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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5 ...

  •   “暂时就是这些了。”韩承之将手中奏折递上去,明昕接过,看了两眼,“你既然已经看过,想必也有了解决的法子,这些小事,就交给你吧。”
      “微臣遵旨。”韩承之道。
      “还有,这是今天刚到的边关的折子,应该是好准备边关冬衣的时候了,你去交代一下户部方鸿,按照往年的习惯,分批把冬衣准备好,送往潼关就是了。”明昕拿起手边的一个折子。
      “是。”韩承之双手接过,“皇上还有何吩咐?”
      “没了,这些日子亏着有你,朕着实是轻快了不少,”明昕活动着胳膊,“等过了这阵子,朕的身体好些了,一定重重赏你!”
      “臣不敢!”韩承之忙垂下头,“为皇上分忧,乃是做臣子的责任,皇上请保重龙体。天下苍生,靠的都是皇上的洪福。”
      “韩承之,”明昕笑了两声,“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
      等到韩承之退出去,明昕招呼小福子:“传朕的旨意,这两天朕要修养一下,任何人不准来打扰。”
      “遵旨。”小福子退下,把养心殿的大门也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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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韩承之出了后门,沿着小路,没走多少时间,来到另一个小门前。他抬头看看门梁上,“将军府”三个字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韩承之皱皱眉头,“都多长时间了?怎么也不擦一擦?”
      从怀里掏出钥匙,韩承之熟练的开门,“咔嚓”,锁开了。他推开门,迈进门槛。
      顺着走廊,韩承之悠闲的在院子中走着,将军府的主人——崔冰已经去边关一年有余,将军的妹妹霍思蓉也早已嫁人,远在江南。崔冰临走之前遣散了附中的仆人,这将军府也是名存实亡了。韩承之看着院子中各种花开得鲜艳,心里也有些欢喜,他弯下腰,摘了一朵芍药,拿在手中,继续往前走着。
      皇上说等过些日子要赏自己,如果可以,就把这半个宅子要过来吧。韩承之想着,本来就是一座府邸,硬是被拆开来,也不算什么事。等着把这中间的墙扒了,在好好修整一番。这样的话,自己什么时候想来,就过来了,也不必走后门,鬼鬼祟祟的。
      走了一阵子,韩承之就有些出汗,毕竟是七月了,已经进入了三伏天。擦擦额头的汗,韩承之看了四周一圈,径直走到院子一角的石桌处。
      当初就吩咐昌乐,隔两天就找个人过来收拾打扫一下,还不错,韩承之用袖子抹了一下石桌,没灰尘。就是门梁上疏忽了,等回去要跟昌乐说一声,找个人擦一下,那么多灰,看这也怪难受的。
      韩承之坐下,将芍药放在桌子上,四周传来蝉鸣,还有些不知名字的小虫子的叫声。天色尚明,西边天空呈现一种通透的火红色,火烧云正浓。看来明天又是个好天气,这么想着,就有微风,吹起前额散落的发丝。
      今天找户部的方鸿,将边关将士的冬衣问题商量了一下,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所以也不费什么功夫。韩承之从怀里掏出那份折子,过几天就可以把结果报给皇上了。他伸开折子,摊放在石桌上。
      上面,是熟悉不过的字迹。韩承之食指缓缓滑过那些墨迹,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一个字一个字,一行字一行字,从眼前过去。直至到左边最后几个字,手指才停下来。
      永辉将军:崔冰。
      崔冰。
      原来已经有这么长时间,没有人在耳边说起这个名字,自己也许久未曾叫过了。
      他已经知道思蓉有孩子了吧?齐律的信也早就已经到了,他接到信,是怎样的表情?他一定,很欣喜。因为他当舅舅了,他一直放心不下的思蓉,也有孩子了。
      他——找到自己的心里人了么?眼前忽然就迷朦起来,头也疼起来,韩承之支着额头,强忍着不出声。但却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从脸颊滑落。落到面前的折子上,将墨迹化开,那些字,也渐渐变成一个个墨团。
      一年前,将他弄到了边关,以为从此不再见面,就可以彻底忘记。忘记与他的所有,忘记那些心伤。
      可谁知道,谁又能料到,这么长时间,受折磨的,始终是自己。听不得别人说出这个名字,每一次听见,都是将伤口揭开,露出鲜血淋漓的骨肉。多少次,从睡梦中惊醒,不是梦见崔冰死了,就是伤了。也不敢明着问皇上,边关如何了,只好拐弯抹角,探寻一下崔冰的消息。一次又一次,始终是从奏折或者别人之口得知他的情况,他,从来未曾给自己写过信。
      而自己,又有何面目给他写信?
      即便是写了,他又会看么?
      韩承之强撑着,从石桌上站起来,看着遥远的天边。大块大块的云彩,火红色的,金黄色的,深颜色的,浅颜色的,像是能挤出汁来,挤在一起,送太阳落下。
      他的身影,在偌大的院子里,格外寂寥。
      崔冰,你现在看到的,是不是也是这幅景象?我们,终归是只能是天各一方,看着这片天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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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陲重镇潼关。
      潼关地处西北方向,是历朝兵家镇守重地。此处也是有名黄金产地,烈朝的四分之一强的黄金都出于此地。因此这里除了驻守官兵之外,还有不少被发配至此的犯人,在金矿里做劳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人都道潼关的黄金色纯,谁又知道米粒一点的黄金,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为了多出金子,出好金子,那些督将们哪里把劳工们当人看,到头来,升官发财的,都是那些当官的,又有谁能听见深埋在秦岭渭河之下的冤魂的哭喊?又有谁能替那累累白骨鸣冤喊屈?
      所有风月,都慢慢消融在山石的捶打爆炸声中。淘金剩下的细沙,一层一层,覆盖住了所有乌黑,一场大雨过后,又会有树苗或野草重新长起。
      除非山也没有了,水也消失了,这一切,恐怕就会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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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冰牵着马,在山林中穿梭,与成王爷还有其他几个将军前几天商议了一下潼关的部兵阵势,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在秦岭中增加几个探点,以防止巨鼎番国有什么行为。但到底要加在何处,各人有个人的看法。崔冰趁着现下有空,就来到这山中,想要仔细勘察一番,没想到逛游起来,竟然忘了时间,眼见着天色就暗了下来。
      再不赶回去,成王爷恐怕就要派人搜山了。崔冰暗暗好笑起来,这个成王爷,别的不说,就是过于谨慎,走一步,想三步。幸亏现在也没有战事,要不然真打起来,说不定敌人都到家门口了,成王爷还在研究地图呢。
      翻过一个小山头,已经能看见潼关的城门。崔冰舒了口气,转头看着西面的天边。
      太阳刚刚落下去,只留下大片大片的云彩,烧得通红,卷在一起,层层叠叠,伸向四面八方。崔冰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天空。身边的马儿打着响鼻,低下头吃草。
      这一站,就有了些心绪。本来以为是波澜不惊的湖面,扑通,扔进去一粒石子,水纹就荡漾了开来。
      前些日子接到了齐律的来信,说是思蓉生下一子,起名敏然,现在他正遍寻天下名医,为思蓉医治眼睛。自己昨天才回了信,将所知思蓉眼睛的情况一一告知,希望能帮上点忙。
      思蓉,她现在一定很幸福。崔冰想着,手不自觉地伸进衣襟,扯出一条红线,上面挂着一个玉坠子,还有一块绿得像要流出汁液的翡翠牌。
      原来,离开京城也已经一年多了。
      还以为离开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就会自然而然的忘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所作所为,都可以抛却。谁知——崔冰将翡翠牌拿在手中,默不作声。
      韩承之。
      这是韩承之的东西,一直就带在身上,即便是在被韩承之刺字,恨不得杀了他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把这东西拿下来。就这么带着,仿佛天生就该带一样。
      韩承之在给自己刺上这个字的时候,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思绪?右手抚上心口,说是要找个法子去掉,哪有那么容易?来潼关的路上,找了个老医生,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末了就只能这样。
      那是个“水”字。
      韩承之为何要刺这么一个字?崔冰想过无数次,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天边渐渐呈现出一抹蓝色,夹杂在红黄之中,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这才是要黑天了。崔冰把红线塞进衣襟中,整理手中缰绳,把马牵过来,纵身一跃上马,向着城门方向奔去。
      再想,再想又如何?
      已经是天各一方,他作他的傅相,我守我的边关,就这样一辈子不相见,岂不是乐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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