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兰花》江春艳

18、锲而不舍

　　刘兰成和王二离开汴京已过两日，除了王二偶尔闹点小脾气，一切在刘兰成眼里均是好的，只是，只是，凡事世界上都没有总是两全其美的时候，璞玉需要人为去雕琢，红花也要绿叶衬，叶采臣出乎意料地锲而不舍尾随其后，给刘兰成平静的生活也就凭空添了一抹灰暗，而刘兰成坐视观看，也无可奈何了。
　　出关望北而行，过了长城，便是塞外。漠北比不得中原，人丁兴盛，农商发达，塞外一片荒漠，虽说人迹罕至，却也广袤无垠，黄沙与土地在天边连成一条直线，让人直有大漠孤烟直的嗟然兴叹。
　　刘兰成是富庶人家出生，家族又是蒙古朝廷里的功臣贵戚，脱脱兀儿一路赶车，路途虽然艰苦，车驾物备却都是顶流的，刘兰成和王二也就没受什么罪，均是养尊处优，怡然自得。刘兰成唯一不顺心的是，叶采臣同样的马车跟在他们身后也已一月有余，刘兰成想，若是叶采臣再不住手，他真的会疯的。
　　刘兰成掀开帘子，向那辆马车瞧了整整已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里他没吃没喝没睡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呆呆地看着那辆马车，然后双眼迸发出似火一样的东西。
　　王二在傍有吃有睡的，他一向易于知足，一点点好处便可以将他打发了，吃饱睡暖后也就再没东西值得他花心思担忧。他一心满足，可却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东西，刘兰成要这样没日没夜地去看：“还没看够吗？”
　　刘兰成闻言则是跳了起来，不问还好，一问他愈加恼火了。跟了几日便算了，一连竟然跟了一个月，他叶采臣还算是人吗，刘兰成咽不下那口气，道：“怎么可能看够，你倒不问问那个变态，他还没跟够？”
　　王二仅是瞥了一眼，眼皮子就又耷拉下来了，时值日落西山，正是准备休息的时候了，他忍不住犯困：“有什么好问啊，爱跟不跟呗。”
　　刘兰成闻言更是差点跳脚，他王二觉得不在乎没关系啊，反正人冲他来的，目的是为了迎他回去，跟自己跟他一样，都是好吃好睡，可自己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呢，这是在他眼皮子夺人，从他手里抢东西：“你不关心不要紧，我找他算帐去！”说完，拿了剑便欲跳下车去，被王二哗啦一下拽住了。
　　王二不想打击他，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不得不好心提醒他：“你打的过他吗？”
　　刘兰成听完顿时泄了气，汴京耻辱的一幕又呈现在面前，像个过往的疤痕似的，任任何有自尊的人都不愿提起，更何况刘兰成这样有自尊的人。
　　“别让我知道你跟他是一伙的！”
　　王二听了立刻做讨饶状，这世上也确实没有比王二更冤枉的人了：“少爷明鉴啊，小的如果跟那个姓叶的是一伙的，老早就跟他跑了，又何待此时？”
　　刘兰成听了，细细眯了眯眼，他本就生的清眉淡目，五官均是淡淡的，分开来看没什么，凑在一张脸上，却觉得扎眼的很，面目又比较冷，从未有什么笑颜，也就格外令人无中生寒。他凑近看了王二仔仔细细一番后，依然面无表情的说不出来个所以然，道：“当真啊……那就是真的吧。”
　　王二心中一颗大石才落了地。
　　可是叶采臣依旧穷追不舍，从没放松过。
　　一个月又五日，叶采臣心里记得清楚。从关内跟到关外，从中原跟到漠北，他也是首次表现出这样的坚持不懈呢。王二称不上好到无以伦比的那种程度，可是他就是想要得到他，想要试一试得到他会是怎样一种滋味，叶采臣也觉得奇怪的不得了，可也真的很难得啊。
　　刘兰成对自己耿耿于怀，他是一清二楚的。在中原时，他败给自己，怒气冲天，这一路他又跟了来，那追命的眼神更是一刻也没离开过，叶采臣觉得这似乎不太好啊，可是却真的很好玩。
　　相较之下，王二的心不在焉更是引起了他更浓厚的兴趣。这个傻子的神经像蛇一样的大条，不长记性的东西，真的已经完全不在乎中原的那些事了啊。
　　叶采臣忽的想出了一个点子，他乐的差点当下就跑过去跟刘兰成和王二说了，也让他们乐一乐。叶采臣思度再三，决定还是算了，因为他真的不想被刘兰成立刻用剑刺死啊，做人还是厚道一点好。
　　脱脱兀儿是个单纯的小孩，除了爱占小便宜，会说点好听的话外，着实没有其他甚大毛病。
　　漠北草原虽然空旷无边，偶见蒙古包两三，点缀于草原，也不失盎然情趣。他们都是散于中原与蒙古边缘的游民，游牧于漠北草原，平时生活安逸，了无纷争。
　　叶采臣刚从中间的其中一个弯腰出了来，笑容映着他的整张脸也似明亮了起来，他原本就是很明亮的人啊，只是经此一议，叶采臣更加释怀了，并且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了呢。
　　叶采臣托人办了件好事，而且这件事也确实不得不找人帮忙，如果他亲自出马，难免坏了氛围，搅和了美意。大汉说，他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妥帖贴，托他“照顾”的人他也一定照顾的稳稳当当，只要叶采臣放心，一切包在自己身上。
　　当然，话虽如此，银子毕竟也还是必不可少的。
　　叶采臣把银子塞在大汉手心里，道：“有劳。”
　　大汉道：“哪里哪里。”
　　然后叶采臣眉飞色舞地就离开了那里。
　　脱脱兀儿被人带进蒙古包，里面站着几个彪形大汉，而根本就没有引他来的那个人口中说的卖小玩意的，才发现自己是上了当。后果他不堪设想，反正知道自己是没法子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了，有些任人宰割的意味，脱脱兀儿悔不当初。
　　叶采臣置了酒于原野上，荒漠平原，水酒一分，当月而饮，对月而歌。
　　刘兰成不知道叶采臣到底兴奋个什么，荒郊野外的，摆个酒在外面，一个人自划自唱，是有毛病啊。刘兰成光看着便火冒三丈。
　　叶采臣忽的向他一举杯：“为我们俩。”
　　刘兰成被憋不住，跑出来，道：“什么为我们俩，我看你发神经病才对。”
　　叶采臣掩嘴偷偷笑了，笑的妩媚至极，妖艳绝色：“我说你还真是个急性子啊，这么下就急了，怎么也不瞧你急过别的事啊。”
　　刘兰成不懂叶采臣什么意思，想了两想，把记忆里角角落落的地方都想过了，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遗漏过的地方，喝道：“什么别的事，你别信口雌黄。”
　　叶采臣不紧不慢，白玉手，玲珑杯，抿了一口清酒，才终于道：“你们家脱脱兀儿被绑架了，这会肯定正被人伺候着，你还不知道呢吧。”
　　刘兰成大惊，道：“你别瞎说。”
　　叶采臣道：“国不用二主，君子不易二话。”
　　刘兰成道：“你如何知道？”
　　叶采臣烂漫一笑，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我□□的啊，我怎么会不知道。保住了王二，终归还是没保住你身边其他的人吧，刘兄，如何，你作何感想？”
　　刘兰成气的面红耳赤，生生便吐出了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