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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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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挚爱的你送上最好的铅弹
About 瞎子×解语花
From 朝夕
000.
黑瞎子偶尔也想自己的人生他娘的就是某位无良作者的闹剧一场。开头张力十足扣人心弦中间过渡平稳起伏有致,结果结尾一下子就烂尾了。这种事好比成坑了一样不能容忍,甚至更甚于前者。
黑瞎子,说句实话,活的甚是不容易。
001.
“不要相信任何人。”凡是道上的人都听过这句至理名言,也不知是谁传下来总之师傅传徒弟长辈传晚辈竟这样流传下来。凡是道上的人都会对应自己身边的人,暗暗记下这句话。而其中被记住最多的则是解家九爷。
解语花虽然年轻,但这声“解九爷”却是被人叫的甚是心服,担得上一声尊敬。他啊,道上的人都说虽生得一副好皮相却心眼贼多,手段也是刻毒——但是是对和自己利益相冲的人,和他同盟的人则是不亏不赚,得了个安心。
黑瞎子听得多了。他杀第一个人时解语花还是个小孩子,在他游戏人间时解语花就像那平坦荒原上突兀冒出来的松柏直耸云霄,生命力旺盛的很。久而久之,在他耳朵的茧子出现之前,黑瞎子也产生了去见一面的冲动,并且,将这份心思付诸行动。
“不要相信任何人。”这句话他师傅也劝过,可黑瞎子当时没听,只想着怎么能把面前的男人扳倒。有利的东西太容易让人忽视,好比是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说是说的多了可是没人听,苦的药还是苦的,莫非还能把它变甜不成?便是如此浅薄的想法。再忆起时怎么后悔都挽不回。
黑瞎子想起这句活时,他被解语花亲手推下悬崖。
非常奇特的感觉。感觉几乎被拉长好几倍,一秒钟分成好几十段,注意到许多平日里绝看不见的事物。黑瞎子努力稳住身形,好让这个自由落体的姿势不是邢么狼狈,至少,看上去不是,却是徒劳。他抬头,目光越过贫瘠的山丘暴露在空中风化堆积的土层,看见粉红色的身影站在山岳。无悲也无喜,几分相像寺庙里供奉的菩萨像,却是多了几分精致,没了土泥捏造镶金箔的做作,是个凡胎□□。
是个凡胎□□?黑瞎子哼笑一声,讽刺多余喜悦。解九爷果然是心狠手辣的典范呐。
他努力地抬头,似是想记住到底是谁推下他的。那时的心情不如说难以置信之下的本能做法,就像孩子痛了就会哭一样,只不过,黑瞎子很久没哭过基本忘了眼睛还有泪腺和哭这功能,他只是单纯地使出吃奶的劲儿——记忆中他也没吃过母乳——执念之深倒像是“我下地狱都不会放过你”的怨念心态。
最后铭记在他脑海里的是个概念的东西。解语花的泪痣颤巍巍地点在右眼下,似是一不留神就会随风飞走般。太远了,看不清颜色,不过黑瞎子还记得,是黑色的,就是解九爷心的颜色。记忆真是不听理智指挥的玩意儿,多年之后,黑瞎子对这次堕落忘记的七七八八之时,他依旧时常会在暴雨的深夜——亦或是清晨的薄雾时,惊醒,太阳穴抽抽的。
那颗泪痣像是陈墓里保存的宝物,狼烟散尽沧海桑田,依旧如故,如同不肯散去的执念,久久占据心里某块地方深除不去,叫做“心病”。
黑瞎子在下落过程中乱七八糟想了许多,不禁觉得零点零几秒慢了很多,心中暗暗记下好方法以此打发时间。他看向解语花,似乎青年也不想走,一直站在山崖上。离得距离太远看不清,况且又逆光,晃得眼睛生疼,就算是黑瞎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儿也挡不住的强光。他也不知道为何,脑子堵住或者是全部变成豆沙一般,伸出手,似是想够着那人。
“哗啦”一声,身体被挤压几近要变形,耳膜和脑收到力的挤压,黑瞎子感觉自己身子“腾”的一声掉进河中,所幸还算深,正好抵消自由落体的力。水涌进眼睛和耳朵,刺得疼,他憋住一口气,不见惊慌的样子,浮上水面。——没死。活的好好的。黑瞎子习惯性地想覆上墨镜儿却发现它被水流冲到不知何处,他抬起手遮住射到眼睛中的阳光,畏光,瞳孔收得极小。云影被遮住留下黑影在他眸中,映着极小的瞳孔,收得像是刀刃的残影留在眼中。
黑瞎子深吸一口气,突然憋不住狂笑,他一边笑一边擦去脸上的水泽,一边擦一边想:花儿爷,您也太心软了吧。
——花儿爷,您也太心软了吧。怎么还让我活下来呢?
——嗯?
002.
黑瞎子第一次见到解语花是在紫禁城里的老茶馆。
北京的老茶馆永远是红墙琉璃瓦,里面的小二肩上搭着雪白的毛巾,进店第一句话便是:“客官。”黑瞎子听见时差点笑了出来,其实他笑出来也不碍事。茶馆里隔了包间,镂空的贴窗纸的屏风抵到天花板,特意做旧的屏风让人忆起清王朝时奢华又颓废的作风。茶确实好喝,可惜黑瞎子不会品茶,就当是牛饮了罢,旁的小二眼里是遮不住的惋惜。
茶馆就像是卡在时间缝隙里的碎片,光线昏昏沉沉得像阴雨天,连带着隐约男士压低嗓音讲无伤大雅的笑话,和女士遮在扇子后银铃般的笑声,黑瞎子昏昏欲睡用手撑着头,勉强睁眼看不远处坐着的那位粉红色衬衫的男人。脊梁挺直坐姿端正不像是他这般歪着斜着,双手看似随意地放在膝盖上,男人带着威严,说话时虽然是笑的,但是,黑瞎子不用看也知道没有笑到眼睛中去。
还算好认。就像黑瞎子穿着一身黑,解语花偏爱粉红,只是私下是否喜欢就不可考。黑瞎子认人时喜欢按照颜色来记,解语花的粉红很亮,连着他的面容也是清秀亮丽的,他一下就记住了。他一直觉得自己为了观察粉衣青年荒废了整个下午,却自娱自乐,不时醒来瞥一两眼坐着的男人,听他无论何时都像是唱着小曲儿的嗓音,淙淙河流的音色,看他骨节分明纤细有力的手指不时在玻璃桌上敲打手机,心里也不知为何就突然柔和起来。
他站起身,理直睡姿不佳造成的衣褶,宛若等待已久般走近解语花。随着他脚步移动,光线阳关三叠透过屏风,照亮了粉衣青年,他见他转过头来,眼光五分了然五分嘲讽,薄唇划出不羁的角度。
黑瞎子微哂道:“久仰大名了,花儿爷。”只有他会叫解九爷为“花儿爷”,这个习惯便是那刻养出来的,再也没改过。他也怀疑,是不是我对于花儿爷有一丝丁点的特殊所以他准了呢?念头刚过脑海便被否认得烟消云散。
解语花笑不露齿,伸手指对面的座位,“坐。”
黑瞎子很少抽烟喝酒,身上留下特殊气味很容易被闻出来,狙击精确率会降低。除此,他会做饭,刀工着实不错。曾有一次解家厨子回家探亲实属无奈为解语花做过一顿,他只见解语花用银筷子夹起一条他炒的土豆丝,晶莹剔透上好土豆,每条宽度都是一致的一厘米,长度相同,排在一起是个标准的长方体,被油清炒之后加上少量盐和味精,适当鸡精提鲜,因为解语花要养嗓子所以他都没加辣椒,调味也用得极少。解语花仔细看了遍,终于放下筷子,不慌着吃,反而是叹了句:“杀人的刀法拿给你做菜,真是可惜。”
黑瞎子尴尬笑笑,也不作答。他曾经学过怎样将人削成整齐的肉片,师傅的初衷是“装在塑料袋里就像是买的猪肉谁看的出来?”,他学的极尽精髓,自此之后看见面店的刀削面都会反胃。
没人想过两人就这样随着日子越流越远。黑瞎子也没有,解语花同样。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两还是分开了。连个预告都没有就迎来匆匆的结尾,眼泪刚准备滴下下一瞬便是冻成冰棱。
003.
解语花在年底结了婚和某个完全认不到的女人,没有任何接触便在一起了,纯粹的利益为上。解语花不唱戏好久,戏服和道具连带着妩媚风情被锁在最顶层。解语花不喝酒不抽烟,最受不了烟酒赌俱全的人。解语花守着个解家,孤孤零零得,倒是可怜。
——可惜没有来劝过。试想如若真有人来劝说,凭着解语花倔犟的性子也不肯回头。
他回想自己人生最开始十几年觉得“生不如死”只因视野太小,那时有个比他大不了三岁的少年家族被灭了门被仇人救了,在大漠外培养成为一把绝顶的刀,戾气锋利无比,每天做着舔血的买卖早就扭曲了性格。他在继承解家之后把自己伪装的清高不易接近,如若世上绝世的戏子,不曾想他的真实被看透却没揭露,看透的人也乐得陪他演场大戏,嬉笑怒骂,只等盖棺定论史书丹青。他遇见过许多人,却没有人比得上黑瞎子,倒不是感情之流,只是他觉得有人如此深刻地铭记在他生命中而后无人能及,自己却一点都不了解。
解语花不知道黑瞎子来自何处走向何处、经历过什么、在哪里安过家、吹过什么风向的风、曾和什么人生离死别,他的过去也不是没有调查过,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解语花不知道每天和自己睡一个枕头的人真实姓名是什么,说得刻毒一点,他连那人墨镜儿下的眼睛也不曾见过。他的人生不完全,缺失了许多,如同撕碎书的某页一般决绝果断。他只知道黑瞎子身手很好,受伤更是少,身材匀称,强悍得不像是人,对,兽,黑瞎子是野兽一脉的。那些过去有关的枯枝末节被黑瞎子剪去,他解语花从来没找到过。
等到他了解黑瞎子之后,黑瞎子早就变作一方孤坟立在山崖上,香还是昨年他去时留下的。黑瞎子没亲人,唯一剩下的被他亲手给杀了。能记住还有个黑瞎子存在的似乎只有解语花一人。这么一想,解语花又有些不爽——你说你走就走吧,怎么还把这份思念留在我心中呢?为什么你走的时候不一起把它带走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解语花容易在冬日的清晨惊醒,黑瞎子笑他是因为没人抱着他入睡的缘故,说完之后便把他抱住。
冬日的清晨容易产生幻觉,白雾阻挡视线,看不清远方。他站在门口,倚着据说是民国古物的门,像是等待谁归来,等解语花意识过来,却又说不明白在等谁。就好像是执念。就好像黑瞎子被他推下悬崖时惊鸿一瞥的眸中的金色,一闪而过,等解语花想看得更清楚时,黑瞎子掉入水中,又浮起来,随着水流游向东方,没有回头。他相信黑瞎子没有死现如今还好好地活在世界某处,但依旧执着地在山崖上立了块墓,以免思念没有地方发泄。
解语花从来没有后悔过把黑瞎子推下悬崖,以这种方法将他赶出自己的世界。
他今年三十三岁了,黑瞎子还活着的话便是三十六岁,没活着的话便是三十。无论如何,黑瞎子得先死,必须。解语花一点都不想在阴冷的地府等黑瞎子,一来是他不喜欢等人,二来是拉不下面子。
三十三岁的解语花在冬日的清晨惊醒,感到有什么人回来又有什么正在苏醒,抬手探上额头,低低地在清晨的薄雾中叹了句:“真是迷惑人啊……”
多少往事在尘烟中终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