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兰花》江春艳

24、第 24 章

　　考虑到出了府也无处可去，王二跟着刘挽舟还是回了刘府。刘挽舟在府里为王二安排了一个伙夫的职务，具体说来也就是打打杂，喂喂马闲杂事等。王二暂且安身下来，不过偶尔也还是会想起刘兰成和叶采臣被关在王府的事。整个刘府也阴气沉沉的，他知道就算刘府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刘挽舟甚至这个府里最大的主子都在为这件事暗地里打算。
　　过了几日，王二受到召见。他那日起的还尤其晚，前日睡前胡思乱想些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夜里遗了精，次日起时贪恋一时床第之暖，忘了时辰。小三子揪着他的耳朵告他老爷要见他，王二感觉一下子好像从佛堂就掉到了阿鼻地狱。
　　刘秉忠见不得人不正不经，王二的皮相看了却就是那种不正不经的人，经过了几天在刘府里厮混，愈加上不了台面了。
　　刘秉忠还是让王二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中庭上，没有大声呵斥，也没有出言讽刺。刘兰成终究在牢狱中，他全副的心思都扑在怎么救刘兰成上，他也需要依靠这临时的帮手。
　　刘秉忠酝酿了好久，终道：“你就是成儿带回来的那个小厮？”
　　王二吓的一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老爷刘秉忠，又回想到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刘兰成，有什么一晃而过，半晌才道：“回老爷的话，小的正是少爷带回来的那个小厮，姓王名二，大家都喊我二子，老爷喊小的二子便成。”
　　刘秉忠注视他良久，眉间结着深深的愁怨，看着王二也胆战心惊的，才终于听他说道：“成儿究竟是如何被困于他人的，你细细道来，若是真的丝毫不差，我刘秉忠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但如果有一份虚假，你这下半辈子也就甭希望有好日子过了。”
　　王二听了一身冷汗，立刻跪倒在地：“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这之前的事，王二一五一十便如实招了来，连期间有没有撒尿，刘兰成对他眨过几次眼，他都未曾漏掉。王二也希望刘秉忠的亲自出马，可以将刘兰成成功救出来，他虽说对刘兰成谈不上有海誓山盟的感情，可是究竟是自己的主子，对自己也有过一两分真心，又将营救自己的重任托付于他身上，他又怎能三心二意呢。
　　刘秉忠自始至终一言未发，脸似被霜冻了，冷的吓人。中庭上也安静地可怕，像个巨大的地窖，每个人都害怕发生一点声音，仿佛一点声音就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一样。
　　王二一点一点说完，刘秉忠在听完所有的话后，让人带王二走了。
　　几日后，王二零零碎碎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是绑架刘兰成府上派来了人，和老爷打过照面。王二不敢确定，一天间接找到刘挽舟，问他情况究竟如何。刘挽舟在眯的细长长的一条眼缝里瞅他，哼了一声，终没说话。
　　再后面几日，王二在刘府里吃喝拉撒的也习惯了，这天正是一个好天，十月里的艳阳日，清爽明丽的便连一丝风都不见。王二刚起了身，牙未刷，脸未洗，院子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的身影，巨大的黑影准确无误地落在王二的背后，王二感觉有如一张冰凉的手掌紧贴在自己的脊梁，刘兰成嘿嘿一笑：“王二！”
　　王二由悲转喜，就差一点喜极而泣：“公子……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刘兰成的喜则只是转瞬而逝的，好些日子未见到王二他确实想念，可是真见到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见到王二第一眼时又油然而生一种嫌恶的感觉，果然王二好是好的，只是那种好是见不得光的，一经暴露，便灰飞烟灭了。
　　他用沿着鼻尖的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瞧着王二：“你回来后没有作怪吧？”
　　王二嬉皮笑脸，一副讨好的模样：“怎么会作怪，小的我不知有多乖。”
　　叶采臣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道：“你乖才怪，你若是变乖了，这世道只怕就要群魔乱舞了吧！”
　　王二痛恨透了叶采臣说这话的口气，原本他就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若不是他跟着公子和自己一直出生入死，他早看都不看他一眼。
　　王二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对着叶采臣道：“关你屁事！”
　　叶采臣风清云淡地一笑，仿佛根本就没把王二的话听进去似的，依然是那副无人能及的帅气模样，道：“脏话还是少说的妙啊，来日方长，指不定还会发生其他什么事。”
　　王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说的个什么意思。叶采臣的心思又怎么能跟王二相比，一个玉雕的人，一个泥塑的人，根本天堂与地狱，其距离不可用言语描述之。
　　王二斜眼瞥见了刘兰成，于是撒娇道：“少爷，你帮帮我，帮帮我，这混蛋又在欺负小的了。”
　　刘兰成任王二揪着他的裤腿，在地上从这头滚到那头，从那头又滚到这头，一副冰冷冷的模样，自始至终却一直没动容过。
　　“他和我都是你的主子，你又怎么能让我帮你对付他，这……”他停顿了一下，又接上去，“这不是造反吗？”
　　王二这时才窥到了事实的真相，原来在世界上，早就规定了只有他一个人是坏人，其他人都是好人。
　　他终于放弃求援，孑然一身站起来，眼里充满了“我终于明白了”的目光，刘兰成这时则突然缓了眉眼，脸上多了一点人的表情，道：“这次终归要谢你的，不是你先逃出来，回来报告我爹，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的来。”
　　王二刚刚的铁石心肠，瞬间又无声瓦解了，冰雪消融。他没心没肺地一笑，谁知没良知的刘兰成，却又无声地转过了脸去。
　　至于刘兰成和叶采臣究竟怎么回来的，王二知道的只是一二。他以为是他说动了刘府的大老爷，大老爷找到了大靠山，带了人去绑架刘兰成的人那里要人，他怎么知道，这刘兰成和叶采臣得以安全回府背后藏着另外一个巨大的秘密。阿里不哥他们一群人要的只是刘家的支持，他们绑人，威吓人，目的也都是为了拉拢刘府，他们既然能够毫发不伤地把刘兰成和叶采臣放回，自然有他们的理由。
　　刘兰成知道，叶采臣也知道，刘府上上下下只要有一点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不知道的人也只有王二罢了。王二的幸福也就在于，该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该知道的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