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rbet》晓暮寒侵

1、第 1 章

　　想用炽热的思慕，溶解冰冷眼神的心

　　（一）
　　下班之后，我思考片刻决定，午餐照样去常光顾的店里解决。
　　我出生在一般的家庭，生活平静，衣食足够，在普通的学校毕业，联系不多的朋友，做不累的工作，挣够花的薪水，做些日常的事，写写字，购购物，做简单的运动…不知不觉已到了被年轻人叫做“大叔”的年纪了 … 如果我这样介绍自己，你未免会撇嘴说：少骗人了，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生啊，是说你也太没干劲了吧，无论是什么，总有一些难忘的经历啊，女朋友呢，总该有过吧！
　　那么我会告诉你，你说的没错，本身就是完全没有干劲的人生。
　　如果是被逼无奈必须得做的，那么做到说的过去的程度便会停止，而其他可做可不做的事情，必定会选择不做。因为…太麻烦了啊…
　　你问：难道就没有什么你因想要而去努力的东西吗？
　　有啊…但一些事情，并非靠着努力就能得到的…
　　不是吗？

　　“欢迎光临。”
　　察觉到今天打招呼的声音，不是熟悉的餐厅老板，抬眼向柜台瞥去，稍微愣了一下，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店门… 柜台前站着的是一个夸张打扮的男孩，竖立着一头金色头发，穿着嘻哈的服装，系着围裙，一只手搭在柜台上，戴着黑框眼镜，稍显傲慢的斜过视线，平静而冷淡的说：欢迎光临。
　　“怎么样？是不是很夸张的发型？”餐厅的店长是个大约五六十岁的阿姨，因为我是常客，所以在店里闲下来的时候，她便会来到桌前和我闲聊：“他是我的金孙，学校放了长假来这里帮忙的，别看他这样，也是个文学系的大学生呢，俄国古典文学。”
　　“这样哦…”
　　“小子，过来一下。”店长招手叫来男孩，一把拉过他的胳膊对我说：“喏，谷崎先生你看看…”
　　我闻声抬起头，却被那冰冷淡漠的双眼稍微震住：“这眼睛的颜色…”
　　“看什么看。”他毫不带感情的吐出这几个字。
　　“是吧，”店长微微笑着说：“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个混血儿的孙子呢～”
　　那眼睛闪烁的，仿佛是，水果雪酪冰的色泽。

　　“谷崎先生在吃什么啊？明明冷的要死，这个季节吃冰的话，可是会看到雪的哦。”
　　“哦，是吗…”咬掉最后一口雪糕，‘中奖’的字样如我所想的出现在木棍正中间，无语的挑挑嘴角…觉得自己还真像超音波映像仪…
　　餐厅的摇滚男孩名叫安彦，是个遗传自英裔美国人父亲和日本人母亲的、面容端整的混血儿，他总戴着黑框的眼镜，穿混搭的衣服，用毫不带感情的眼神看人。
　　“请用。”他将我点的三明治放到桌前，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接着边挠头边转身回走，嘴里小声念叨着：“忘拿番茄酱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即便是偶尔暴露的冒失一面也令人在意的不得了。
　　“不好意思。”他向我递来番茄酱的瓶子，我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对他说：“你…写些什么吧。”
　　他显然愣了一下，不过反应很快的拿起瓶子，在我面前的盘子里挤了几个来回后扬长而去。
　　有些无语的看着盘中画上的卡通图案，我感到有些无奈又有些惊喜——他果然很机灵。
　　聪明的猎物总能给猎人带来更多狩猎的乐趣…
　　同时，
　　也更加难以捕获。

　　“啊，您好，我是谷崎，受您照顾了…”讲完电话，习惯性的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是一张被画上怪异卡通的三明治。
　　“谷崎先生，您要的资料。”
　　“哦哦，谢啦，辛苦了。”
　　“没事啦～话说您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咦？”
　　“因为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啊，难得看您这么有干劲。”
　　一边的课长闻言冲了过来：“再没有干劲谷崎先生也是你的上司，有你这样说话的嘛！赶紧去工作。”
　　“哈哈，算了算了，小吾也是在开玩笑而已。”我牵动嘴角打着圆场……是说，你们还不是都没否认我没干劲这件事吗…

　　让安彦在盘子里画上图案，这类事情重复了很多次，直到这一天，我看着端上来的盘子平静的对他说：“那么这一次，写上你的电话号码吧。”
　　他顿时怔住，又立刻换上一脸戒备的神色：“…谷崎先生你，是同性恋吗？”
　　“……”
　　“无所谓。”他先我一步开口，神色已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怎样都可以。”他说着，在我面前的盘子里挤出几个数字。
　　回到工作场所，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给的号码，嘟嘟声响后，话筒中传来智能女音机械而冷淡的音响：“今日17点后本地区将转变为有雨天气，打算出门的市民朋友，请携带雨具…”
　　“谷崎先生。”工作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厂商的人来了，下午五点之前我们就要到达目的地。”
　　“嗯，知道了。”我挂掉电话，扭头看了看窗外依旧阳光明媚的天气。

　　“哇！”结束工作后已是下午七点，随行的人一出门便开始大叫：“怎么突然下雨了，还下这么大！走之前明明是晴天的啊！”
　　我将手提包中的伞拿出来撑到身边人的头顶：“拿好。”
　　“哇啊！谷崎先生你…居然带着伞，你真的是超音波映像仪吗？！”
　　“哈…也许吧…”……才怪。
　　我知道任何事物都可以凭借一些手段得到，但这一次，我并不想那样。
　　因为，那是我有史以来，唯一想要得到的东西，唯一想要为了得到而努力的东西。

　　“你点的东西。”他将盘子放到我面前的桌上，表情和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
　　“昨天…”我在他准备转身之前开口：“那个天气预报帮了很大的忙…因为正好有事要出门。”
　　他显然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真的去拨通。
　　“所以今天，”我微微对他笑笑：“我希望能够得到其他情报。”
　　他犹豫了一下，照例用番茄酱在我的盘子里画下几笔，然后摸着后脑勺转身离开。
　　我看着面前的数字，拿出手机拨通，店里柜台上的电话，似乎为了回应我一般开始响个不停。
　　店长阿姨拿起了听筒：“喂？”
　　我结结巴巴的开口：“喂，我…是谷崎…”
　　“谷崎先生？！”
　　我听见身后的柜台及手机话筒中同步传来的惊叫，不自禁满头冷汗：“啊，只是想对你说，一直以来多谢照顾了…”
　　“您在说什么啊…还有干嘛人在店里还打店里的电话说啊…真是的～”
　　这下糗大了…
　　走出店门，开门的声响惊到了花坛边的一只猫儿，它惊叫着对我怒吼，转而一瞬消失在了墙后。
　　“啊啊…不肯跟我玩吗，小猫…”
　　但就连这点，也令人心痒难耐。

　　（二）

　　“总觉得谷崎这个人…”
　　“啊？”正在一边忙碌的奶奶漫不经心的接着话。
　　“啊…”看着那人的身影出了店门越走越远，我整理着要开口的措辞：“总觉得他，有点可惜啊…”
　　“那是什么啊？谷崎先生他应该是个好男人吧，而且好像也有钱…大概吧～”
　　“天晓得…”
　　啊啊，谁在意那个啊，我指的是…

　　之后，他也依然每天都来店里，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动摇，让人不禁想要做点什么。
　　“选一个吧。”
　　他看着面前三个杯子的冰激凌，每一个上面都有不同的电话号码，我端着盘子站在他面前耐心等待着，欣赏他脸上犹疑不定的表情…
　　明明一直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脸，现在却一副十分拼命的样子呢…
　　终于，他带着拼死一搏的神色伸手一指：“这个。”
　　“真遗憾。”我先他一步移开盘子，看他隐忍着懊恼的表情，不禁在心里大笑不止，什么嘛…
　　你也会有那样的表情啊。

　　“小彦你啊。”
　　“什么啊。”
　　“最近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呢～”
　　“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你自从高中以后见人都板着一张脸很少笑吧，现在有时干着活都能自顾笑起来，就算是作为奶奶的我，也会惊讶啊…你也能露出那种表情啊…简直像是恋爱中的傻小子那样～～”
　　“什么啊，奶奶。”
　　“哈哈，只是个比喻而已啦。”
　　……
　　我也会有，那样的表情啊…
　　什么啊…

　　（三）
　　“选一个吧。”
　　安彦在谷崎对面坐下，伸出紧握的双手。
　　又开始了，这个吊人胃口的游戏。
　　看着面前年轻人脸上好整以暇的表情，谷崎犹豫了一下，伸手向左边一指：“这个。”
　　在听到男孩开口说‘错’的瞬间忙伸手抢向右边，遗憾的是安彦的反应更快，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只遭到男孩的哈哈大笑。
　　如果这样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年轻人当笨蛋耍了的话，那就真的是笨蛋了… 谷崎一语不发的看着面前笑着的男孩。
　　“这么想知道的话，去问我奶奶不就好了？”
　　“我可是个绅士。”
　　“……”安彦无语：明明刚才还想用抢的…
　　许是看到对面人的表情凝重下来，男孩收敛了笑，无比认真的伸出一只手，一时受宠若惊无法思考，谷崎忙条件反射的回应，却见那男孩突然变成了剪刀手势，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骗你的，哈哈你又输了～”
　　又改玩石头剪刀布了么…谷崎的无奈又加深了些：真是淘气…
　　看那男孩顾自笑着，手掌无意识的摊开，谷崎眼神一动，突然伸出剪刀的手势。
　　“咦…”男孩停止了笑，有些惊讶的看了看两人的手势，又看了看谷崎的脸，一副‘没想到大叔也能这么机灵’的表情。
　　“好吧。”安彦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谷崎：“这个给你。”
　　拿起手机，拨打了纸上的号码，铃声在对面响了起来，男孩按下接听键，看着对面的男人：“喂？”
　　“你好，我是谷崎。”
　　“你好，我是安彦。”
　　“请和我交往。”
　　“哈…门都没有…”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