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十七里

2、五月的花

　　学校里的路上种的都是香樟和广玉兰。
　　邵佳是极喜欢香樟的，长得快，不出几年就枝叶繁茂，四季常绿，树冠也十分秀气，夏天时候走在下面最是舒服阴凉。广玉兰只有初夏时分开得旺盛，洁白洁白的，也甚是好看，一下雨，花就被雨打得一瓣一瓣落，落到地上，沾上泥泞的土，非但没有显得脏乱，反倒愈发显得白净。
　　晚自习的时候下过阵雨，路上湿漉漉的，邵佳磨磨蹭蹭在往学校大门走，专挑有水的地方踩，“啪嗒啪嗒”水溅起来，邵佳自娱自乐地越玩越乐，边玩边等，等了半天，莫宁还没有出现，她等得不耐烦，伸手揪了一瓣广玉兰的花瓣，捏在手里把玩，心里默默数数。
　　数到589的时候，莫宁终于出现了。
　　一个人，骑着车子，慢慢悠悠地向着她走来。
　　邵佳本有一肚子火，看到他只有一个人，有点意外，忍不住先问：“怎么你一个人，那个小学妹呢？”
　　莫宁随意答：“她待会就出来了。”
　　邵佳立刻炸毛：“晚上黑漆漆地，你就把她一个人扔学校里面？！”
　　莫宁：“她自己不愿意出来。”
　　邵佳把手里的花瓣往莫宁身上一扔：“说吧，你又干了什么事？”
　　莫宁弯腰捡起花，随手放到车座后面的车篮里：“没什么，跟她分了。”
　　邵佳习以为常，摇摇头，吐出几个字：“薄情郎。”然后皱着眉头教育他：“你能不能专一一点，不喜欢人家就不要在一起，在一起了就对人家好点，你这样算什么，我最讨厌这样的男生了。”
　　莫宁笑嘻嘻地看着她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说教，慢悠悠的开口：“其实你是怕她们每次都去招呼你的麻烦吧。”
　　邵佳语塞，无奈叹气：“孺子不可教啊不可教。”
　　莫宁开口：“上车，去吃烧烤。”
　　这个话题转移得十分有技巧，果然邵佳不再纠结，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去城东那边？”
　　莫宁的车是没有后座的，两人的家住在城西，为了节约时间，邵佳自觉地坐车子的前面横杠上，横杠铬的人难受，偏又不敢乱动，因为她一动，不光车头乱晃，同时也会撞到正在骑车的某人的下巴。晚上十点多，风起来，十分凉爽，邵佳窝在莫宁怀里，只觉得温暖舒服。
　　烧烤店里很是热闹，邵佳乱七八糟点了一堆，站在一边看师傅烤肉，油滋溜滋溜响，红色的火星子不时地往外冒，邵佳看得出神，莫宁付完钱走来，看她那副模样，不由得调侃：“看这么认真，将来打算开个烧烤店？”
　　邵佳只盯着烤肉和烤肉师傅，嘴里嘟嘟囔囔：“也没什么不好。”
　　莫宁无由来地想起来一首诗，怎么说来着，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回去仍是莫宁载着邵佳，不过这次莫宁速度放慢了很多，还自觉地把下巴搁到邵佳头顶，没话找话地开口：“回去晚了你妈会不会说你？”
　　邵佳听到声音闷闷地从头顶传来，背后还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一时有些大脑缺氧，过了一会才答：“不会，跟你一起我妈放心得很。”
　　莫宁心头闪过一丝不爽：“她都不担心我们谈个恋爱什么的。”
　　邵佳笑得十分欢乐：“我妈知道你女朋友不断，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莫宁的脸瞬间黑了，哼了一声：“低调一点，别让我爸知道。”
　　邵佳毫不在意：“你以为你那些破事他不知道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莫宁无语，幽幽地开口：“我以后有了儿子一定要教他谈恋爱。”
　　此话一出，邵佳立刻爆笑出声。
　　未来，还很早很早。

　　邵佳到家，母亲坐在沙发上，看到她回来：“怎么今天这么晚？”
　　邵佳扬了扬手里的烧烤：“去买了点吃的。”
　　母亲看了她几眼，缓缓开口：“你这几天东西开始收一收，我们下个月初搬家。”
　　邵佳心头一紧，回头看向她母亲，想问为什么，可发现母亲神色黯淡，邵佳抿了抿唇，只应了声：“好。”
　　莫宁回到房间，难得地没有做题，只默默拿起广玉兰的叶子。触感微凉，纹理细腻，他拿起桌上的笔，十分慎重地、一笔一划地写下x+y=xy。

　　第二天晚饭，邵佳和杨立立去学校外面吃饭，小巷子里被十几个男子堵住，看情形，似乎是有人看邵佳不爽，找她麻烦了。
　　邵佳握住杨立立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这些人的模样，不像是社会上混的人，应该只是哪个高中的学生。
　　邵佳盯着为首的人，冷静地开口：“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那人笑了一声，慢慢往上凑，哼了声：“关你屁事。”
　　果然是学生。邵佳扯着嘴角，笑得不屑，提高了声音：“快点！！回答！”
　　那人一愣，开了口：“第四中学的。”
　　邵佳放下心，平了平气息：“你们老大我认识，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一惊，仔细盯着邵佳，其他人也互相看着，一时有些不确定，但也不敢动手，邵佳开口：“不信你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是邵佳。”
　　旁边的人开始打电话，小心翼翼地报告着情形，邵佳皱着眉在一旁听，原来是莫宁的小女友被甩了，心里不舒服，于是便托朋友的关系，找了他们高中几个人想吓唬吓唬她，顺便小小地揍她一顿。本来这帮人还在纠结要怎么进去邵佳的学校，这下倒好，她自己出来了，真真是该挨揍的日子。
　　算起来，这些个人还是学弟呢。
　　小学弟听了半天，然后把手机拿到邵佳面前，邵佳拿起电话，故意对着电话大吼：“你现在不得了了啊！！”
　　旁边的小学弟听到邵佳这口气，吓得一抖。邵佳瞧他们那样，心里气消了大半，觉得好玩，电话那头的人还在安慰，邵佳打断，斜斜地瞟了一眼他们，说：“算了，也不关他们的事，你也别怪他们。让他们请我和立立吃晚饭就好了。”
　　这句话，邵佳其实是为了给所有人台阶下，不至于因为她的关系，别人要大动干戈。
　　那些小学弟闻言十分惊喜，立刻围上前，一口一个“姐姐”，推着邵佳和杨立立往饭馆走。

　　莫宁在超市外面等祝维，没一会，祝维空着手风风火火出来：“你佳妹妹在巷子那边被人绑了，超市里面有人说看见的。”
　　莫宁一惊，立刻往巷子方向跑，边跑边问：“知不知道有多少人？”
　　祝维喘着气跟着他：“你别急啊，佳妹妹比你能混得多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莫宁不理他，跑得更快。邵佳是认识不少“不良少年”，而且跟他们关系还十分不错，小学的时候，老师总在倡导“要跟成绩好的人一起玩。”邵佳当作耳边风，虽然自己学习成绩还不错，但也没少跟“劣质同学”接触。市又不大，“不良少年”的圈子也就这么大，一来二去的，邵佳该认识的、不该认识的都认识了。但关键是，邵佳从来不会搀和到这些人打打闹闹的事情中去，所以大多数人只当她乖宝宝。
　　赶到巷子，巷子已经空了，祝维也跟上来，一看，大叫了声：“哇，已经结束了。”
　　莫宁心里很慌，脑袋里尽是各种打斗场景，一时僵在原地。
　　祝维反应过来，四处寻找，眼尖地发现了正往被一群人推着往餐馆走去的邵佳。

　　不大的餐馆因为邵佳和杨立立她们的出现立刻被挤满，邵佳点了许多吃的，招呼站着的学弟们坐下来。
　　莫宁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邵佳见到莫宁进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小学弟也看到了莫宁，又都站了起来。
　　莫宁，他们是认识的，虽然莫同学自己不动手打架，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也没少搀和。
　　祝维悄悄对着莫宁耳边：“你的佳妹妹还真是能干啊。”
　　莫宁得意地一笑：“那是当然。”
　　其实直到刚刚邵佳瞪着他他才放下心来，每次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但每次却都给她找不少麻烦，关键的时候，自己也竟然无能为力，自责、后悔、紧张、害怕各种滋味搅和地胃难受。
　　莫宁挨着邵佳坐下来，邵佳冷着一张脸不理睬，自顾自吃东西。
　　回学校路上，祝维拉着杨立立，远远跟在他们俩后面，杨立立不满：“这么远！我怎么听他们说什么！”
　　气氛有点紧张。
　　莫宁笑嘻嘻地开口：“真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邵佳不理。
　　莫宁又开口：“要不要我找人教育教育她？”
　　邵佳冷哼了一声：“教育她干嘛？！是她的错吗？！要不是有人始乱终弃，我会这样？！”
　　莫宁避开话题：“那……就这么算了？邵佳，你什么时候这么圣母了？”
　　确实，邵佳很生气邵佳很不爽，既然那个学妹觉得是莫宁对不起她，那她要打要骂直接找莫宁就好，何必要招惹自己，好歹大家都是女性，何况自己也没对她怎样。
　　邵佳沉默了会，开了口：“算了，不要教育她。”
　　莫宁一脸怀疑不可思议，以他对她的了解，闷声受欺负，小白玛丽苏不是她的风格啊。
　　果然，邵佳继续开口：“她们不是快月考了么，考试那天找几个人把她带走，让她跷课缺考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