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娘子》沾沾

13、第十三回：劫持（下）

　　“姜姑娘就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此人正是耶律光。他本不打算露面，只是不甘心，觉得自己非来不可。因为这时不见，下次再见，已是沙场之上敌对双方。

　　姜筱月也不废话，道：“放人！”

　　耶律光一挥手，黑衣人便解开七郎和八妹的绳索。七郎却不走，欺身便要上前。姜筱月朝他吼道：“照顾杨八妹！走！”

　　七郎两边看看，抱起八妹朝山下跑去，姜筱月打了个响哨，马匹从一旁跳出接应二人。待他们走远，才问：“你是谁？为何要见我？”

　　耶律光起身跃下马车，双手拢在袖中，看上去弱不禁风，道：“在下耶律光。姜姑娘不认得在下了？”

　　姜筱月扫了他两眼，眼神淡漠，不见起伏，道：“什么事！”

　　“姜姑娘何必如此。你让我放人，我人已经放了。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说话？”耶律光道：“何况，我要说的，姜姑娘一定会敢兴趣的。”

　　“我与你无话可说。”

　　耶律光笑道：“果然冷淡。只是，见姜姑娘方才为救杨七郎卯力拼杀，实在很难相信你是如此冷冰之人。还是说，杨七郎是姜姑娘心上之人？”

　　姜筱月转身欲走，四名黑衣人又围了上来，虽未动手，显然不会轻易放她走的。这时，突然从耶律光身后飞窜出一老者，这人便是大辽的国师，辰君。他将手中的锡杖往姜筱月身前一挡，道：“王爷，萧太后有令，需将此人带回大辽！”

　　耶律光见辰君出现，已是十分气恼，见他这么说，更是大怒道：“我要的人，谁能带走！”

　　辰君冷笑两声道：“王爷是想违背太后的懿旨吗？难道王爷忘记了，幽州城中，王爷的母亲大人，可正在眼巴巴盼着王爷回去呢。”又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话锋一转，“此人从现在开始交由本尊处理。王爷请回吧！沈家人听令，送王爷回幽州！”那四名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动也不退。直到耶律光甩袖背过身子，才急转至耶律光身后。
　　姜筱月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收剑站定，一双眼睛牢牢的锁住辰君。

　　耶律光也未离去，道：“国师，你认为你能带得走她？不要忘记，杨家军已陈兵在山下，随时可以攻打上古月崖顶。”

　　辰君笑道：“王爷，咱们各自自扫门前雪。本尊的事，无需王爷费心。”

　　耶律光突然回头看了姜筱月一眼，眉目间居然含着几分笑意。姜筱月全神贯注盯着白发老者的一举一动，并未注意。算算时间，七郎应该已经下山与杨夫人会合了。
　　耶律光轻笑道：“筱月，回见。”
　　姜筱月一愣，顷刻间有些走神。耶律光已然走远。

　　辰君见再无外人，看着姜筱月道：“你认为杨家军会来救你吗？”

　　姜筱月没有回答，她已看见山下一直升起的狼烟急变，这是杨家军突遇紧急情况的信号。狼烟一路远去，看来有什么牵扯出他们，让他们必须撤军。

　　“你不怕？”辰君说完，后退两步。姜筱月看着他身后十多位持刀杀手，微扬嘴角。

　　怕这个字，八岁那年，就已经被她丢弃了。

　　真正动起手来，姜筱月心中大惊。她惊的不是这些人功夫如此不堪。她惊的也不是这些人完全不惜性命相搏。而是，这些人根本就已经知道她会出什么招式。他们像是被人控制，拆解她的套路，再一一化解，用她的招式逼退她。姜筱月看着辰君，他站在这些人身后，始终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口中念念有词。

　　姜筱月舍下众人，向辰君攻去。果然，他们已经料到似将她团团围住，一直逼到悬崖边。

　　辰君突然道：“姜筱月，此时束手就擒，我在太后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尚能留你一条活路。否则，今日古月崖便是你葬身之处！”

　　姜筱月闻言，收剑朝崖边急退。辰君深深叹了口气，无限感慨道：“罢了。你若想死，我自然成全你。只是，有一疑惑，希望你死前能解，你到底是谁？为何我谋断天机，却丝毫算不出你的来龙去脉？你是何人？为何至此？你当真有重写宋辽历史的能力？”

　　姜筱月抱剑道：“你问题太多了。而且，我一个也不想答！”说完，便作势要往崖下跳去。

　　“筱月，不要！”六郎的声音突然传来，止住她的脚步。辰君亦是大惊，踌躇之间，松懈了对众人的控制，六郎已经连击数人，直奔姜筱月面前。

　　姜筱月看见他，不笑反怒。拖住他，纵身往崖下跳去。六郎大惊，几乎是本能反应，将姜筱月抱在怀中。而她居然在他怀里轻哧了几声，下坠的身体很快得到控制，原来，不知何时，姜筱月已经用腕带缠在崖边的树枝上，再拦过他的腰，两人身子一荡，落在悬崖半中央一处突出的峭壁上。

　　脚一落地，姜筱月便推开他，六郎醒悟过来道：“你早就知道这下面有这处？”

　　姜筱月没搭理他，崖顶传来辰君的怒吼声：“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给我找！”

　　六郎道：“他们不会找到这里的。”

　　姜筱月可不这么认为，换做别人她不敢说，但是这个辰君，让她隐隐的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那双鹰眼。更何况，方才他问的那些问题，根本不像是初次见面人该问的。

　　他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难道他也知道她的任务，所以才绑架七郎威胁她出面？可是，这么一番下来，他们似乎什么好处也没有得到？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呢？又是哪里露出马脚呢？

　　一切不得而知。

　　就在筱月苦思不得其解时，崖顶传来一尖利的声音道：“他们在下面！下面有峭石！”

　　姜筱月暗叫不好，辰君的声音狼嚎般吼道：“给我砸！给我杀了这两个人！”

　　姜筱月顺手将六郎推向凹陷处，自己站在外侧，不料六郎手下用力，换成了她背靠崖壁，他将她护在身前。六郎掬起她耳际的秀发道：“保护姑娘家的事，该交给我们男子汉来做。”其实，他还想在这“姑娘”二字前，还想再加三个字……

　　斗大的乱石是沿着崖边滚落的，落到峭壁上时，几乎是擦着六郎的身子翻滚而下。他却死死的将她护在身前，不肯让她挪动半分。碎石划破他背上的衣服，尖利的石块划破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姜筱月已经闻见血腥味。

　　她紧咬着嘴唇道：“你为什么要来？”

　　六郎强忍着背后的伤痛道：“我不想看到你受伤。筱月，上次失手打伤你，对不起。还有，那次，我不是故意要监视你的，我只是觉得你身子很虚弱，不放心你，才去医馆等你。筱月，我不是有意的。”

　　“这些事都过去了。”姜筱月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着急的道：“你快让开，我自然有办法引开他们。”

　　姜筱月想要推开他，却仍旧被他抵在崖壁上。六郎不知想起什么，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道：“就这样。你不要推开我。就算你喜欢七弟也没关系，让我保护你。我想要保护你。”

　　一块碎石直直插在六郎的肩头，血水溅到两人的脸上。姜筱月此时已然变色，六郎呢喃了一句什么，唇畔擦着她的双唇，抵在她的颈间。姜筱月沉声低吼：“杨六郎，你不要命了！快让开，这样下去，你会失血而死的！”

　　姜筱月右手急转，点住杨六郎几处大穴，抬腿踢开飞落的石块，用腕带将他绑在身后，从峭壁处飞身跃起。

　　金銮宝殿之上，杨业跪在地上，他身后还有佘赛花和几个儿子。杨八妹挺直要腰板，跪在七郎身边，七郎脸上还有伤，伤口溢血。八妹伸手慢慢替他抹开血污。

　　杨业将前后情形详加描述一番，求太宗派兵前往古月崖救人。但潘仁美横加阻拦，反倒劝太宗先行查出耶律光藏身之所，再一举拿获。潘豹的突然出现才得已扭转局面，他亦开口求太宗出兵救人。如此一番，太宗才命令杨业即刻领杨家军前往古月崖。出了大殿，潘仁美当众掌掴潘豹。

　　潘豹亦觉得委屈，待杨家人走开，才道：“爹，儿子这么做是有用意的。”

　　潘仁美斜看他两眼，道：“你最好是说出个所以然来！”

　　潘豹倾身上前耳语，将姜筱月的功夫来路，以及易容参加杨家军一事从头到尾，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潘仁美听后，略作沉思，举手又要打，被潘豹躲开，道：“爹，如果姜筱月真是大辽探子，我们在明，杨家在暗。要扳倒杨家可谓是易如反掌，你做什么又要打我！”

　　潘仁美冷笑两声，道：“此事你为何如今才说。我告诉你，往后这姜筱月一举一动，必须时时向我回复。现在，我们且去看看杨业如何救人。”潘豹点头称是，随潘仁美出宫，亦领着潘家军前往古月崖。

　　姜筱月背负六郎，行动当然不比一人时敏捷利落，脸上臂上多出被树枝划伤，好在总算突出了辰君的围堵，终于下悬崖。她越想越觉得诧异，这辰君果然了得，她一路披荆斩棘，所走的皆是深山荒野，可这辰君似乎早已经算准，处处安插侍卫进行围剿。

　　六郎在其背上半昏半醒，嘴里不知念叨什么。姜筱月想着便有气，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她又怎会如此狼狈！

　　这古月崖的地形，她早已了然于心，如何退出她也早就安排好了。与辰君纠缠，实际上只是想打探他们此番前来到底是何目的。结果，全拜六郎所赐，真可谓是无功而返！

　　“喂！你死了没有？”她回头吼道。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就这么沉！姜筱月将他扔在一旁的草地上。再这么背着他，天黑两人都下了不山。

　　杨六郎睁开眼睛，看见她脸上的血迹，大惊道：“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说完，挣扎着要坐起。背后的伤疼得他直抽气。

　　姜筱月见他脸色苍白，又想起他怎么说也是为了救自己。尽管她根本不需要，声音还是软了几分，道：“你要是死不了，我扶你下山。”

　　六郎摇头道：“是我连累了你了。你先下山，再让人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