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美貌无数倍的女子,看她带着满脸微笑点头行礼,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小婊子,”看着芙蕾雅的背影,贝阿特丽丝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粗鲁的咒骂,“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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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赫尔公爵送给芙蕾雅的是一匹温驯的枣红色小母马,它的鬃毛像云雾般自脖颈后散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无论在莫尔海姆还是布鲁斯特豪宁,芙蕾雅都是一位好骑手,她和希洛经常一起在雪原和森林间催马狂奔,希洛的骑术本来就很不错,芙蕾雅则更胜一筹,她若认真的话,连男骑手也望尘莫及。
只不过当下这段骑马的时光并不如往日和希洛在一起时那样愉快,因为两名卫兵和一名侍女形影不离地陪伴左右,让芙蕾雅感到索然无趣。
她本渴望能够像在莫尔海姆终年积雪的山坡上那样驰骋,又或者像在布鲁斯特豪宁开满鲜花的原野上那样纵马。可是此时此刻,她和座下这匹小马驹,都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了脚步。
于是只能缓慢地踏着贝鲁斯兰城堡外森林里的一地枝叶,信步前行,任这些枯枝落叶在马蹄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里的树木和布鲁斯特豪宁不同,”芙蕾雅仰着头,看阳光穿过针叶,将树木的影子投在地面上,“不太高大,树叶也很稀疏。”
“是的,夫人,”其中一个个头矮小的卫兵回应,“这片森林同时也用于砍伐,为城堡及周边的哨所提供木材和燃料。您知道的,贝鲁斯兰的植被并不太丰富,所以公爵希望拥有属于自己的林地。”
“这么说,经常都需要伐木吗?”
“不,樵夫们其实是护林人,他们平时也巡查森林,制止一切偷猎和偷伐行为。”
芙蕾雅笑了笑,“这可真是个节约人手的好办法。”
忽然,几个人影从树后走了出来。芙蕾雅一行纷纷勒马停步。
来者一共三人,年龄不一,但都身着皮甲,背负斧头,腰间还佩着剑。为首的一个,深褐色的大胡子梳理成漂亮的辫子,垂在胸口,相貌粗野,看起来应该是其他两人的领头者。离他较近的一人是个干瘦的高个儿,有些驼背,眼睛里闪着警惕的神情。
芙蕾雅的目光扫过大胡子和瘦高个,停留在第三个人脸上,然后她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年纪与她相仿的男人,有着和费雷一样如同黑玉般的头发,和费雷一样瘦削苍白却不失英俊的面庞。其实他长得并不像布鲁斯特豪宁公爵,但总有几分神似让她想起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哥哥。
“这里是贝鲁斯兰公爵的林地,我们是护林人。”大胡子冲眼前的一行人大声说道,“敢问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行走?”
一名卫兵骑着马上前一步,“这位女士是芙蕾雅夫人,是安赫尔公爵的新婚妻子。你们竟敢冒犯?”
大胡子立刻躬身行礼,“不知道是夫人驾临,恳请赎罪。”他身后的两人也跟着一起行礼。
“不知者无罪,”芙蕾雅挺直了背,从马上俯视三名护林人,“不过,我很喜欢骑马,以后也会经常到这森林里来,或许还会再次遇到你们。届时,还要寄望你们保护我的安全。”
“肯特·扎博雷乐意为您效劳。”大胡子恭敬地回答,然后他向芙蕾雅一一介绍自己的同伴,“这是库布里,后面的小伙子是席尔维斯。像我们这样的护林人一共有五人,其余两人此时应该在别处巡查,以后若有机会,愿为夫人引荐。”
芙蕾雅微笑着点点头,目光再次转移到那黑发的年轻男人身上,“你是叫……席尔维斯?”
黑发男人行礼,“是的,夫人。”
芙蕾雅伸出手,指着他身后,“离你不远的地方,有一些红色的花朵,你能替我摘来吗?”
席尔维斯向后看了看,那是一丛开放在树根附近的花朵,像是火焰一般鲜红明亮,“听从您的差遣。”他说完,转身朝花丛走去,蹲下身来采摘了一束。
他捧着花走到枣红色母马前,双手举起呈献给自己的女主人。芙蕾雅弯下身子,金发顺着肩头流向她柔和饱满的脸颊一侧,淡淡的香水味自丰满洁白的胸口飘进席尔维斯的鼻腔。
芙蕾雅脸上漾开一个甜美的笑容,仿佛牛奶上漂浮的玫瑰花瓣般轻柔,“谢谢你,护林人。”
席尔维斯呆立片刻,直到芙蕾雅直起身时,长长的金色发丝随风拂过他的面庞,才回过了神来。
芙蕾雅手持花朵,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吩咐卫兵和侍女们,“我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回城堡去。”
三名护林人目送芙蕾雅一行人离开,直至他们消失在一排排高耸的林木间。
“真是个漂亮的娘们儿啊!”大胡子肯特朝地上啐了一口,“怪不得公爵一把年纪了,还要娶这么个年轻到可以做他女儿的小老婆。”
瘦高的库布里依旧带着警惕的神色,低沉地咕哝着,“女人都很危险,越美丽的女人越是如此。”
“得了吧你!”肯特揶揄道,“你怕家里的婆娘,还要撺掇别人也害怕吗?我们这里可是还有未婚的小伙子呐!别吓坏了人家。”说着,朝席尔维斯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年轻的同伴还直勾勾地盯着芙蕾雅一行远去的方向。
“喂,”肯特重重地给了他背上一拳,“我可提醒你,不要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他一把扯住席尔维斯的衣襟,“你会倒大霉的。”
说完重重地推了一把,席尔维斯踉跄后退几步,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瞧瞧你那怂样!”肯特大笑着,转身朝森林深处走去,库布里跟上他,头也不回地把席尔维斯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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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蕾雅回到了城堡,侍女为她一件件地脱去骑装,然后搀扶她走进浴池。
氤氲着热气的水里洒上了芳香的精油和花瓣,芙蕾雅斜倚着浴池的一角,看着冰晶石围绕的天花板上那幅描绘着男女嬉戏场面的壁画。
“我总觉得那个叫席尔维斯的护林人有些眼熟,”她对正为自己擦拭肌肤的侍女说。这名侍女名叫多丽丝,是她带来的五个仆从之一。甚至当她还在莫尔海姆时,多丽丝就为斯特金斯家族服务,她忠心耿耿而且聪明伶俐,可以说是她的心腹。
“您当然会觉得眼熟,”多丽丝动作轻柔地将热水泼到芙蕾雅光滑的肩头,“您一定在城堡的走廊里见过和他相似的面孔。”
芙蕾雅吃惊地看着她,“没错,的确是这样。”
“那些都是他的祖先,因为他是安赫尔公爵的侄子。”
“啊,”芙蕾雅微微张大了嘴,“席尔维斯,我竟然忘记了这名字。就是传闻中,本应继承贝鲁斯兰公爵之位,却被自己的叔叔安赫尔赶下台,并且贬为庶民的那个席尔维斯。”
多丽丝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发出嘘的声音,“夫人,这里难保隔墙有耳,您说话要当心。”
芙蕾雅顿了片刻,金褐色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然后嘴角上扬,牵出一个笑容,“多丽丝,这个人是诸神赐给我的。”
多丽丝疑惑地看着她,“您的意思是……”
芙蕾雅神秘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的心腹侍女靠近,然后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多丽丝听后满脸惊讶,但很快转为顺从的微笑,“我会协助您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