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24、第 24 章

　　有人走近，推了推游隐：“喂，管事，你已经睡了两天了，快点起来，今天的事儿都耽误了！”

　　游隐揉揉眼睛，看着来人：“我耽误了何事？”

　　“还敢说自己没耽误事，你受刺激了还怎么的，竟然喝那么多酒，这都已经睡了两天了！”

　　“我睡了两天？”游隐忽的一下坐起，大睁着双眼：“你说我睡了两天？”

　　“可不是的吗，管家气得没办法，差点想要把你扔出去，如果不是考虑到你这人做厨房管事做的还行，可真就……”

　　“料她一个小小的厨房，我睡两天能耽误什么事？”游隐满不在意地抓起桌子上的酒坛，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抓走：“还喝，还喝！大公子马上就要出嫁了，到那一天让你喝个够！现在，你就趁没有出大错，快点儿先把耽误的账务给算出来！”

　　“你说什么？大公子要出嫁？”游隐一个机灵坐直身子。

　　“哦，对，你当时醉倒了，不知道这事儿，我家大公子呀，年轻时候那可是……唉，只可惜现在年龄不小了，不过还能嫁给司马骠骑大将军家的女儿，可是很有福气的呢！”

　　游隐低了一下头，小声嘟囔一句：“这么快就顶不住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游隐干净利落的回答了一句之后，迅速起身飞快地跑了出去，旁边的人拦都拦不住。

　　“喂，你这些账务……”

　　话没说完，人已消失不见。旁边有人惊讶地叫喊：“还真的没见过她这么着急的样子呢！她可向来都是不紧不慢的……”

　　游隐没顾得上去理会身后的人都在说些什么，只顾着奔跑，认准了记忆中的路线，在碰翻了几盆珍贵花盆，践踏坏几片草坪之后，终于被人拦住。游隐抬头看看，自己正在通往程府后院的一条路上。

　　刚才心里一急，大脑中就只剩下一片空白，根本由不得人思考。此时被人拦住，游隐回过神来，皱起眉略微想了想，突然便恢复了往日里的那种淡然的微笑：“没什么，迷路了而已。”说完之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徐徐向回走，留下身后的人小声的嘀咕声：“有狂奔的迷路的吗？神经病！”

　　不出一天，程府里的人都纷纷对着某一件事情议论开来：“喂，你听说了吗？其实要嫁给段小姐，咱们公子是一千个不情愿的。”

　　“胡说，那还应下来了？咱家公子是谁，那可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人，大人和主君大人宠爱的不得了，怎么可能逆着他的意思来。”

　　“说的也是。不过，公子虽然不愿意可是却不得不答应。”

　　“为什么？”

　　“据说，段小姐在拿着公子以前的小厮青儿作为威胁，公子才不得不从的，这件事可是瞒着大人和主君大人呢！”

　　“咱家公子对下人可真好，竟然可以……”

　　“那是，咱家公子最好了，唉，只可惜，看段小姐的做法，简直就是豺狼不如！咱家公子……”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质问道。

　　两个侍从回头看时，吓了一跳，忙趴到地上去：“主君大人……”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主君皱了眉头，紧盯着她们。他刚从程悦的房间里出来，不是没有看到一些异常之处。待嫁的程悦脸上竟然找不到一点喜悦的感觉，他正想着亲自下厨做点儿东西哄哄自己的宝贝儿子开心，没想到半路上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这些议论。

　　“是，是说……”两个侍从对视了一眼，然后匍匐在地叩头说道：“都在传言说，公子要嫁给段小姐，是因为段小姐拿着公子以前的小厮青儿相威胁，因此才不得不……”

　　听见这话，主君的脚后跟不自主地抖了一下，有些站立不稳。想自己刚才去看悦儿的时候，他的脸上隐约还有着泪痕，但在自己面前却强要装作欢笑，这傻孩子，一个青儿就那么重要吗？主君一个急转身，又向着程悦的房间走去。

　　主君来到程悦的房前，因为来得匆匆，因此下人们并没有机会传信。他发现刚才还敞开着的房门现在已经紧闭，不知道程悦在里面做什么。疑惑地走上前去，书蓉从旁边闪出来，挡在主君面前：“主君大人，公子说，任何人先都不要进去。”

　　“连我也不行？”

　　“主君大人若是要硬闯的话，书蓉自然没有办法。”书蓉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主君大人，公子刚才很凶，所以奴才不得不出来，但是，公子的表情却，有一种决绝。”

　　“让开！”主君厉声喝道。然而书蓉身子没有动。主君不耐烦的把他拨到一边去，书蓉踉跄了几下才扶墙站稳，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年头，做个奴才真不容易。

　　主君进了屋子，觉得安静得诡异。他皱着眉头放轻了脚步，看见床边放了一盆水，拉开纱帐，才看见正闭着眼睛静躺在那里的程悦。他已经褪去了衣裤，左手托着下面，右手颤抖着拿着一把剪刀，但是却紧闭双眼紧咬下唇，迟迟下不了手，从表情看来，明显还在努力发狠。这种情景，使得主君再也无法平静，他猛扑上去从程悦手里夺过剪刀扔到一边，紧紧抱住还在颤抖着的程悦的身子不停地抚摸着说：“傻孩子，不想嫁就别嫁了，没有人勉强你……”

　　“爹爹……”程悦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心中的抑郁，靠在爹爹肩头就痛哭失声。

　　主君抚摸着程悦的脸颊说道：“傻孩子，一个青儿，值得你这么做吗？”

　　“爹爹，青儿自从七岁起就跟随着孩儿，无论苦难都不离不弃，现在已经风风雨雨将近十个年头了，好日子来了，可是青儿却……”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主君叹了口气：“看来那段时间，愤怒之下，我确实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是悦儿，现在木已成舟，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你切不可因为一人委屈了自己，看你，看你刚次都差点……你也不为爹爹想想，若是你伤损了自己，我们做爹娘的怎么会不痛心？”

　　到底还是没有办法。程悦倒在爹爹怀里，闭上眼睛，让眼泪流个痛快。

　　“悦儿，等大将军随驾回来，我让你娘去说说她，怎么能放任自己女儿做出这种事情。”

　　一听这话，程悦忙从爹爹肩头起来：“爹爹，你可千万别说。大将军顶多只会呵斥她几句，可是却也不可能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买来的奴隶而与自己的女儿过不去，这一来，青儿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

　　“好，好，不说。”见程悦着急的样子，主君轻轻把他重新揽进怀里：“可是悦儿也不要一心只想着青儿了，不愿意嫁的话，爹爹这就去回绝她们。毕竟现在大将军还没有回来，所以没有订婚，只是口头答应了。回绝着也不麻烦。”

　　“爹爹，你要回绝？”程悦再次挣扎起身，吃惊地看着主君。

　　“对，那个禽兽，根本配不上我的孩子。”主君说得非常决断，明显容不得人有所异议。

　　“不要啊爹爹！”

　　“我去回绝了她。”主君看着程悦说道：“你不要再和我提什么青儿，他就算是再好，又怎能比得过我儿的终身幸福重要？！”

　　看爹爹那副不可改变主意的样子，想起还在段府受苦的青儿，程悦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主君走后，书蓉低着头走进房间跪下：“书蓉没能拦住主君大人，请公子责罚。”

　　本来望着天空出神的程悦听见声音，转回头来，看见跪在地上的书蓉，摇摇头叹口气说：“罢了，你也不容易，起来吧。”

　　“是。”书蓉站起身来，在一旁拱手而立。

　　“书蓉，”程悦回过头来：“你说，会是谁告诉了爹爹青儿被威胁的事情？”

　　书蓉低着头：“最近府里都在盛传这事，因此究竟是谁的哪一句话传到主君耳朵里都未可知，但是……”书蓉略瞥了一眼程悦，提高了声音说道：“据说，最初是从厨房那边传开的。”

　　“厨房？那么老远的地方怎么会……”说着说着，程悦猛地抬起头来：“是她？”他揪紧了手下的床单，面色非常难看。段德所作所为简直是禽兽，只是没想到，游隐，同样的不择手段，也好不到哪里去。

　　刚把账本潇洒地往旁边一拍的游隐，突然间就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淡淡地笑了笑。

　　她在厨房门口闲坐了一天，编出了一大堆草帽，给厨房里的伙计们一人一顶，大家得到了草帽都很高兴地马上戴在头上。上次她编的草鞋，大家都说好，但是却没一个人肯真正穿上去的。游隐看着大家此时欢天喜地的样子，心想，果然草帽要比草鞋受欢迎。

　　晚上，看着大家纷纷入睡，游隐披上衣服，又走出了们去。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所以显得特别黑暗。游隐就在厨房门口缓缓地迈着步子，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一道黑影又闪了进来。

　　“你怎么总是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游隐皱眉。

　　“那你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等待？”男音特别的清冷。

　　游隐轻笑一声：“我只是担心公子你不识天文，哪天淋了一身雨可不好。”

　　“这个不用你操心，少废话。”黑影凑近游隐，小声问道：“皇上不日便要回京，据说南方和北方都有所动作，我该不该主动提出应战？”

　　游隐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几眼，笑着说：“公子还是明日再来吧。”

　　“我等不得。”黑影哼了一声。

　　“公子可在明日白天过来，至于见不见得到在下，另说。”

　　“你卖的什么关子？”

　　“明日公子自会知道。不过此时……”游隐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白日里过来，你就不怕引人注目？”

　　“管不着了……”游隐摇摇手，准备退去。

　　一柄长剑立刻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我要你现在清醒起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公子可以试试，不过在临死前，在下可以用一千种方法留下凶手是你的证据，你信吗？到时候，你的前程命运……”说着，游隐又打了个哈欠，从剑刃下面闪开，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只留下黑衣人手臂僵直地举着剑，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