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唐月阳

4、第三章

　　皇宫御书房内。
　　七王爷赵瑞正慷慨陈辞：“想我大宋昔年雄霸天下，四方夷狄无不俯首称臣。眼下却龟缩于江南一隅，将长江以北的大好江山拱手让人，金国野心勃勃，时时不忘南渡天险。朝廷若不及早提防，再次被迫流亡只是迟早的事，请皇上下旨，令众将重新操练兵马，加强军备。此举近可自保、远可为北伐做准备，国家强盛指日可待……”
　　“好了，好了！”皇帝赵璟不耐烦的打断，“七弟，你每次上朝都是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累不累啊？好歹你也是二十六、七的大好年华，怎么落得如六、七十岁的老儿一般罗嗦？有空就出去玩玩、逛逛，看看我新都杭州的花花世界，多想想眼下的，美好的事物。不然像你这般不切实际的成天介国仇家恨、挥师北伐，朕真担心你会华发早生，未老先衰。”
　　“谢皇上关心，臣弟为国为民，牺牲小我在所不惜。请皇上派臣去江边驻防，操练军队，保家卫国。臣愿立下军令状，有生之年，不光复我大宋，誓不为人！”赵瑞不理会皇帝的调侃，仍然固执地陈述着自己的意见。
　　“你！”皇帝大叹一口气，“让朕怎么说你好呢？”赵璟不耐地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五指轮番敲击着上好的香樟木椅扶手。盯着一脸臭臭的赵瑞，再三叹气。
　　闲立在旁的四王爷赵璠笑着插嘴：“皇上不要着恼，七弟就是这么个人，年初一一睁眼到年三十守岁夜，哪一天他惦记的不都是这么点事儿？皇上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吧。”
　　赵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固执得可恶的弟弟。
　　赵璠又语重心长的对赵瑞道；“吉秋，你糊涂了？难道你真想去江边那种困苦之地虚度此生？你才二十七岁，还有大把的光阴可供享受、挥霍。学学你四哥，今朝有酒今朝醉，日子过得多自在？皇上念在咱们都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从来也没把你的话当真，换作别人，早几年就流放到江边去做牛做马了！你要知恩！”
　　“我说这话，自然是当真的！皇上若是肯将我外调，我感激不尽。这些决不是说来装点门面的场面话！”说着递上自己写的一本奏折，“臣弟要说的话，都在这折子里写了，请皇上过目。”
　　赵璠劝道：“哎！这是什么话？七弟，你以为北伐很容易吗？随便说两句就可以进行的吗？北宋与辽国征战百余年都没取得过什么决定性的胜利，这样的实例还不足以告诫你吗？不要少年气盛，想什么就要做什么，口口声声都是北伐！考虑事情，要周全！”
　　“去去去！你让他去！”赵璟匆匆看完折子，火了，一把将赵瑞呈上的奏折甩在地上，“你看看他的折子！国耻国仇都是他记着，朕却是夜夜笙歌，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顾，你问朕岁入？你还问朕置江山百姓于何处？历代祖先？你摆明了就是在骂朕不知羞耻、昏庸无能！朕昨夜睡得可好？哼！朕夜夜都睡得香着呢！怎么都讲不听，见了朕三句不离北伐，看了他就烦！放出去，朕眼不见为净！”
　　赵瑞立刻接道：“请皇上给臣弟一纸任命，臣弟立刻启程！”
　　“任命？！”赵璟火更大，满桌子翻找纸笔，“你要任命，朕马上就给你写！让你如愿，写完了，你今晚就给我滚出杭州！”
　　赵璠见状，忙冲上前按住赵璟的手，打哈哈道：“皇上这是在说气话了，众兄弟之间，只有咱们几个是一母所生，又都是从小在母后身边长大，论血缘、论亲情，有谁能比咱们更亲？七弟年轻不懂事，皇上骂几句，也就是了，何必动真格的呢？吉秋你也是！还不快向皇上认错？”
　　“臣弟无错！”赵瑞固执的昂着头，“臣弟真心想要匡扶我大宋！”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赵璟险些跳了起来，气得声音发颤，被赵璠用力按住。
　　赵璠拉长了声音劝：“皇上，消消气！”又转头训斥赵瑞：“吉秋！看你把皇上气成这样，还不赔罪？”
　　赵瑞也吵红了眼：“我哪有错？！我是真心……”
　　“滚！”赵璟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滚出去！朕不想再看到你那张脸！”
　　赵瑞涨红了脸，僵硬地行了个礼，转身用力踩着地板大踏步地出去了。近侍关门的瞬间，他还听见皇帝的咆哮：“若不看他是朕的亲弟弟，朕早就……”
　　早就什么？他没听见。管它是什么？
　　他只叹自己生不逢时！性格怯懦而刚愎自用的大皇兄当上皇帝，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而长袖善舞的四皇兄成了第一宠臣；举国上下都掩盖在一片淫逸安乐的假象中。自从斩了两个主战派的大将军以后，朝野百官，除了他，再无一人，敢提一个“战”字，会看风向的，早早就搜罗了各种奇珍异宝、各地美女敬献宫中，以此来博取皇上欢心。
　　谁还记得那江北的天下，原也是大宋的？
　　西夏和辽国仍然虎视眈眈，可天下间仅他一人忧思良多，何用？！
　　“……七王爷！七王爷！”似乎有人唤了他好久？
　　赵瑞猛然抬头，工部侍郎秦翰荣放大的脸近在咫尺，眨着眼望他。
　　赵瑞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他：“没事靠这么近干嘛？怪恶心的。”
　　秦翰荣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王爷这么说微臣，真是让微臣无地自容、痛不欲生，几乎就想翻上那高高的宫墙，跳将下去，来个一了百了！”唱作俱佳地演了半天戏，不见好友有任何反映，秦翰荣换上了一张正经脸孔：“怎么？又被皇上训斥了？”
　　赵瑞愤愤地对着幼时的陪读，二十年的铁哥们儿发泄：“没有人愿意北伐！大家都不记得国仇家恨了！皇上整日沉湎于声色，对我是越发的不待见了！真不知到何时才能匡复我大宋江山！”
　　“吉秋！”秦翰荣叹息的叫着赵瑞的字：“你太操心了！皇上本就无心征战，即位不久就杀了韩、刘二位主战派的老将军，并派人前往江北议和，这些都是明摆在众人眼前的事，谁还敢？你何苦强求？越说皇上只会越恼！若不是念在已故太后娘娘的面子，只怕你也早就……唉，幸好四王爷还常常为你说项，不然我真怕早就见不着你了。”
　　赵瑞“哼”了声：“四哥并不是什么好人！”
　　秦翰荣道：“我知道！这朝中谁不知道呢？四王爷贪杯好色、爱财如命、任人唯钱，又仗着皇上宠信，一手操持户部、吏部等险要部门，卖官鬻爵，中饱私囊，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但是不论他在官场上如何，只要私下里，他念你是兄弟，对你来说，就是好兄长！”
　　“我要的好兄长可不是这样！”赵瑞闷闷地道。
　　青翰荣长叹一声：“若你有四王爷那样八面玲珑的心，做兄弟的也就不用时时为你担惊受怕了！”说着，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抽出一根金织腰带，递到赵瑞面前。
　　赵瑞不明所以的看着那条绣工精美的男用腰带：“不会是你绣来送我的吧？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赵瑞咋咋嘴，再三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秦翰荣暴跳：“你才绣花送男人呢！”一边忙不迭的把腰带丢进赵瑞怀中，“别说兄弟不顾念你，最宝贝的东西都让给你啦！三天后，飘香苑的花魁青竹姑娘要开摘花盛会，跳最新编的舞，并于当晚决定由某一位在座嘉宾买下她的第一夜……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知道你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可是程青竹被誉为‘杭州第一舞’的名号决不是浪得虚名，我也看过几回，确实值得一看！你去看看，换换脑子，松弛一下神经也好，这是观舞厅包厢的入场凭证，有纱帘遮挡，保证举国上下没人知道你赵七王爷去过那里！”
　　赵瑞嗤之以鼻：“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种烟花之所，纵情酒色的事，我不做。”说着就要将腰带还给秦翰荣。
　　秦翰荣不接：“我给你的是宝，你当它是草！这东西花了我多少银子你知道吗？我还是费了很多周折，托了很多关系才花了一千两银子买到的！人家官价开的是三百两，因为数量有限，如今黑市已炒到五千两了！想想看，这么多人为伊痴狂，总有缘由吧，何况我见识过青竹姑娘的舞技，不说绝世，也说得上是无双，纵使你不喜欢那种地方，起码她能让你赏心悦目，这还是做得到的！你就快成老头儿啦，一定要去！让我知道你浪费我一千两银子，决不轻饶！”说着秦翰荣整了整官服，出了宫门向西走去，远远的还抛来一句：“一定要去啊！”
　　赵瑞拿着腰带，苦笑不已，他真有那么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