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非》壹拾叁

31、第三十一卷

　　我正握著那纸条出神,浴室的门却突然开了,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我想都没想,就把那纸条塞进嘴中,硬生生的吞下肚去,才回了头去看.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司徒.
　　惊愕的站起来,却看他微微红了面颊,转过身去.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忙拽过单衣穿在身上,踏出浴池,又披上一件中衣.
　　「你怎麽来了?」都遮好之後,我才开口问他.「你这种擅闯皇後寝宫的行为,足以下天牢问罪了.」说完便向那敞开的门走去.「这里太闷了,我们出去说话.」
　　谁知他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在我耳边低声说道.「青琉,你听我说,听说今日在朝堂上,皇兄下旨奉即将到来的韩邦公主为西皇後,你为东皇後.此事你可知道?」
　　我顿时了然,原来不让我去上朝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无所谓,他不过是鱼翅熊掌想同时拥有罢了.」我笑笑,摆脱他抓著我衣袖的手,继续走.
　　「青琉.」司徒有些急了,上前一步拦住我.「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对皇兄是否有情?」
　　我眯著眼看他,突然笑了,声音却是冷的让人寒颤.「司徒省,我萧青琉堂堂男子,是不会对男子动情的.」
　　即使是真的动了情,也已被无声的扼杀在了繈褓之中.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转瞬而逝.「我懂了......那麽,我走了,你自己要好生保重.」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我捋捋垂在胸前半湿的长发,走出浴室.来到榻前,从枕下拿出那把精致的匕首,不由叹息.
　　眼前却是浮现出韩戚那张石雕般的冰冷面孔,还有那眼底偶尔会闪现的温柔.
　　他在韩邦,过的定然不会好.本来对邦位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他,却被我这般推到那凶险之地去,到底是我的错.
　　我太过高估自己.
　　望著窗外清朗而高旷的天空,我再一次的质问自己.
　　我的心,究竟在哪里?真正在乎的,又只有谁?

　　刚用过午膳,便见江合匆匆赶来,满脸喜色.「皇後娘娘,皇上宣您上殿,韩邦公主马上就要进入皇城了.」
　　我的眼皮跳了一跳,一言不发的用我的膳,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娘娘?」江合见我不理他,便又出声叫了一声.
　　「他的西皇後要来了,跟我有什麽关系？」我佯做怒意的将银筷往桌上一摔,喝道.「给我滚.」
　　江合见我这般,只好讪讪的退了下去.
　　「娘娘,皇上那边恐怕说不过去啊！」洪七担忧的劝说道.「您还是不要闹脾气了......」
　　「闹脾气?」我站起身,走了两步.「洪七,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麽.」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他忙跪下,磕头道.
　　「你先起来,磕什麽头.」我斥责了他一声.「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那种场合,我去了也不过是给人看笑话.」
　　「奴才愚钝.」他似乎也明白过来是怎麽回事,便点头应了.
　　「都撤了吧.」我指著桌上那些饭菜.「你们也都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他们鱼贯撤下後,我闭眼倚在软榻上,脑中闪过一张张人脸,一件件往事,再次叹气.
　　这是却感受到屋中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的气息.
　　我猛的睁开眼,戒备的看著那气息所处的方向.却在看清之後,瞬息放下了一直悬著的心.
　　韩戚,正毫发无伤的站在我的面前.虽然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模样,眸中却只有温柔.
　　「你......」我呆了半晌,才慢慢站起身,向他走去.「你怎麽会在这里?」
　　他向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在我耳边低喃.「我回来了,青琉.」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了安心.韩戚回来了,回到了我的身边.
　　於是抬起手臂回抱住他,下巴放松的搁在他的肩膀上.「回来就好......以後,都不要再离开我的身边了.」
　　他全身震了震,不敢置信的问道.「青琉......你说什麽?」
　　「不要再离开我.」我坚定的说道,却不知自己为何要那样说的理由.「即使我让你离开,也不准.」
　　「遵命.」他微微颔首,声音中透著笑意.「我的将军。」
　　我放开他,突然意识到不能就这样将他置於危险之中,便匆匆提笔,写下那行我在纸条上看过的字.
　　无论如何,如今只有放手一搏了.
　　我将纸条偷偷的塞进他的衣袖中,在他的耳边说道.「五日後子时,东直西侧门,我们离开这里.」
　　他微微一愣,便明了的点头.「我知道了.」说完,他顿了顿,还是又开了口.「五日後,是我妹妹跟罗宿的大婚之夜.」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开始相信司徒衡没有骗我.「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先离开吧.五日後,西侧门见.」
　　他微笑著点点头,抬脚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我笑笑,这才是完全的走了.

　　公主来到,罗宿夜宴群臣,并且三番两次派人来叫我去.我被他弄的实在烦躁,一狠心,还是换了衣服去了.
　　气派的殿宇中,人人面有喜色,举杯相庆.我进去的那一瞬,殿中竟无人般的静了,双双眼睛都向我看来.
　　罗宿面无异色,挥手唤我过去.我在他身旁坐了,看著殿下笑道.「怎麽,本宫就这麽可怕?若是如此,本宫还是走好了.」
　　听到这话,罗宿略显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但没说什麽.
　　被我这麽一说,殿下又活络起来,只是没刚才的自然,显得有些做作.
　　我也不理会他们，只是独自坐在那里喝酒。
　　「你今天是怎麽了？」罗宿探头过来，满眸深究，突然又转了一副调侃的神色。「莫不是吃醋了？」
　　「吃醋？」我横扫他一眼，反问道。「我还没小气到为了一个女子吃醋的份上。」说完，抬头扫了一眼。「你那西皇後呢？」
　　「果然还是吃醋了。」他满脸开心的笑起来，仿佛得到夸奖的孩童。「青琉，你真是可爱。」
　　我懒的理会他，任由他自己误会下去，反正解释了也等於无用。
　　此时，殿下响起传事太监那奸细的嗓音。「韩邦公主驾到！」
　　一阵清脆的铃音响起，一个轻盈的身影进入殿中，顿时捕获了所有人的呼吸。那女子端庄高贵，不娇柔，不做作，举步抬手间皆有贵气显露。唇不点而红，发无饰而乌，唇边轻轻的缀著一抹浅笑，若有若无。
　　她缓步来到殿前，对罗宿跪下。「韩邦公主韩霜仪，见过宋王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又向我转过来，说道。「见过皇後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大笑出声，响彻大殿。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著我，除了罗宿。他皱著眉头，从公主进殿时就在看我了。
　　「西皇後何必多礼。」我站起身，下了台阶扶她起身。「以後後宫的事，还要请西皇後多多费心。」
　　她看著我，神情异样的呆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应道。「是，娘娘。」
　　「西皇後这般的绝代佳人，恐怕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我回到位上，对罗宿笑道。「皇上这是什麽表情，难道怕我跟你抢不成？」
　　罗宿的眉毛挑了挑，转瞬笑了，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皇後错了，西皇後的确是绝代佳人，但跟你这倾国祸水比，还差那麽一点。」
　　此话一出，殿下顿时哗然一片，韩霜仪的脸色也微微难看了些。
　　我推开他，将散下的额发捋到耳後，笑道。「皇上是喝醉了，说的都是些醉话。西皇後坐下吧，总站著做什麽。」
　　「谢皇後娘娘。」韩霜仪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前去坐在了罗宿的右手边。
　　歌舞升起，菜肴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大殿。我恢复了先前的沈默，独自一人坐著喝酒。罗宿也没再说什麽，而是转了头去跟韩霜仪说话。殿下的司徒一直都在看著我，眼神从来都没挪开过。
　　我不想去理会那眼神中所包含的内容，只是喝著闷酒，总觉得有意无意间，殿下群臣的目光都会锥子一般的向我刺来，毫不留情。
　　宴会就这般不痛不痒的进行下去，韩霜仪突然站起来，对罗宿露出摄魂的微笑。「今天既然是这般喜庆的日子，本公主就献上一舞，皇上以为如何？」
　　罗宿看了我一眼，点头称好。
　　韩霜仪便下了台阶，对我说道。「不知皇後娘娘能否屈尊，为霜仪奏乐？听闻「天下第一美将」萧青琉能文能武，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今日能否让众人一览风采？」
　　我冷睇她一眼，晃晃手中的酒杯，微微扯出一个笑容。「西皇後，你可是当真？」
　　「娘娘以为霜仪敢在这样的地方开玩笑麽？」她敛了笑容，凝神看我。
　　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决心放纵这最後一回。
　　过了今夜，一切从头再来。
　　「既然西皇後这般坚持，那麽本宫就献丑了。」我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太监早已抬来得琴前，抬头对她微笑。「不知西皇後是要跳哪一支舞呢？」
　　「娘娘应该知道闻名於天下的七式舞，凰之殇吧？」她挥挥衣袖，声音突然清雅起来，仿佛对这舞有著很尊敬的意思。
　　我听到这三个字，却是浑身僵住了。
　　凰之殇，以其七种变化的舞姿而闻名，而更让人神往的是那七种舞姿中所蕴涵的不同情感，很少能有人将那七种情感表达的淋漓尽致。而凰之殇的配乐，便是被称为千古绝响的乐曲，凤求凰。
　　而这首曲子，是我学会的第一支曲子，是爹手把手教给我的。他弹起这首曲子的时候，眼底总有化不开的忧伤。
　　想必当初，定是他抚琴吟唱，而我那从未见过的母亲轻步漫舞。
　　「娘娘？」韩霜仪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甩甩头，对她点头。「本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