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非》壹拾叁

42、第四十二卷

　　我用手支撑著头，坐在书桌前，面前铺著巨大的牛皮纸地图。
　　齐楚二邦的主力军队已基本不成气候，只要再战一次便可全面击溃。然而，对於三支北上的队伍，到底该如何防御？
　　背後突然一片温暖，伸手摸到带著人体温的狐裘。我转头一看，韩戚正站在我的身後，低头看著那张地图。
　　「青琉，你有考虑过卢清关麽？」他用手指指了指东南方的关卡，轻声说道。「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卢凉关，有些太过沈重，不是麽？」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考虑过，但不能在那里战斗。那里有卢国最重要的水源商水，若在那里战斗，必定会影响百姓取用水的质量。」
　　他露出一个苦笑，俯下头来看著我。「说到底，你心里还是只有百姓。青琉，你有想过麽，若是我们输了，你的下场会是什麽。到那个时候，不要说百姓．．．．．．」
　　他的鼻息有些紊乱的扑在我的脸上，深邃的眸子盛满担忧。
　　我拍拍他的脸，看著他。「你不要多想，我们一定会赢的。」
　　「将军！」刘殇突然毫无声响的冲了进来，一看到我们这种动作，立即僵化在原地，脸红的如同煮熟的蟹。
　　「你进来难道不会敲门麽？」我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将狐裘脱下递给又恢复到寒冰脸的韩戚。「这麽匆匆忙忙的，有什麽事？」
　　「皇上！」刘殇没头没尾的说出这麽两个字，然後又转头看看韩戚。
　　「你看他做什麽？有话快说。皇上怎麽了？」我挡在韩戚面前，不满的说道。
　　「刘公公说，皇上要来了，让我转告将军。」他有些不高兴的说著，一直看著韩戚。
　　我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刘瑛。「刘公公既然来了，站在门口做什麽？」
　　他笑眯眯的踏进来，目光竟也落到韩戚身上。「将军，皇上既然要来，有些事咱们就要说清楚。」
　　「皇上来做什麽？」我拦住想要离开的韩戚，冷冷的说道。「皇上不会习武，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万一出了什麽事谁来担当？刘公公，你为什麽不劝住皇上？」
　　刘瑛眯了眯眼，一副狐狸像。「萧将军，奴才要是劝的住皇上，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个局面了。同样的，将军您劝的住皇上麽？」
　　我有些烦躁的坐回到椅子上，脑中突然响起罗宿身边的那个刺客菱所说的话。承意并非不会武功之人，而且他的武功之高，没人摸的到底。
　　长叹了一口气，我无力的挥挥手。「圣意难违，我们做臣子的也没什麽好说的。几天後到？」
　　刘瑛仿佛很满意一般的点点头。「两个时辰之後。」
　　我倏的站起来，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两个时辰？」
　　「是。」刘殇无奈的点点头。「在这之前，将军，您难道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麽？」
　　他手一指，指向韩戚。「他是韩邦人，又跟将军关系暧昧，皇上若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您难道不知道他会做什麽麽？」
　　我心里一惊，手顿时凉了。
　　只顾的军务，完全忘记了还有这麽一层。若不是刘殇提醒，韩戚恐怕有生命危险。
　　「我不过是普通的一个侍从，这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是韩邦人。」韩戚暗中握住我的手，平静的答道。「刘副将军应该是不会说出去的，那麽刘公公，您的意思呢？」
　　刘瑛沈吟半晌，权衡利弊之後，终於还是妥协了。「老奴知道了，帮你这一次便是。」
　　「你．．．．．．」我还是不放心，转身去望著他。「不行，这样来还是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再待在这里。」
　　「青琉。」他将我拥入怀中，微微拍打著我的背，就像哄孩子那样的温柔。「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若我不在你身边，恐怕出事的会是你。」
　　我咬了咬牙，用手环抱住他的腰身，轻轻点头。
　　刘瑛咳嗽了两声，神色木然。「两位温情够了，就同老奴一起出去准备迎驾吧。若是露了马脚，可别说老奴没帮你们。」说完，抬脚出去了。
　　刘殇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们一眼，跟著出去了。
　　「韩戚，若是万一有了什麽差错，你马上离开，不要管我。」我离开他的怀抱，严肃的说道。「千万不能被皇上抓住。」
　　他微笑著点头，示意我他记住了。

　　傍晚时分，队伍终於进入了应城城门。我穿著金色的铠甲，身後跟著刘殇，韩戚，韩通，吴双和霍泷，他们的背後就是驻守这卢凉关和应城的士兵们。
　　战旗猎猎，空气中弥漫著悲凉的味道。
　　承意从车上下来，站在我的面前。一身明黄龙袍，映著那张苍白的脸。
　　「臣萧青琉恭迎皇上圣驾！」我大声说道，声音在空中响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便半跪下去，背後的士兵们也跪了下去，大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向我走近过来，一步，两步，三步，步步沈重。
　　走到我的面前，他伸手来扶我，那双手抖的很厉害，仿佛在极力的压抑什麽。
　　「爱卿请起。」承意有些虚弱的说道，两只手抓住我的手臂，不肯松开。
　　我垂下头去，没有看他的眼。「皇上亲临卢凉关，真是让臣下受宠若惊。有真龙相伴，胜利定会属於我们卢国。」
　　他的手用了用力，我没有理会，继续说道。「皇上远道而来，定是累了，臣下已准备好．．．．．．」
　　话刚说到这里，他竟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紧紧的抱著，完全不顾所有人惊愕的视线。
　　「青琉，朕．．．．．．」
　　我狠心将他推开，保持著刚才淡漠的表情。「皇上的龙体，下臣不配碰触，若皇上没什麽事了，就容许下臣告退。目前战况紧急，下臣还要去与诸将商讨战况。」
　　「你．．．．．．」他握紧双拳，声音恼怒起来。「你为什麽要回来！」
　　我抬起头，递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为什麽要回来？臣下敢问一句，皇上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究竟装的是什麽？
　　我卢国正处於水深火热之中，难道皇上要我在宋国深宫之中吃喝玩乐，对此不闻不问麽？」
　　「萧青琉！」他已经彻底发起怒了，一个箭步冲过来，就要抓住我的肩膀。我不能反抗，只能躲避，三闪两闪躲过他的进攻，同时大声说道。「皇上，请自重！」
　　「哼，自重！」他嗤之以鼻，继续攻来。「朕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朕最思念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这个时候跑回来，让朕怎麽能够接受！」
　　「皇上！」我抬高了声调。「请以国家大事为重！儿女私情为轻！」
　　他停了下来，笔直的站在那里，满脸怨恨的看著我。「好，好的很！国家大事为重？那麽朕问你，你萧青琉跟宋王吵架，便一声不响的跑回卢国来，致使现在的局面！你这是以国家大事为重麽！」
　　我愣了愣，他就趁这个空挡冲了过来，抓住我的下颚，低声吼道。「怎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振振有辞麽？你要的结果很快就来了，你要宋王领兵北上，当著那麽多人的面向你求饶，然後再一起亲密的回宋国是不是？你当卢国是什麽，是你编排闹剧的道具麽！」
　　「皇上，您怎麽会这麽想？」我彻底震惊，根本不敢相信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曾承意。
　　他仿佛要捏碎我的下颚一般的狠狠用力，我吃痛的想要退後，却又被他抓了回来。
　　「皇上．．．．．．您再这麽捏下去，萧将军的下颚骨恐怕．．．．．．」刘瑛走到他身後，悄声提醒道。
　　承意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这个狗奴才！才出来这麽几个月，就叛主了？竟然不向我报告他回来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倏的抬手，在他手腕的上穴上用力一按，他的手立即痛的没有了力气，我便趁机挣脱出来。
　　「皇上，臣下不知道是什麽让皇上有这种想法。」我不顾下颚的疼痛，冷静的说道，同时对站在承意身後的韩戚摇了摇头。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如果我再不阻止，他恐怕就会冲上来了。「但臣下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臣下从宋国北上，跋山涉水，历经艰险，难道皇上认为为了一个所谓的闹剧，这样做很值得？若皇上执意那样认为的话，臣下无话可说，甘愿领罪。」
　　说完便将腰间的剑取下，递到他的面前。
　　承意的嘴唇抖了抖，却什麽都没说出来。
　　半晌，他才低垂了头，一拂袖转过身去。「没有最好，爱卿商量军务去吧！」说完便大步向车队走去。
　　「谢皇上隆恩。」我将剑佩回腰间，心中却没有释然的感觉，反而疑虑重重。
　　究竟是什麽，让承意有了这样的想法？又是谁，在中间挑拨离间？
　　还未等我多想，韩戚已冲到我的面前，刚要伸手，又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住。
　　他咬了咬下唇，硬生生的又将手缩了回去。「很痛吧。」
　　我指指他的胸口，微笑一下。「很痛吧？」
　　承意的车队已经远去，前往应城别馆。
　　韩戚抓住我抵在他胸口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青琉，离他远一点。他看你的眼神，比宋王的更加疯狂。」
　　我无奈的笑著，点头。韩戚，我怎麽会不知道？他的爱最为沈重，但他是我的皇上。为了百姓，即使是头猛虎，我也不能疏离，何况是统治卢国千万百姓的皇上？
　　韩戚没有再多说什麽，他拉住我的手，藏在袖中，将我拉向商讨军务的院落。

　　刘殇他们已先行过去了，我们过去之後，每个人脸上平和的表情瞬间转为肃穆之色。
　　按照情报，三天之後，从西面进攻的秦军将会抵达卢凉关，接著是宋军，然後是韩军和云军。
　　那麽趁著时间上的空差，一一击破便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双言，对不起了。
　　正如你为了秦邦，我为了卢国，不得不向你举起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