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而终》凉原硕

4、第 4 章

　　满室电脑的一角坐着一个影子，他正好偏对对着门，显示屏的荧光静静扑在他身上，像布光一样构成一幅肖像画。少年的神情很专注，但魏娴也注意到一点，他的手始终没有大热地活动起来，比起魏堔砸得噼啪乱响的键盘，这里太安静了，和月色一样安静，敲击声有韵律有节奏，如溪流淌。
　　少年突然注意到有人，有点吃惊地回过头来。两人对望了一眼。魏娴迅速低头抬起手腕看了一下，9：43，不算早不算迟，恩好，刚刚能赶上晚班车，然后学出镇定自若的语调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就走了。”
　　少年起身走过来。因为灯没有全打开，他一直显得影影绰绰，直到他走近到亮一点的地方魏娴才看清他脸上的笑容，清风霁月，温润亲和。
　　那个瞬间对于回忆也许很重要也说不定，但魏娴迷迷糊糊没记太清，只记得他说：
　　“啊，这么晚了怎么能让女孩子一个人走呢，我送送你吧。”
　　回忆里满是月光和夏天湿热的味道，因为模糊，更显得清凉。

　　故事没有这么简单。人们相遇的原因难以解释，只好都以命运代替。不过魏娴遇到喻文洲却带了主动的成分。她再次在魏琛那成功磨到9点后，带着自己也分辨不明的期待装作不经意地路过训练室。青春可以冲动可以单纯，月光下的茕茕少年，这样的记忆有如捧在玻璃瓶里看的单向美好。所以，7年前的又一个适合创造回忆的晚上，春风沉醉，少女闯入少年的世界。
　　“啊，又是你！”此情此景，脑子里瞬间蹦出那句著名的“原来你也在这里吗”，然后魏娴成功地把自己酸到了。毕竟和魏琛基因相近，接触这么久，魏娴的心理水平也很彪悍的说。
　　“咳，”迅速打破奇怪的气氛，“那什么...下午的训练我也看了。没关系的，再好好练练，你这么努力，会好起来的。”一连串的安慰堆上去，不过是紧张，有点没话找话。
　　喻文洲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不过已经停了训练。他的手指搭在键盘上，魏娴已经对气质这种形而上的玩艺花痴过一回了，看到他的手又晃神一把，差点忍不住安慰他用这么漂亮的手弹钢琴也行啊。
　　她上前几步转到旁边才看清喻文洲的表情，然后惊讶了，这个表情，呃...相当挣扎。看起来就像表情神经坏死，肌肉失控，脸色相当机械僵硬，上下铁板一块。
　　魏娴忍不住开口：“你这是...”
　　喻文洲面无表情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不过毫无柔和之意。
　　于是就这样开始了。
　　当初连续被整个训练营的孩子依次虐过的喻文洲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风度，以超出年龄的稳重表现得到了句“心理素质不错”的评价。在重复失败与持续低落的氛围中也没有显得多狼狈不堪，反而让赢的人没了胜利的快感。
　　可是从那时起，只有魏娴知道，带着面具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的王子，舞台落幕的深夜，独自一人，毫无防备，遍地荒凉。
　　这样的蓝雨队长足以让队员、记者，任何一个知道他的人大惊失色。在大家的印象里拼凑出的喻文洲是温文尔雅的存在，是队伍的核心，是包容力强大的海洋。除了技术的缺陷他毫无死角，一如完人。
　　正如彼时，魏娴不是惊讶他的失落，而是惊讶于是“他”失落。看起来连致命弱点都不足以困扰他的喻文洲也会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吗。不是没有看到他的惨败，但是胜利的成就感是要建立在对手的挫败感上的，因为氛围太过和谐大家都不觉得胜负多么严重，更没有想过，被虐的一方如何消化一败涂地的惨痛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