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之光正文番外篇》阿D

3、chapter3：重回时光海之一

　　时光倒流回树月跳下罪人之渊后。
　　世界上再也寻找不到树月的生息，仿佛从未来过。
　　绝望而自责的凰羽，不惜一切代价的，使用了时间的禁忌法则，以自己的魔王之力作为交换，三次机会返回到过去，以修补和寻找树月或是绯琰的灵魂碎片。但他不能改变过去，也无法停留在过去。
　　片段的记忆，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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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西历二千年，那时是个被科技和文明覆盖的时代，某城镇的某处房屋。
　　正值炎热的夏日，知了在干枯的树上鸣叫，这是某个二层住家的宅院，院落凌乱不堪。大约是长期无人浇灌修剪，植物大多枯死，或者是疯长，毫无章法可言。地上积满了灰尘与垃圾。
　　宅院的门直通大街，行走的人远远避开这家的大门，窃窃私语且指指点点。如果说这宅院尚且有人居住，那便是隐隐从那一层的房门内传出酒瓶碎裂地上的声音。
　　宅院里，阳光的阴影处，站着一个约莫不到十岁的女孩，看样子最多是七八岁，她有点发育不良，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件不知是破旧还是脏的红裙子，赤着脚，小心翼翼的隐藏在阳光和树木的阴影中。她显得很瘦，手中紧紧地握着半个馒头类似的东西，一声不吭。
　　房门内走出满脸胡子拉撒的男人，一路上骂骂咧咧的走向大街，小女孩身姿微微颤抖，几乎是躲在那树木下，把自己完全的藏匿其中。直到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她小心的站起来，眼神犹如宝物一般看着自己手中那点可怜的食物。
　　院落微微一道闪光，在不远的树下，出现了一道人影。
　　她怔怔的看着，只是一眼，却再也无法把视线移开。
　　虽然总是习以为常的看到不属于这世间的生命，但是…………这么漂亮的鬼魂，却还是第一次…………
　　那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虽然他一身仿佛夜的漆黑，黑色的短发，简单的黑衣，但，那个人的脸，是如此的好看，魂也有这么美丽的么？？？？
　　她不能告诉弟弟以外的别人。
　　就仿佛那些人会喊他们是“不该存在的怪物”，就仿佛刚才那个凶恶的男人，总是毫不在意的说“恨不得杀了他们”。
　　此刻，站在那树下的美丽灵魂，也静静的看着她。
　　但，她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悲伤的魂，眼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碎片吸进去一般。那人远远的站着，犹如夜里的死神…………
　　他在看她身上无法遮蔽的伤痕。眼神里，有着她这个年纪也不懂的怜惜。
　　她微微抬起自己的手，对那人轻声说：“不痛的哦…………”
　　然后她静静转身，穿过那走廊的檐下。
　　在一片被灌木遮挡的地方，她蹲下来，不可思议的是看到一小排铁栅栏，阳光灌入那铁栅栏内，勉强露出了另一张白皙但满是伤痕的小脸。
　　“阿缘！”女孩小声的喊了一声，迫不及待而小心的把那点仅有的食物塞了进去：“给你————”
　　伸出另一只满是伤痕的手，铁栅栏直通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饥饿中的小男孩把那馒头接过去，却一把拽住了女孩的手，“你…………你又挨打了！”
　　女孩有些惊慌的把手抽回来，“不痛……一点都不痛的…………你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快吃啊！”
　　无力的辩解。
　　地下室传来细微的咀嚼声，却不知道那饥饿的男孩是如何的狼吞虎咽。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如果那就是血缘，那么那个把他们生在这个世间的人为何如此狠心？
　　女孩蹲在那里，微微停顿之间，那美丽的魂仍然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她。
　　“你在看什么？那家伙出去了？”地下室的男孩爬下来，眼睛能看到灌木中外面的世界。
　　“刚出去…………阿缘………………我看到了美丽的鬼魂…………就在那边的树下面。他全身都是漆黑，正看着我们。”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骇世俗的言语。
　　阿缘静静的望着，他看不到那棵树。即使看得到那棵树，也看不到她说的鬼魂。他和她虽然是姐弟，但或许能力并不一样。对于他那明显有伤害的力量，她的那些温和细微的能力，显得非常奇怪。一年以前，她能看到这世间一些奇妙的事，对于她看到的，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鬼魂是不伤人的。”男孩小声说道：“电视里说，他们是停留在世间的记忆和想念。”
　　“我不懂…………”心智上，她远没有这个小她两岁的弟弟成熟。或许是来自于她那迟迟未被发现的能力。
　　“你还好吗？”阿缘问道。声音实在是干燥嘶哑。
　　家里没有像样的东西。生活仿佛一夕之间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模样，就好像地狱一般。
　　她微微点头，站起来：“我还好……但不能再说了……妈妈还在生病，我要去买药…………”
　　她的眼睛死寂，望着寂静的二层阁楼。
　　在那个人没有回来之前…………妈妈病得很沉，如果不能救她…………她就快要死了…………树下的那个漂亮的灵魂，或许并不是灵魂，或许，是来带走妈妈的死神…………
　　“你别管我，快去吧！”小男孩低低的说道。
　　她点头，小心的将灌木掩好：“今天晚上我再偷偷拿点东西给你吃。”
　　她站起来，朝那宅院的门飞奔，但还未走到门口，撞到一个重重的身影，她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劈空而来的一个耳光，将她打在青石板上，那是成年人恶毒的一记，她避无可避，重重的倒下，唇间泛起了殷红的鲜血。
　　树下的黑影，瞬然泛起杀意，他微微伸手，泛出手光，却终究是无奈的放下。
　　这只是过去的时间。
　　如果影响了过去的法则，现在也会改变。扭曲时间的后果很严重，只是一个记忆，一句话，若是历史改变，所有现有的一切都会分崩离析。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和许多年前一样的无奈和绝望，悲恸和自责，他只是时光里的一个来客，他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看到小女孩被粗暴的成年男人一路拖回了房子里。
　　“小兔崽子！！是不是你偷老子的钱！！”那男人早已没有了往日上班职场的样貌，反而是一种狂骇，他忘记他是父亲，他忘记他有妻女儿子，他只记得自己找了一个晦气的女人，生下了两个如同怪物一般的小孩。若不是避讳着左右邻舍的目光，他早已把这两个小崽子亲手掐死。
　　她被那一巴掌打得脑袋轰鸣，被拖回去的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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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不止凌乱，还有可怖的血迹斑斑。
　　小女孩一点点的呻吟，无法阻止往她身上招呼的各种暴力。
　　她死死的将手扣在地上，忍受着身上一次一次的木棒，她或许是想哭的，因为她本来就是脆弱和胆小的。但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哭。
　　倒是打她的人不断谩骂，声音极大，她紧紧的捂着腰间，不肯把那钱拿出来。
　　她全身都是鲜血。
　　可即使如此，她也有抗争的勇气。是的，那钱是她偷得的，所以这打骂，或许也都是她应当的…………这个年纪还无法理解什么是恨，但，因为她曾知道什么是爱…………犹如弟弟对她，犹如妈妈对她…………
　　她死死地咬着牙齿不啃发声，如果被楼上昏睡的妈妈知晓，她不愿意让妈妈看到她的惨状…………泪水弥漫着她的眼睛，但终究没有掉下来。那是她的唯一小小的勇气。
　　黑影静静的站在廊下，她依稀的看着他，或许她想的是对的，他是死神…………但，她还有时间不是吗？？？？
　　不痛…………只要这么想，或许能减轻痛苦………………
　　意识模模糊糊，却被疼痛打断，再度徘徊在清醒之间…………
　　“王八蛋！！你不要打她！！！！”地下室传来一声一声反抗：“怪物是我！有什么冲我招呼就好！！！”
　　巨大的揣门，交织在空气里清晰可闻。
　　她感觉木棒朝她的头打过来，但在半空中被一道蓝色击中，断裂两截。男人眼神惊恐，却在下一刻泛起杀意。不知何时，门栏有一道清晰地脚步，接着有个同样小小的身体冲过来，抱住了她。
　　那是从地下室里冲出来的阿缘。
　　同样被打得很惨，却有着如同野生动物一般的保护姿态和獠牙。男人萌发了血性，抄起一旁的钢架，不由分说的打上来。阿缘将她推开，自己上前，手脚齐用，和男人厮搏，她呆呆的被推倒一旁，忘记了反应，空气里爆鸣着阿缘尚未成熟的能力光线，却激发了男人的杀心。
　　“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阿缘被拽在地上，男人也满身是血，这时候的阿缘大约六岁，再强的能力，也只是孩子。或许，他缺少的是杀心，或许，他潜意识里还有着所谓的父亲的记忆。男人抛了铁架，顺手在台子上抄起了刀具。她拼命爬起来，握住了那把刀，血顺着她的手往下滑。
　　“爸爸！！！——————”
　　她痛哭起来，为这失控的场景。
　　男人却不为所动，将那把刀从她手中狠狠抽出。她捂着自己的手跌到地上，又去抱住弟弟。杀红了眼的男人一瞬间将刀刺入那两个小小的身体————————
　　“怪物！！去死！！！！！！！！！！”
　　“啊————————————”
　　发出惨叫的并不是这两个孩子。
　　只感觉到刀混沌的刺中温暖的身体。
　　点点鲜血溅落她的眼眶。
　　有什么倒了下来…………………………
　　那是………………她最爱的人………………最爱的……………………红色里的…………妈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红的场景里，她整个的被吞噬…………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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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地下室，隐隐有着月光。
　　全身是血的两个孩子，相互偎依搂抱在一起。
　　阿缘尚且有着意识，他紧紧的抱着她，和她不同的是，他心智较早，他懂得这世间很多事。他懂得，自己要照顾的人，懂得，什么是生和死。
　　她就要死了………………全身是伤，长期惊恐和压抑，没有营养，她小小的身体躺在那里，一下子呓语不断。一下子发烧，一下子浑身冰凉。
　　恐惧占据阿缘的心。
　　血腥味一直扩散………………母亲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只记得，自己的能力爆发，接着失去了意识，醒来，又回到这个房间，外面一片寂静。
　　如果是绝望，那这就是这世界的绝望…………
　　他搂抱着她的身体，眼泪滴在她的脸上。
　　不要死…………………………
　　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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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中的影，徘徊她的身边。
　　仿佛还有意识，但那是魑魅魍魉的空间。
　　她微微睁开眼睛，蓄满了不知是泪还是血。她知道白天所见的，果真是死神…………但那漂亮的死神，却轻轻将小小的她抱在怀中。
　　犹如母亲的手，一点点温和悲伤的抚过她的额头，仿佛在降低那里的温度。
　　她或许要死了，或许要去那个世界，但是他仿佛开口，一遍一遍的说，活下去。
　　她看着那个漂亮的哥哥，自己便无法隐忍的流泪，她说，妈妈被杀死了…………一遍一遍的重复。
　　那人的手指温暖的擦拭她脸颊的泪水，如同她是这世上备受珍惜的宝贝，那人的声音如同魔魅，一遍一遍的说：“那只是一个噩梦。树月，妈妈是生病死的………………”
　　仿佛被海水包围的声音，那人抚过她的伤，仿佛那些地方从来不曾疼痛。
　　她断断续续的哭，似乎这样，就再无怨恨和痛楚。
　　在他的宽慰之中，她渐渐平息了灵魂，呼吸沉静。
　　他的眼睛，是那么悲伤………………
　　如果她也能知道他的悲伤，那多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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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了？？”
　　阿缘的眼睛显得不可置信。
　　那孩子自己的眼睛，也哭得红肿。只因为，她由死到生的走了一回。
　　“你别担心，那混蛋不在屋子里，妈妈被送到医院，或许并没有被刺中…………或许没事的…………妈妈她…………”有些笨拙的，无法回避的，对着那眼睛，解释着这看起来毫不可信的言语。
　　失去呼吸的妈妈，倒在血泊的画面，每想起一秒，都是痛楚。但是，年幼的阿缘并不能脆弱。因为，树月还活着…………
　　必须要保护着…………
　　如果活下去，只有这个理由………………
　　树月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晶莹剔透。
　　“阿缘………………妈妈生病死了………………”她睁着眼睛，沉沉的看着弟弟。
　　阿缘怔然看着她。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
　　“妈妈…………生病………………死了。”她重复，手紧紧拽着他的袖口：“我做了一个梦……很可怕的梦……………”
　　阿缘全身抖得厉害，但他缓缓伸出手来，遮住了她湿润的眼睛。
　　紧紧抱着她，仿佛那炎热的夏日热度从不曾传到他们的内心。
　　“你说得没错，妈妈生病……不在了……………………以后有我……………………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
　　那树下的灵体，隐没在月光之中。

作者有话说

　　树月没有妈妈被杀的记忆，是因为凰羽的一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