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茶马》泡泡雪儿

6、第 6 章

　　这是一家卖木质刻字的店，悬挂着向东看不懂的东巴文字。纳西人用东巴文字书写自己的语言，一直到现在还在使用。这些东巴文字古老，神秘，像各种复杂的图形，只有纳西人才能轻易地辨识它们。
　　乌然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图形，告诉向东，这就是东巴文的“阿布乌然”。
　　他又认真地笔画了几个字，指给向东看，说这就是“向东”。
　　向东好奇地看着这些古老的文字，与其说像字，更像画，像远古时代人们使用的象形文字。他很难想象在这个网络科技通讯的时代，这样的文字，竟然仍然有这样的一群人还在使用。
　　乌然和老板用纳西语熟练地交谈了几句，就在一块棕褐色的木片上，用专用的工具刻起字来。
　　他刻得非常专注，凝神，向东没有打扰他，也猜到他是在用东巴文刻一些祝福的话送给他。向东在店里细细地看那些古老的陶片、东巴的画、牛角饰和银器，还有带着宗教信仰色彩的神像和面具，为这种神秘的东巴文化而着迷。
　　“送给你。”乌然把一串串着木片、鱼纹饰、牛角饰和马铃的祈福串递给向东。
　　向东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声音，看着木片上乌然刻上去的几个图形字，干净，漂亮，繁复，可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你刻了什么？”向东问。
　　“猜猜看。”
　　乌然难得地也会逗向东。
　　“一帆风顺？天长地久？一生平安？”
　　向东看到店里卖的串饰上，写得最多的就是这几句，一边是东巴文，一边写着翻译过来的汉字。
　　乌然已经退到店外了，和向东分开了很大一段距离，才大声：
　　“刻了‘你是笨蛋’！”
　　向东抓紧了那木片就追了出去，乌然转身就跑，快乐的背影在灯火灿烂的丽江古街上狂奔，向东手中的铃铛随着他们的追逐清脆地响遍流水……

　　两人笑累了闹够了，回到四方街，这里已经点起篝火，男男女女围成了一圈，在围着篝火跳舞。
　　乌然和向东在地上坐下，看着认识不认识的人们手拉着手，跳着简单却热闹的舞步。
　　“这叫‘打跳’。”
　　乌然说。
　　丽江的打跳太有名了，向东来旅游之前就想着要来见识一下，可自从第一天晚上遇见乌然，向东早把原来的旅游计划忘得一干二净。
　　“知道我们这里的人怎么表白吗？”
　　乌然笑着对向东说。
　　“如果有了心上人，就在打跳的时候，拉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扣三下，表示我喜欢你。”
　　跳动的火光中，乌然的眼神簇簇，明亮。
　　“如果她也喜欢我，就在我的手心里也扣三下。我们就可以离开人群，去恋爱了。”
　　向东沉默地听着，侧过头，看着乌然。
　　“你扣过手心吗？”

　　“没有。”
　　乌然率直地回答，带着点赧然。
　　向东心里一阵高兴。他看着乌然搭在腿上的手，恨不得伸手过去一把拉住。
　　“你有没有女朋友？”
　　乌然反问向东，普通话虽然不标准，也用得很熟练。
　　“我？没有，我这人爱自在，女人太麻烦，我不喜欢。”
　　向东大喇喇地说。
　　“你这样帅，女人一定喜欢。”
　　乌然非常直接地说，看着向东的脸。
　　很少有人用这样率直的说话方式和向东讨论这个问题，向东觉得特别可爱。
　　“你也很帅啊，是不是经常有姑娘扣你的手心？”
　　向东笑微微地逗他。
　　“是的。”
　　可是，乌然的脸上却没有刚才那么神采飞扬的高兴，而是沉默了下来。
　　他望着火光中跳舞的人群，变得安静。
　　“怎么了？”
　　向东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
　　乌然对向东笑了笑，向东却觉得他有心事。向东愕然回想着刚才他们的谈话，不知道说了什么触动到了乌然的心事。
　　“对了，你们演出里那个摩梭族的哥们儿，”向东想转移话题，逗着乌然说话。“他真的有十五个女人？”
　　向东一想起那哥们就乐。
　　“如果你问他，他会说有二十五个。”
　　乌然笑着说。
　　“那你呢？你有几个女人？”
　　向东随口笑问。
　　“我没有女人。”
　　乌然回答，却没有笑。
　　“我不喜欢女人。”
　　沉默了片刻，乌然说，看着向东。
　　“……”
　　向东的笑容还在脸上，他和乌然对视，笑容渐渐隐去……

　　几个少数民族打扮的姑娘跑来，含情脉脉地拉起向东，邀请他加入打跳的圈子。
　　乌然也被几个女孩拉了起来，拉着他们加进了打跳的行列中。
　　向东的手分别被两个少数民族姑娘的手拉着，乌然也拉着两个女孩的手，开始围着篝火跳舞。
　　乌然又恢复了情绪，熟练地踩着舞步，看着向东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豪爽地笑起来，教他跟着他的样子跳。
　　向东跟上了步伐，在笛曲里跳着，簇簇的火光照着男女们越来越热烈、奔放的舞动，一起欢呼、高唱。
　　这样的夜晚，这样自由自在的气氛，让人仿佛身在另一个国度，想放纵，想率性，似乎做什么都可以，想怎么样都行，遗忘过去和将来，甚至不用想起自己是谁！
　　向东凝视着火光下的乌然，跳动的火焰在他的身上打下浓烈的影子，向东恨不得甩开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个女孩，他想直接去拉乌然的手，想不顾一切地扣三下他的手心……

　　晚上，向东是被乌然扶着回客栈的。
　　向东喝得晕乎，跳过打跳之后，他嫌不尽兴，拉着乌然找当地的酒喝，结果乌然确实没骗他，拼了一晚下去向东就不行了。
　　“朋友来了……喝酒！”
　　向东嘟囔着，还在高喊。
　　“唉，说你不行。”
　　乌然无奈地把赖在他身上的向东半扶半抱着上了楼，进了客栈的房间，把他放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