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觅阳》哲尔

3、当时明月在 3

　　我胡乱跳上出租车的样子一定很糟糕，幸好婚纱还没穿上身，仍是居家的Paul and Frank棉汗衫和长裤，那只贼兮兮的大嘴猴此刻正在我的胸前怪笑。脸上已然上了大半的妆，粉底加上散粉，即使抹了些胭脂，此刻大约也苍白得没有了一点血色，华丽的发髻上还残留着三两朵妖艳的花瓣。
　　“师傅，机场，快！”
　　“浦东还是虹桥？”
　　“去舟山，应该是虹桥。”我在一片空白的脑中不断搜索残存的理智，发出来的声音还是带着一丝的颤抖。最快的办法应该是飞到舟山，然后坐快艇去梨花岛。觅阳，晏觅阳，你这个混蛋。最好这只是你又一次试探我、设计我用的滥招数。我的婚礼你要怎么赔……
　　窗外的街景一一掠过，我什么都看不见，出租车的收音机里断断续续传来让我恐惧的声音“今天是2011年7月10日，最高气温33摄氏度。下面播报一条突发新闻，今日凌晨1点30分左右，有一架庞巴迪小型公务机在东海海域失踪，机上人员幸存可能性较小……据有关方面消息称，飞机驾驶者很可能为商业巨子、晏氏集团总裁晏觅阳……一旦消息得到证实，股市可能发生震荡，该集团目前下属3家上市公司，总市值超过千亿美元。集团发言人称，消息未经证实，不便发表任何公告。”
　　“晏觅阳现年33岁，10多年前白手起家，在互联网和风险投资行业如鱼得水……”
　　我想对司机师傅说能不能换个台，可是张开嘴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如鲠在喉。
　　“你说现在的有钱人，没事飚车也就算了，还飚上飞机了，昨晚台风刮得那么大，不是自找的嘛。”司机从反光镜里瞥了我一眼，许是看到我满眼的泪滴，终于止了声。
　　五脏六腑似有成千上万的细胞在叫嚣：“不会的，我的觅阳素来滴水不漏，他怎么会冲动行事。”

　　“潽潽，我考到驾照了。”
　　“满大街随便一抓都一大把，稀罕？”
　　“可以开飞机的那种。”
　　“……疯了，要这个干嘛？”
　　“潽潽，我们目前隔着1648公里，万一哪天我想见你的时候赶不上飞机，可以自己开过去呗。”
　　“你就吹吧！”
　　……
　　“潽潽，明年夏天带你去海边游泳吧。”
　　“我旱鸭子耶。”
　　“那穿套比基尼我看看也成啊。我可是在海里长大的，随便游个3000米也不带喘气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一定要练练。”
　　“你见过？”
　　“想想也知道。”
　　……
　　那些10年前的对话怎么格外清晰起来，那些多年来不愿去触碰的记忆死角此刻全部潮水般泛起来。晏觅阳，你不是10年前就能开飞机么，怎么技术还是那么糟糕，晏觅阳，你不是能在海里游长距离么，快点回来，回来啊。
　　“潽潽，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想，觅阳会希望你在那里的。”孟航的电话里这样说。我不会开飞机，也不会游泳，我要到哪里去找到你呢。

　　我冲到机场柜台的时候，售票小姐一脸无奈：“对不起小姐，由于天气原因，今天到舟山的航班全部取消了。”
　　“就近的宁波呢？”
　　“很抱歉，也没有。”
　　我环顾四周，有人迎客，有人送别，有人挥手，有人拥抱……我的手却不知该往什么位置放。

　　“璞儿，我开车带你去。走跨海大桥到宁波，从北仑港出发的快艇也已经联系好了。”一只有力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我机械地跟着他往停车场走去。
　　“程远，对不起。”
　　“我明白的，觅阳对爸爸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静子也会和我们一起去，可能，接下来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爸妈那边你放心，我都解释妥当了。”
　　他还穿着那套我们一起去订做的结婚西装，粉色的领带斜斜歪在一边，鬓间汗水淋漓。向来温和冷静的程远，此时竟也有了点狼狈的感觉。
　　总是他，一直都是他，在我狼狈不堪、心醉一地的时候，陪着我一起狼狈、一起心碎。从小到大，一直纵容，直到今天，终于，我还是毁了我们的婚礼，这场他从小就期待的婚礼。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上海的盛夏的艳阳天全都掠在了身后，程远的雷克萨斯越野车驶上东海大桥的时候，风雨凄迷，一片迷蒙。静子默默握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