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54、第 54 章

　　晚上，御书房。

　　游隐直直地站立在一旁，向皇上抱着拳。两人之间的沉默使得气氛变得格外诡异。两人都在僵持着，对望着，只余下皇上的右手中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极有节奏的“哒哒”声。

　　“还不肯将面具揭下来吗？”皇上突然开口。

　　游隐一怔，随即笑了笑，手伸到脸部，慢慢地，随着胳膊的慢慢放下，展现出一副与刚刚截然不同的面孔。

　　“游隐。”皇上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笑意：“你娘现在，还好吧？”

　　“皇上是指，我娘在卧虎山还活着的事情吧？”

　　有节奏的敲击声戛然而止，皇上继续保持沉默，一眨不眨的看着游隐，脸上的那抹笑容也消失了。

　　游隐低下头想了一下，突然望着皇上，轻微的笑了起来：“皇上，可否让微臣明白，如此这般的易容术，已经轻而易举地瞒过了所有的大臣，可您是怎么认出来的？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皇上静静的望着游隐，一会儿，叹了口气：“如此说来，你还要和你娘当年一样固执，不肯为官了。”

　　游隐后退了一步，定定的看着皇上，猛一抱拳：“是。”

　　“也罢。”皇上轻呼一声：“暗夜。”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了一道身影，站立于游隐身边，目不斜视地单膝跪下：“皇上。”

　　“平身。”

　　“谢皇上。”

　　“今日朕就不再隐瞒，让你们姐妹相认。”皇上悠悠的坐在龙椅上，目光在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上移来移去：“你们就彼此相互认识一下吧。”

　　游隐微微侧过脸来，对着另一个人的脸庞望了一眼之后，从不曾怎样激动的她竟然连连后退。而那一个人，也是如此。

　　“你们本是双胞胎姐妹，被抛于荒野之地。一次朕和游军师边散步边谈论战事之时无意中将你们捡起，于是约好彼此各护持一人。而后来，朕本以为要和军师苦尽甘来共享荣华富贵之时她却毅然挂印而去。朕不得已才下了死令，令其终身不得走出深山一步。而暗夜，自小便在朕身边长大，她的每一个身影，朕都太过于熟悉。因此，你从来没有隐瞒到朕。

　　游隐轻轻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微臣自作聪明了一番。”

　　皇上将目光投向暗夜：“朕知道，姐妹相残乃人生之大痛，更何况你两人彼此才刚刚相认。然而，暗夜你自己说，违抗圣旨当如何处置？”

　　“杀无赦。”

　　“很好。”皇上一脸平静地看着暗夜那和自己一般终年不变的表情上突然显现出痛苦，她只是沉默而又沉默，丝毫不觉动容。

　　“皇上……”暗夜想要说什么，却又被皇上的话打断。

　　“暗夜，你一向都懂得，朕的圣旨，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你叫暗夜是吧？”游隐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她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虽然我和你是姐妹，但对不起，我可从来都不认得你，或许怪我以前只躲在大军之后读书所以未曾相遇，但我不认识你是事实。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你完全不必法外开恩。”

　　暗夜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得出来。

　　游隐又笑了笑：“若是你念着些许姐妹之情，那在我去后，请帮我照顾程悦，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心愿。”

　　暗夜沉默了半晌，犹豫却又坚定地说了句：“我有家室。”

　　游隐把眼一瞪：“谁让你那样照顾！你敢！”

　　暗夜微微扯了扯嘴角。

　　“你们聊完了没有？”皇上微微皱眉，看着两人：“那么，朕是否可以接着把未说完的话给说完？朕从来不向任何人妥协，但这次例外，是看在暗夜跟随朕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也是看在游军师的面子上，就暂且放你一马。”

　　暗夜猛然转身面向皇上，双膝跪下：“谢圣上开恩！”

　　游隐微笑着，一抱双拳：“微臣告辞！”说完，大踏步向外迈去。

　　皇上抬眼看着游隐远去的背影，只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还真是迫不及待。你果然很像游军师教出来的人，离开朕时走得毫不含糊，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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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蓉送程悦来到门口，微微笑着说：“我就说过，让你不要心急，游先生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程悦活动着被绑酸了的筋骨，看着书蓉问：“你真的，决定随她回北蛮去？”

　　书蓉低了一会儿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直笑得花枝乱颤：“公子，你不觉得我其实很会搞阴谋吗？”

　　“阴谋？”

　　“我帮助游先生做成了她愿望中的事情，她一定会感谢我一辈子，记我一辈子，这样我也心满意足了，在这个时候悄然离去，以后每当游先生想起我的时候，脑海中浮起的模样一直都会是这样的青春年少，而你，随着岁月的流逝，只会慢慢地，慢慢地衰老。到那时候……所以，不要用这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最终的胜利者，是我。”

　　程悦含着泪笑着捶了书蓉一下：“别开这种玩笑，我会恨你的。”

　　书蓉笑着退后两步：“不，公子，我没有开玩笑，你想一想，我说的到底对不对……我和你爱上了同一个人，同一个人啊，我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话说到这里，他迅速闪进屋里去把门砰地一声按上，背靠着门，使劲地压抑自己澎湃的呼吸。公子，求求你，求求你恨我吧，是我不对，你不要留恋我，不要想念我，你们都恨我吧，这样我才会觉得心里好过一点儿，为我曾经的错误赎罪。

　　沉默着，时间过得，点点滴滴。

　　“书蓉？”北蛮使节走了过来：“程悦他……走了？”

　　“走了。”书蓉猛吸一口气，转眼间已经换上了一幅全新的表情：“既然你已经向皇上辞行，那么此时，我们可以回北蛮了吗？”

　　北蛮使节看了他一眼，撇撇嘴说：“虽然你的模样也不错，但毕竟怎样都无法代替程悦公子，把你献给狼主，到底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毁了我，我一定要你好看！”

　　书蓉扬起头，轻轻一笑：“你也未免太小看你家狼主了，她更在意的是天下，是江山，我的这里，”他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可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本事，比起程悦公子来，只怕是更为有用。”

　　使节看了他一眼：“就暂且信你一次，反正你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