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短篇》丁墨

6、经理太腹黑（三）

　　好像隐藏许久的什么念头，终于按耐不住；仿佛两年来隐隐约约埋在心里的一些情绪，忽然得到释放——在这一瞬间，她想起很多。
　　想起每一次解决技术难题时，叶翎微蹙的浓眉和专注的目光；想起每一次将便当递给他时，他嘴角微微的笑意；想起每次他把国外朋友送给他的“没用的礼物”扔给她时，她刻意忽略那些都是女人的玩意儿。
　　还有他每一次看她的目光，静静的，却令她无比安心。

　　田甜挂电话时，嘴角是弯的，隐约听到电话那头，另一个声音低笑了一声，有点耳熟，但模模糊糊想不起是谁。
　　不过这对她一点也不重要。这晚她几乎把整个衣柜的衣服都翻出来，明天，可是她第一次约会啊！
　　跟自己……喜欢的人。
　　其实，一直喜欢着吧。只是被他冷血的统治，打压得没有信心了而已……

　　晚上折腾得太晚，田甜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拿起手机却发现有短信。
　　是叶翎。
　　“今天有急事，再联系。”

　　简单的一句话，却能感觉到他难得的焦急。田甜想打电话又怕影响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到了周一。
　　田甜刚踏进办公室时，就发现气氛紧张的诡异着。几个同事脸色都有点僵硬，两个有点眼熟的人，站在办公室正中，见到田甜，立刻迎了上来。
　　“田甜？”其中一人冷冷道，“跟们走一趟。”
　　“你们是？”
　　“稽核监察部。”

　　坐在稽核监察部的会议室里，田甜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双耳听到的。
　　这个部门直属董事会，是为了监察各部门风险、合规而设立的，目的是保护公司资金和信誉安全。田甜身在研发部，很少跟他们打交道。但听财务部、销售部的同事说，稽核监察部那就是明朝东厂，不找你还好，一找你要么是让你做牛做马提供材料；要么就是你犯事了。
　　他们不懂技术，找田甜自然不是为了资料。

　　“所以……你对K57项目技术资料泄露的事一无所知？”一个中年女人冷冷问道。
　　田甜摇头：“你们可以监察我的电脑记录，我从未泄露过。”
　　“可这个项目的完整资料，只有叶经理和你们两个助理经手。现在我们竞争对手已经率先推出与K57类似的产品，公司损失上千万。”那女人道，“这三个人中，你嫌疑最大。”

　　“为什么？”田甜怒了。
　　“叶经理是公司首席技术官，他当年带给公司的技术项目远超这次泄密的价值；他没必要这么做。林助理是在公司工作超过七年的老员工，而且是国外名校硕士毕业。而你……”
　　言下之意，田甜才工作两年，当初进入公司时，又不可思议的战胜许多对手过关，嫌疑最大。

　　田甜反而镇定下来，往椅背一靠：“我坦坦荡荡清清白白，随便你们怎么查。”
　　“在此期间，你所有工作暂停。我们会提请公安机关核查。”女人道，“小姑娘，你最好说实话，免得闹到公安那里难看。”
　　话音刚落，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大帽檐的公安走了进来。他们热情的和那女人握手，原来那女人就是稽核监察部的袁经理。

　　其中一个公安看向田甜：“这就是嫌疑犯？姑娘，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田甜站起来，声音有力：“这位长官，我不是嫌疑犯。”

　　袁经理脸色有点难看，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猛的被人推开。
　　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翎。
　　以及身后跟着的……顾焱总裁。

　　“怎么回事？”叶翎皱眉走到田甜身旁，看着袁经理。
　　“K57项目泄密事件，昨天我部已经汇报总裁。”袁经理语气缓了几分，“田甜是你的助理，必须协助调查。”
　　“跟我们走吧，姑娘。”公安道。

　　“你们要带她去公安局？”叶翎身后的顾焱，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她不去。”叶翎冷冷道。

　　公安也不含糊，看着顾焱：“顾总，虽然是您集团家务事，但也是经济案件。所有有关人员，我们都要询问调查的。”
　　“她没有嫌疑。”叶翎斩钉截铁，“你们调查其他人。”

　　袁经理不干了：“叶经理，你这话也太绝对了。”
　　“不绝对。我了解她。”叶翎淡道，“她很清白。”
　　田甜有些感动，但她不怕调查，正要开口，又听袁经理道：“叶经理，虽然她是你的助理，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是我女朋友。”叶翎语气淡定，“难道我不了解她？”
　　众人静默。
　　女朋友……向来冷血工作狂的研发部长的女朋友。他们完全没料到会炸出这么劲爆的八卦。
　　田甜的脸一下子烧了——明明还不是……

　　然而更劲爆的还在后头。
　　顾焱看袁部长还想说什么，走上前拍拍叶翎的肩头，笑道：“任何人都可能是商业间谍，唯独田甜不可能。”

　　袁部长呐呐：“总裁……为什么？”
　　顾焱转头对公安道：“我办公室有她全部资料，清清楚楚。而且我的家人，怎么可能出卖顾氏？”他低笑着对田甜道：“是不是……弟妹？”
　　田甜再无之前的镇定自若，她觉得自己要晕了。

　　K57项目间谍事件，是顾氏十年来最大一宗经济案件。然而比案件本身更劲爆的，是研发部小助理与研发部经理的八卦，以及研发部经理居然是总裁亲弟弟这匪夷所思的事实。
　　不过想想也是，要不是血脉相连，人家美国高材生干嘛回你一个国内集团？八卦慢慢被有心人士深度挖掘——原来当年顾老爷子和原配夫人离婚时，两个儿子一人一个，小儿子被带去国外，近年才回国。因为小儿子生性热爱技术不太通人情世故，为了避免给他的工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索性暂时隐瞒了公子爷的身份。
　　而顾焱当日抖出叶翎其实为顾翎的真实身份，也是有预谋的——技术分公司要成立了，顾二少却不肯担纲，顾焱索性揭他老底令他再难以首席技术官身份，不得不去新公司赴任……

　　间谍事件也很快水落石出——林助理收受贿赂，泄露了公司机密。他携带数百万元准备潜逃出国，在机场被公安抓获。

　　一个月后。
　　顾氏年终晚宴。本市最豪华的酒店，被全部包下。总部一千多名员工，以及各地分公司年度优秀员工，受邀参加晚宴。

　　研发部的饭桌在宴会厅第一排，很是醒目。没办法，他们是公司最大的利润来源。只不过今年晚宴的座次，与去年不同。
　　小助理田甜，被安排在主位旁边。这含义不言而喻，田甜红着脸，可其他老油条哪里肯跟她换座位。

　　“你就坐哪儿吧。”老夏劝她，“经理一高兴，咱们也有好处。”
　　田甜继续脸红。

　　宴会开始了。
　　前方舞台，乐队卖力的演奏歌唱。最前方的圆桌前，正做着集团的高层们，当然也包括叶翎。按照惯例，他前半段会在高管那一桌，后半段才和自己部门同事坐在一起。

　　不过今天，他显然很快就来到这一桌。
　　坐下后，田甜发现他果然如老夏所说，心情不错。淡淡看众人一眼：“老夏带大家去敬酒。”
　　老夏点点头。虽然是研发部，也需要跟其他部门搞好关系，于是带着众人开始挨桌向领导同事敬酒。田甜刚要起身，身子一僵。
　　手在桌下被人按住。

　　“你跟我来。”他清隽的容颜上，黑眸盯着她，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在许多人偷看的目光中，田甜极囧的跟在他身后，走到酒店这一层的露台上。
　　夜色清朗，露台上已有初冬的积雪，没有人。他径直走到阳台边沿，站定。
　　他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传来。

　　“抱歉。之前大哥不放心，所以才试探你。”冬夜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我也阻止不了。但是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
　　听到她安安静静，他继续道：“其实我只是想郑重的问一次，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我这个人，从小到大，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如果……你愿意，我会很认真的交往，以结婚为前提……可能我这个人有些老套乏味，你介意吗？”

　　回答他的，是田甜一声惊呼！他连忙转身，便看到田甜刚走到自己身后，脚下却是一滑，眼看便要脸朝下摔进雪里！

　　他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抱住，才避免惨剧发生。她心有余悸气喘吁吁：“我穿着高跟鞋啦，这里雪太滑……”

　　他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却没有松开。黑眸沉沉盯着她，声音沙哑：“田甜，我喜欢你，愿意吗？”
　　田甜脸热到极点，但她不知道，某人的脸若不是夜色掩饰，此时也跟她一样的红。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她的声音有点发抖。他还没松开她的手，他的手心滚烫得要命。
　　“很早。”他低声道。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她觉得不可思议。
　　他有些惊讶的看她一眼：“我一直在等……是你说二十六岁之前，升高级研究员之前，不谈恋爱。”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怒道。
　　“……你面试的时候说的。”

　　田甜想想，自己好像真的说过，又气又急：“那是为了面试啦！怕你们公司不要我。”
　　“顾氏从不限制员工恋爱。”
　　“我那不是为了表忠心吗？当时很多面试攻略上都说，很多公司讨厌女员工谈恋爱生小孩什么的。”

　　他长吁一口气，似乎为自己迟迟不出手有些不甘心。田甜觉得他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可爱，笑道：“好啦，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过我这个人没什么桃花运，你看我进入公司两年，咱们公司青年才俊那么多，我还是一个人。”这是事实，顾氏女少男多。许多长得没她好的女孩，都找到了金龟婿。
　　这回他没笑，沉默了一下。
　　田甜觉得他的沉默有点意思：“怎么？既然要谈恋爱，不许瞒我。”

　　他抓着她的手，插入自己大衣口袋，这样她贴得他更近了。
　　“我从不动用自己作为顾家人的特权。”他盯着她，“只是对你，用过几次。”
　　“你是说……”

　　“嗯。第一个想追你的男孩，是被我安排调去分公司的；第二个，是我让人给他介绍了部长的女儿……我其实想说，你很有魅力，只是我拦住了他们。”
　　“经理你太腹黑了！”田甜张了张嘴，这真是叶翎会做的事？这叫不通人情世故？这叫工作狂技术宅？他分明是腹黑好不好！

　　“腹黑？”叶翎也有些尴尬，手指摩挲着她的，缓缓低头：“那么……这是道歉。”
　　冰凉的唇，轻轻吻住。带着压抑许久的情感，带着初次心动的小心翼翼。

　　田甜只觉得自己要晕眩在这个温柔的、贪恋的吻里。她抓着叶翎的衣襟，模模糊糊的想，原来这么多年的等待，只为了最美好的爱情降临。
　　虽然这个男人有点呆，还有点自己不肯承认的腹黑。可她是喜欢的。
　　她二十三年的孤独，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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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短篇是科幻
还有两天开新文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