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罗依

28、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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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正赶上帝国三年一度的大祭，八位祭司中却有三位相继坐殁。
　　他们兢兢业业地执掌了这帝国的神坛一百余年，似乎也是累了，倦了，终于开始了永久的安眠。
　　祭司之位不能无主，在这几位祭司生前，震旦大神就已经为他们指定了继任者，他们所要做的，便是在自己羽化之前，凝聚起残存的全部灵力，感知继任者所在的确切方位。然后派遣神仆将其寻来。
　　未来的祭司并不十分难找，所有的人，在成为祭司的前夕，都会在眉心出现一颗星——这独一无二的标识。
　　寻找大祭司的人选时虽然费了些周折，但是在关键时刻，震旦大神向苍生宣示了他的神力，所以大祭司已经后继有人。第二位亦不难寻。单单是第三位，前任长老辛朝的接替之人，出了些差池。
　　辛朝死前已经委顿不堪，他发齿堕落，目光混沌，骨肉支离，脉象微弱，心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嘎然而止，但是迟迟未得震旦大神的指示。当他终于窥得神意的时候，残存的气息已经不能供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枯瘦的手指仅来得及指向东南的某处，便无力地垂下。
　　新任大祭司马上派出几队神仆，沿着辛朝指示的方向搜索。大海捞针般地搜寻了三个月之久，派出去的神仆一队一队地回来复命，仍是未能找到。这时，离帝国的祭祀大典，仅剩下区区一个月了。
　　在这一个月之内，他们要进行诸多事宜的准备，然则，如果八位祭司中有一人缺位，典礼也是无法进行的。因为这八大祭司在祭司大典中各有分工，谁也无法取替。
　　耽搁典礼，拂逆神意，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在祭典中献上牲牢，伴着黄钟大吕肃穆之音，由司祭之官唱起颂歌，表示甘心畏服于神明的威势之下，祈求天神庇佑，四海宁晏，宗室繁衍，百姓富庶，睦邻友好，不举兵燹……
　　这是八位祭司的重要职责。但是，现在由于缺了一位祭司，大典可能无法如期举行。
　　如果耽搁祭典，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去想。在银翼帝国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不知道将会有什么样可怕的事发生，这才是最可怕的！
　　紫心殿里气氛焦灼，人们彼此交换的目光中都隐隐含着畏惧和危机到来之前的惶恐。
　　新任的大祭司更焦急——这毕竟是大祭司上任以来的第一场祭典。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然而等了许久，仍是没有音讯。
　　就在新任大祭司打算亲自出马，带人前去找寻时，守在殿门外的神仆来报——辛朝的接替者已经寻到。
　　七位祭司精神不由一振，祭典不日就要开始，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三年一次的大典可以照常进行了！震旦大神仍会像往常一样照拂银翼的子民！
　　那日，在守门人清朗的声音通传三次之后，紫辰殿的大门为新来的祭司缓缓洞开。
　　殿内钟罄齐鸣，歌者悠远清扬的声音萦绕在人们耳畔。
　　大祭司居中，其他几位祭司环列在周围。人们在静静地等待。
　　门外那个人身着祭司的淡紫色袍服，轻振衣袂，步履沉稳，慢慢走了进来。
　　从明晃晃的太阳地里踏入有些幽暗的紫辰殿，眼前昏茫，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太适应。渐往前行，眼睛也逐渐缓了过来。殿内的陈列的钟鼎彝器和一张张人脸逐一浮现。
　　空气中，有暗香浮动。
　　他抬起头，高高的阶陛之上，几个和他身穿同色衣饰的人正在向他微笑，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彻悟和悲悯的光。众人簇拥的神座之上端坐着一个秀丽的身影，纤姿弱骨，安恬如水，如一剪清俏的梅花，远远地，远远地有淡淡的寒香飘来。
　　那如同众星捧月的一人，定然就是位列第一的大祭司了。他想。
　　那执掌着银翼至高无上神权的，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朝大祭司的脸部望去，脚步却是一直未停，一直前行，待走得越来越近，直至终于看清时，顿时如蒙重锤，脚下摇晃了几下，差点跌倒。
　　那个人，竟然是就是他童年的伙伴——阿离。——她终于没有能够逃脱宿命的摆布。
　　时隔一年之后，她们又再度相见。
　　与此同时，端坐在神座之上的大祭司那一双纤细的手，也蓦地收紧。只是她的表情还是安详如故。
　　“欢迎你来到神的庇护之下，成为神忠贞不二的臣仆。”耳边那个恬淡的声音响起。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非离，这是辛朝长老的嘱托。”
　　“从今以后，你将接替辛朝长老的位置，成为八大祭司中的第二位。”
　　阶下的少年耳中嗡嗡作响，但他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是的，从今以后——
　　你，不再是阿离。
　　我，不再是子墨。
　　我们都是神的使者，
　　无忧无惧，
　　无爱无恨，
　　无染无缚……
　　可是，又有谁能够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颠倒的命运啊，翻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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