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花开》云里梦

2、2

　　军训结束，简艾的脚一夜间说好便就好了，这让被她奴役了近一个月的简期对着镜子冷笑了很久。同宿舍的齐洵每次只要对上镜子，便神经紧绷、脸色苍白，甚至一度神经衰弱到只要看见简期照镜子，便浑身战栗，夺门而出。

　　武则天打电话来关照儿子：出门在外。要尽到做哥哥的责任，好好地保护妹妹；不要在外头乱来，别大一就带着挺了肚子的女朋友回家……简期一边听话一边抽搐。

　　钱多多爬上网，两人开着视频和耳麦、隔着太平洋大眼瞪小眼。说着说着便就说到了磷肥——钱多多对“钱多多二号”这个称呼更加中意些，说这能让他的男子汉气概更上一层楼。简期忍不住又翻起了白眼，小痞子高中毕业就去了美国，没准等他回来时，度的不是一层金，而是一层皮，一层厚厚的脸皮。

　　学习正常化，大一的新生便要面临选修选课的问题，事情不大，但也不小，一个不小心就只能等着被名补枪毙。

　　简期和简艾读的都是计算机系，选课时，也是一人干两人的活，简期吆喝着妹妹上窜下跳，变着法儿算旧账。大学“猩猩人”的日子尚未无聊到厌倦，过得好不惬意。

　　简期隔三差五地又去了好几次咖啡店，却再没有见到林斐，向他道谢的话也不得不经由另一个侍应生之口转达。

　　这期间，简期倒是和同宿舍的男生完全熟络了起来，尤其是也有个年纪相若的妹妹和女王型老妈的楚文灏。倒是齐洵被镜子里的简期吓得不轻，私下里闲唠嗑的时候，总是挑离门最近、离简期最远的位子呆着，清醒地保持着随时逃命的节奏，尚未被404宿舍的温馨表象冲昏头脑。

　　楚文灏是只夜猫，虽然保持着正常的出勤纪录，但楚公子便是早上跑操的时候也总歪着脑袋、一副随时倒地不起的德行。到了晚上，吃饱睡足的楚文灏却一反日里的萎靡，开着CS在上面上窜下跳地活似只猴子。罕有的、跟网游完全绝缘的齐洵开始很是羡慕，但到了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只看见黑乎乎的宿舍里头，一抹蓝荧荧的幽光和幽光里不时舞动的两只手，只好憋着上厕所的念头，把头蒙进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简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无法忍受了，抡起枕边砖头厚的书，朝楚文灏砸过去。听得对面传来的哀号声，齐洵开始在被子里头打颤。剩下的两个，打着呼噜睡得像三头死猪。

　　第二天深夜……一切照旧……

　　男生宿舍二幢404的第六人是在开学两个月后搬进来的。

　　开学的时候，床铺上就贴着“崔林”的名字，办理注册手续的那天，崔林的家长却打电话到学校里来，说是孩子去车站买票时出了车祸，少说也得个把月才能返校。这一耽搁，就错开了大一军训和选修选课的时间。

　　崔林前脚踏进宿舍门，正撞上简期急急忙忙抓着外套往外面跑，两人在404门口的走廊上匆匆打了个照面，谁也不认识谁。

　　这些天，简艾又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岔子。简大公主从小到大，连伤风咳嗽都没有撞上过几回，可才离家两个月，一会儿伤腿一会儿伤胃，急得武则天在电话那头直跺脚。

　　细菌感染，不大不小的毛病，简艾在苍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内科病房里头住了两天两夜，又是胃透又是血透，还天天背着两瓶点滴，委屈得让简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钱包，妹妹要啥就买啥，做足了好哥哥的榜样。

　　第三天上午出院，好哥哥挂了两只熊猫眼，捏着比纸还薄的皮夹子，欲哭无泪，脸色比生病的妹妹还憔悴。

　　楚文灏这几天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晚上十点不到，晚上十点一到，准时倒上床；早上六点刚出头，便和太阳一同升起瞎折腾。逢课就上从不缺席不说，上课居然还记起了笔记，每天威逼利诱齐洵给他占好位置，把胆小鬼吓得不轻。

　　以上超常规现象，若解释成楚大少爷某晚CS时被人放冷枪爆头后、因太过郁猝而决定和自己以往的米虫生活彻底决裂，左右不过是被人当成中了邪；不过接下来楚文灏的举动却着实让简期胆寒起来。

　　楚大少爷日日早起的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脸，不是穿衣叠被，而是一溜烟地跑去简期床前，吊着他的床沿，陪着笑脸，问他……早点要吃什么……然后，晚饭后，总会一个不小心，帮他多打一壶热水上来。

　　早点的钱，由楚文灏掏腰包。

　　打热水的事情，不必简期吩咐。

　　甚至去大澡堂里头泡澡，楚文灏也自告奋勇地帮他搓背……

　　以上行为，附带谄媚得流口水的笑容数个。若是简期哪日心情好，随口假惺惺地夸上他几句，此物便摇头晃脑外带甩尾巴，活似大学门口那条乞食的流浪狗。

　　404的诡异度随着气温的突然回暖越发地强劲而浓烈。发酵到最高潮，众人由对楚文灏的动机猜测无差别地延伸至所谓的“404爱的宣言”、“楚文灏良夫还是贤妻？”等诸多八卦意识强劲、内容主题暧昧的茶话会大讨论。404的男生用自己的行动强有力回击了“八卦是女人的爱好”这一蜚短流长。至于四邻八里的茶话会后、衍生出的名为“楚文灏爱心大表白”的赌盘，则再次证明了“赌博乃是人生一大乐趣”这一至理名言，即使赌盘的筹码是一桶肯德基的外带全家餐。

　　简期抱着薯片袋盘腿坐在床上，瞅着跪倒在他运动裤前的男生冷笑。

　　楚文灏摇着尾巴，闪着星星眼，唱念做打具佳：

　　“小弟对期哥仰慕已久，其心如高山流水奔流向前滔滔不绝；其意似磐石蒲草久经沙场历经考验，期哥你就点个头应了吧……”

　　简期咧开嘴角，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要我应你？可以，不过……两个月的早餐、热水外加跑操打卡！从今天开始算！”

　　外星流狼狗楚文灏飞扑至其窗前，吊着简期的床板摇尾乞怜：“一个月，就一个月行不行？”

　　“一个半月，最低价码，否则免谈。”

　　“好，一个半月！你保我这学期的编程段考和末考全部过关！”

　　“……我要被捉包，一定会拉你挡枪子。”简期慢条斯理地从床上爬下来，捏住床单的手死紧，嘴角不经意间微微颤抖：终于、终于有机会从冤大头身上捞回成本了！

　　楚文灏蹭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一幅哥俩好的德行。

　　事实证明，简家武女王的“计算机要从娃娃抓起”的英才教育、“一分价钱一分货”的早期价值观教育，对简期来说，成了被他妹妹盘剥干净的、月底钱包空窗期的有效解决途径。

　　简期抓起砖头厚的编程教科书，从未觉得周五编程段考是如此的金光灿灿、“钱”途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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