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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萍水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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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只忽明忽灭的烟在他的手中燃烧。袅袅烟雾条条屡屡升腾缭绕,像他此刻混乱而不安的思绪,纠缠不清。
一星期了,除了巨大的恐惧和兴奋,他要抑制的还有对于金钱的强烈的支配欲。现在当他再次望着北方那群霓虹闪烁的建筑,纠结的不再是以前那种因无法得到而产生的自卑和愤懑,取而代之的则是能够得到而又无法马上付诸实施所带来的强烈的压抑甚至煎熬!
“一周了,风声渐渐小了,我可以出去走走了吧?!”视线穿过眼前缭绕的烟雾,他这样想。电视里关于那起案件的报导已经明显减少,周围的人还是照样的生活、起居,没有人对他表现出异样,楼口那个修车的还是笑嘻嘻的找他要烟抽,这一切让他那颗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一个人愿意相信什么就容易相信什么,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此刻,侥幸心理和强烈的欲望完全占据了他的灵魂,那天夜里,他从那堆似乎永远也花不完的钱里拿出了一沓,踏上了他期盼已久而又充满风险的欲望之路。
“ 阆苑会馆 ”在那片不夜城他选择了这个名字风雅而又不是太人招眼目的地方,迈步走了进去。“先生欢迎”,门口的礼仪小妞用甜甜脆脆的而又充满程式化的嗓音向他示好,虽然这是她们的例行公事,但还是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向他的背影多看了一眼,毕竟他不同于她们经常看到的那些体形臃肿脑满肠肥的家伙——“帅哥”的影响力无处不在。
洗完澡,蒸了会桑拿,待多日的疲劳终于被流水冲光,他悄悄的走进休息大厅。
灯光昏暗,前面的大屏幕正在放一部喜剧片。他躺到床上,把手边按钮调节到一个使自己舒服的角度,不经意的看起电影。
电影编得驴唇不对马嘴,逻辑混乱不堪,只凭演员夸张的动作骗取观众廉价的笑声,不到五分钟他就不愿再把视线浪费在它上面。
“服务员,来杯咖啡!”他向站在一边的侍者说。
咖啡来了,瘦瘦的服务员把它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凑到他跟前轻声说:“先生,要不要来个按摩?”
他语音含混,表情暧昧,这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但并没有因此拒绝他别有用心的“好意”。
一会,一个身材玲珑的小姑娘领着个小桶款款走到他身边,无所谓地问道:“你是做足疗、推油、还是按摩?”
借着幽暗的灯光,他看到一张很美的脸。
“足疗怎么说,按摩又怎么道?”看着她,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对小妹妹的好感,不禁想逗逗她。
“足疗58,按摩分好几种。”她回答得干脆。
“分哪几种呢?”
“有一般的,有日式的,还有泰式的。”
“都是怎么回事呢?”
“一般的是只按摩,不踩背;日式的是既按摩,又踩背。。。。”
“那泰式的呢?”
“泰式的不但踩背,而且要使劲踩!”
“——好吓人!那。。。都是多少钱?”
“一般的98,日式的158,泰式的198!”
“啊?怎么越暴力的反而越贵!”
“因为你们男人都是受虐狂!”
“那么看来泰国男人最变态!”
“所以他们那里出人妖!”
她的小嘴一张一合很能说,禁不住把两个人都逗笑了。这不标准的普通话,听起来却很好玩。
“那就来个日式的吧。”
“吖,你还不太变态嘛。”
她开始忙活起来,在他的身上打一种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油脂,然后使劲的搓揉着他的肌肉。
趁她干活的当口,他抬起头仔细的打量起她:穿一身绿色的连衣短裙,很可能是会馆统一派发的工作服;头发绾在脑后;长圆的脸蛋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娇俏的鼻子下一张乖巧的小嘴——像一个可爱的卡通娃娃。
同时,她也在偷眼观察着他——身材健美,天圆地方的,而留给她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双锋利而深邃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深藏着一种她很难说清楚的东西——(忧郁。)
“我猜你下面该问我是哪里人了!”
她一边干一边说。
“啊 啊啊,”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十个人有八个会这样问,然后我再告诉你我是中国人,然后你我再哈哈一笑,是吗?——没劲!”
他果真笑了。
“你这个小妹妹,小嘴真会说。”
“不说能怎么样呢?干这行的,光干不说还不把人憋死!”
他笑笑,没说话。点燃一支烟吸起来。
“你和其他人不同!”
给他按着腿部肌肉,她突然抬起头说。黑暗中眼神相触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一股热力从她的眸子中流转出来。
“怎么不同哪?”
“很多人话很多,你给他按着摩还要听他没完没了的胡说八道!”
“他们是怕你闷得慌。”
“才不是呢!他们的话无聊透顶,有的还污言秽语带着脏话,听他们说话我宁愿是个聋子!”
“那就别理他们,当他们在放屁!”
“对,是在放屁!”
二人相视,会心地笑起来。
“还有的不但话密,而且手还不老实,这摸摸那摸摸的,气得你真想把他们的手割下来!”
“他们是想给你也按按摩,而且是免费的——不,是倒找钱!”
“呸,我才不要他们的臭钱!”
看着她一副气呼呼的摸样,他觉得好笑极了。
她慢慢按到了他的前胸,当她的手指接触到他结实的胸肌那一刻,微微有些颤抖。
“怎么了?”
他微笑着问。
“没没什么!”
这个每天都要面对不同客人的姑娘,此刻竟然有些害羞。
“我猜你有——三十岁,比我大十岁!”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彩。
“(⊙o⊙)哦?你猜得真准!”
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是——”他故意拉长声音不说,卖个关子。
“可是什么?”
“可是你好像也与众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
“别人都是把对方的年龄往小处说,可你不这样。”
“对——那样我就不与众不同了!”她眨眨眼睛,俏皮地回答。
“嘻嘻”,又是一阵会心的笑。他开始庆幸自己今天的出行,遇到了这样一位可爱又投缘的小姑娘。连日来的紧张与纠结好像在这一次轻松的谈话中被驱赶得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她继续干她的活儿,当她埋下头身体凑到他的身体前,他闻到了她身上发出的体香——那是独属于少女的清香。
这种香气他已好久不曾染指,上一次闻到还是从上学时期的女朋友身上。那一次记得是一个八月十五的晚上,他们在校园的荷花湖畔聊天、接吻,他从紧紧地相拥中探出身,闻到漫天都是桂花的香气。抬起头,啊,好圆的一轮明月!后来是两年的相依相偎,校园里经常看到的一对令人艳羡的情侣,在图书馆,在球场边,在花园里,留下了多少酸酸甜甜的爱情故事——直到毕业,她回了南方老家,劳燕分飞,天涯海角。
“现在她大概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吧”,他抑制住澎湃的心潮,尽力使思绪从十年前的那轮明月回到眼前这昏黄的灯光中。她还在按着,绾在脑后的发髻蹭到了他的皮肤,他们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清晰的看到了她脖颈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
“这是什么,伤疤吗?”
听到他的问话,她突然停下来,脸上的轻松愉悦突然被忧伤和沉重所代替。
“怎么弄得?”
他关心的问,虽然只认识了一会,可他此刻是真诚的。
沉默了一会,她才开口:“你以为我愿意干这一行吗?”
他窘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开始从老家来的时候只说是作模特、歌手,谁想到这儿就让做这个,我不想做,他们就打我,身份证也被扣下了。。。”
她的语音开始哽咽。
“那么说你是被同乡骗到这儿来的?”
“是的,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
“那她呢?”
“她比我大几岁,早先也是在这儿干的,现在成了老板的情妇,专管我们的部门经理。”
“原来如此。”他吐出长长的一口烟,无语。望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爱怜与同情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他想帮她,可一想到自己危险的身份,又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那你为什么不找她想想办法,毕竟是同乡嘛!”
“她?早成了为虎作伥的鬼了!听说这儿还有她的股份提成呢!”
“那你为什么不跑呢,或者去报告公安局?”
“跑?跑到哪里!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的,老板又手眼通天,派出所公安局都有人,还养了几个打手,威胁说谁跑就给谁毁容!”
“这群为富不仁的混蛋!”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
这时她已停下来,坐在床沿上,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亲切、自然。面前的这个男人,像兄长又像别的什么人,她说不清楚,但能感觉。
“反正我已立下一个誓愿”,她突然抬起头,好像已从刚才的落寞与愤懑中解脱出来,扭过脸看着他。
“什么?”他问。
“卖艺不卖身!——如果谁逼着我去干我不想干的事情,我就死给他们看!”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写满坚定,让他突然想起英勇就义前的□□——女英雄慷慨赴死可能也不过如此吧!
“卖身也不卖心!”他调侃道。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咂摸出他话中的滋味,半嗔半恼,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却拿我开玩笑!”说着,狠狠掐了他肚子一下。
“哎呦!”她这一掐倒真把他弄疼了,喊声把大厅里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二人相对眨了眨眼睛。
“男人也开始叫了!”一个服务员百无聊赖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虽然嘴上玩笑,但能在这样一个风月场所里能遇到这样一位烈性女子,他对她的情感中又多了一份由衷的敬佩。
“来,坐过来,干了半天也该歇歇了。”
他让她坐到他身边,她于是就这么做了,一切都那么自然、随意,他给她递过那杯咖啡,她接过毫不犹豫的喝下去,没有半点的生疏。
“知道吗?”她微笑着侧过脸来向着他,“我给这么多客人做过按摩,今天在你这里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感觉。”
“什么?”
“——安全!”
“是吗?”幽暗的灯光下,他看到她如花绽放的脸庞上嵌着两个漂亮的小漩涡。
“这是什么呢?”他低下头,默默想道,“两个人,萍水相逢,一个却愿意把埋在心底的事情全部告诉另一个,不加掩饰,这是什么——难道她在撒谎,为了博取自己的欢心以便于多揽一些生意!”想到这儿,他心里突然一震,可当他看到她那张清纯如水的脸时,心底不禁马上又产生了一种愧疚甚至是负罪感!——那是不容怀疑的表情,如果这可以被怀疑,那么这个世界的转动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想到此,他的心理一下子激动起来,属于艺术家的激情一旦燃烧就难以阻抑,此刻他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他要谢谢她,谢谢她对他的信任,谢谢她让他那颗久已孤独麻木的心重又焕发出活力,谢谢她让他重新找到了爱的滋味,他也要像她一样把久久压抑在心中的话,包括他干下这桩惊天大案的事情都和盘托出,痛痛快快的把一切都说出来以一浇胸中之块垒!
——可他不能那么做。理智告诉他他现在是什么人,他可以被感动,但永远不能放松!那守卫秘密的心灵岗位要一直站下去,绵延他整个的生命长度,站到所有人都忘了这件案子,站到他生命的终结。
此刻,他又不禁惆怅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起那个冒险行为的意义。“一百万,为了一百万要放弃多少东西呢?”
他又点燃一颗烟,“没有烟怎么能开始思考呢?”突然想到老舍先生的话,他不禁一笑,笑容还没有完全收拢却僵在脸上——他看到不远处的门口走进了两个警察,由大堂经理陪着,正在随机的盘问客人。
“你怎么了?”看到他表情异样,她不解的问。
“哦,没什么!我我有点内急,去趟厕所。”
他向她不自然的笑笑,然后快步向卫生间走去。
他们走到了她的身旁,两个警察眼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没说什么,本已走了过去,可多嘴的经理却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客人呢?”
“喔。。。去卫生间了。”她并没多想。
“去卫生间了?”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察语调开始警觉起来,“他是个什么人?”
“什么人?——一般人哪,没什么特别的!”
“他多大岁数?!”另一个二十几岁的追问道。
“哦,大概——三十。。。七八,四十多岁了吧!”几乎是完全出于本能般的自我保护,她向他们撒了谎。
“四十多岁?”老警察盯着她的脸,从她有些含糊的语气中嗅出了一些味道。
“走,到厕所去看一看。厕所在哪?”
经理领着二人向卫生间走来。
这一切都被藏在门后的他偷看了个清楚。
“你进去,我在这里等。”老警对年轻的说。
“有必要吗?刚才那女孩不是说是个四十多岁的人吗!”
“她说的未必是真的,进去看看吧。”见年轻人不愿干这破活,他又补了一句:“万一逮着了你小子就高升了!”
卫生间里没人,于是他开始查看封闭的隔间。前三个是空的,第四个有人打不开,“我是警察,把门打开配合检查。”里面没动静,“听见了吗?”他不耐烦地敲了敲门,“我是警察请你开门接受检查!”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可无论他怎么叫里面还是不开门。小警察开始变得兴奋,紧随而来的是紧张,这让他的语调变得高亢而战抖,“开不开?!不开我可就不客气啦!”
他一脚踢开了那扇门,而展现在他眼前的是这样一幕:一个戴眼镜的神色紧张的胖子正在忙着擦屁股,在马桶里飘着一团又长又粗的“金子”!刚才由于兴奋和紧张小警察已把香臭置之度外,现在紧张消失他的鼻子重新投入工作就再也无法忍耐对方的“无理”了!
“为什么不开门?!”他气呼呼地问。
“有人我我拉不出屎来!怎么——拉屎也也犯法吗?”
胖子吓吓的反问道。
“拉屎不犯法,但别忘了拉完马上冲!!!”
小警察一把把门摔上,嘴里“呸呸”的大步跨出来想把萦绕在脑海中的那橛浓度颇高的东西马上忘掉却越想忘掉记得越深,于是突然明白厌恶型营销的真谛。刚走出去,迎面却碰上走进来的老警察。
“怎么,有收获吗?”
“收获?——太有了,可就怕你我消受不起!”
“是什么人?”
“是个死胖子,正在出虚功!”
“为什么不开门?”
“他说有人拉不出屎来。”
“跟我进来!”
“诶,干嘛呀,他根本不是嫌疑人的样子!”
老警察强拉着小的重新走进来,把正要离开的胖子堵在了门里。
“你刚才在这里面干吗了?!”老的严厉地问。
“我我没干什么啊!”胖子强作镇静,“到这儿来能干什么呀!”
“他刚才蹲在了哪?”
“喏,那个!”小警好奇的指了指,不知老的要干什么。
“你看住他!”
他打开隔扇门,飞快的向里面扫了一眼,然后走上一步快速的打开水箱盖儿,从里面取出一包东西。
“这是什么?!”向胖子问道。
“这这 。。。”胖子慌了,“不知道,这不是我的!”
小警察接过东西一看,是一个针管和一包白粉,马上对老警肃然起敬。
“原来你跟我变戏法,走!”
二人架住胖子往外走,“我说过那不是我的,不是我的!”胖子叫着抵赖,却无法打动两个“饥饿”的警察。“有话到里面说去,到里面说去!”
警察带着他们的“战利品”走出大厅,心里揣着意外收获的喜悦——今夜他们与传说中的大鱼擦肩而过,却带走了一条无足轻重的虾米。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看他们渐渐走出了大厅,它紧张的主人才悄悄从女厕里转出来,静静地回到他的位子。
“你知道吗?”她的语调中带着未经平抑的兴奋。
“什么?”他平静地问。
“那两个警察把那个人带走了!”
“是吗?——他犯了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啊!你刚才不是在卫生间里吗?”她的眼睛里开始闪现疑惑的光。
“噢,我 ,”他机智的笑笑,“我一直在”做官”,没听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哦?是吗!”她看看他,眼神复杂,没继续问下去。
“喔我猜——我猜他一定是个瘾君子,正在飘飘然享受的时候不幸殒命。”
嘴里闪烁其词,但在心中他却一个劲地感谢这位素不相识的仁兄——哦,可怜的胖子,倒霉的胖子,大慈大悲的胖子!
“继续按吧,还有半小时!”她轻声道。
“噢,别按了,我我还有点事。。。。”他为自己找着借口,很明显,刚才的劫后余生让他无法再惬意的享受这难得的美好时光了。
她脸上马上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而这也没有逃过他锐利的目光。“哦 真想再和你聊一会,可是我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温柔的看着她,看她慢慢的低下头,“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呢?现在已经很晚了。”
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的心软了。“好吧,我多呆一会,吸根烟再走,咱们聊会天!”
她的小酒窝又在脸上轻轻绽开了,如一条轻快地小溪现出幸福的涟漪。可转瞬又故作恼意的撅起小嘴:“一根烟能聊多长时间呢?”
她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是啊,那怎么办呢?——只好以后再光顾你了,可谁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呢,要知道我好忙啊!”
“留个电话号码不就得了!”她终于按捺不住,虽然他的挑逗痕迹明显。
“那怎行啊?我从来不把号码告诉陌生人,我一个孤身男人。。。。!”
“那你去死吧,”她又嗔又恼,“爱留不留,谁还求着你!”
“O(∩_∩)O哈哈哈~,”他笑得很灿烂,小姑娘的娇憨样儿让他彻底投降,“好,留留留!我怎能轻易就丢下求之不得的红颜知己呢!”
他们互留了手机话,他把烟抽完,起身要走。
“我要走了,以后咱们电话联系,没事的时候发几个小短信!”
他向她挤挤眼睛,温柔的笑笑,而她还以留恋的微笑:“你以后还来吗?”他喜欢看她浅浅的酒窝,那里面好像真能醉倒人。
正在二人告别的当儿,大厅里走进来三个人,边走边目无旁人地左顾右盼,晃晃悠悠从他们身边走过。
“哎,大哥!这个妞好像不错,今天就上她吧!”
一个瘦子突然停下来招呼着身边的同伴,中间被簇拥的矮胖子回过身低头看了看她,“好,确实不错,就是她了!” 旁边的一个愣头瓜脑的也随声应和,三个肆无忌惮的笑起来,笑声邪恶而无聊。
“走吧,小妞,今夜给我们老大好好按按,只要听话大爷少不了赏你!”又是一阵讨人嫌的笑声。
她厌恶的瞥了他们一眼,转过头去。
“怎么,给脸不要是吗?!”
这举动显然得罪了他们,另一个发起飙来。
“我这还有客人,几位大哥,等我给他按完再说。”
她明智的选择了息事宁人,可那几个根本不睬。
“什么客人,啊!就是他啊?”
矮胖子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着凶狠和恶毒。
“怎么,我们不是客人?大爷有的是钱,买的就是你!”瘦子上来就想抓她,被她一把甩开。
“哎呦!还挺有脾气的嘛!”瘦子恼羞成怒,“一个做小姐的还充什么纯真!”
他又上来抓她,被他突然一把拦住。
“诶朋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一个小女子动手,太失风度了吧!”他尽力克制着自己。
“呵,你是干什么的啊!?”瘦子上下打量打量了他,“告诉你,别挡我们老大的道儿,要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指了指中间的胖子,愣头青也凑过来随声附和,“你算什么东西,敢出来当横!”
他强压住怒火,看了看二人,没说什么,转过脸对着那胖子,“今天几位出来玩,我不想搅了你们的好心情,可事情得分个先来后到,是我先找的这位小姐,你们几位是后来的,现在她给我服务的时间还没到,所以对不起,得请你们等等,等她给我按完再给几位服务。”
他的话不卑不亢,有理有节,胖子听后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然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胸前粗重的金项链跟着肉一起抖动。
“小子,挺会说嘛!——可别在我面前说说道道,”他忽然换了一副嘴脸,“我在外面玩得时候你还不知在哪转筋呢!识相的赶紧给我滚蛋,要不我要你小子好看!”
“是吗?那我可要感谢你啦,”他推开她的手,“我可是爱臭美的男人,不知今天你要怎么让我好看!”
他的话大出他的所料,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斯文的小伙子竟然对他的威胁不当回事,甚至还一字一句地回了他个正着!他恨恨的咬咬牙,正要发作,一旁大堂经理已慌忙跑过来:“各位,各位,都消消气,都消消气!小姐有的是,有的是,我这就给你们再找几位好的。。。。”
还没等他说完,瘦子已一把把他推开,“去你的吧!这没你的事!”
胖子“嘿嘿”的冷笑着,向两个人使了个眼色,瘦子和愣头青凑上来,突然对着他伸出拳头!
他躲过瘦子的拳,飞起一脚把他踹出几米远!然后就是愣头青,他架开他的拳,感觉对方的拳很重,而且是一个打架经验相当丰富的家伙,出拳快而准,虽然他在学校里学过散打,但几个回合下来还是躲闪不急腮帮子上挨了重重一拳,瘦子又冲过来帮忙,他招架不住了。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她想冲过去帮他,可被矮胖子拉住,“你好有福气啊,这么多男人都抢你!今天我非好好调理调理你呦!”
他的嘴巴挨近她的脸,被她使劲地挣脱。
“怎么着,小子,还牛吗?”他得意地眯起小眼睛,“想跟我玩,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忽又瞪起它们,虽然先天的缺陷使他无法把那对属于他的视觉器官瞪得更大。
他摸着生疼的嘴角,那里有几颗牙松动了,血从里面慢慢的流出来,艳星了燃醒了夜的神经。
“( ⊙ o ⊙)啊!怎么,你流血了!”
她跑过来扶着他,用手轻轻抚摸他的伤口。
“呵呵呵,”他抹了一下嘴,冷冷笑起来,“好,打得好!”
“臭小子,还敢嘴硬!”
胖子的自尊继续被他的嘲笑践踏,他没有得到预想和期盼中的恐惧,施暴换来的是更大的不屑。因此他攥紧了拳头,想亲自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崽子!
“别跟他们打了,好吗?他们人多!”
她拦在他的身前,近似乞求的说道。
他把她轻轻推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等着!
当他再次回到那里的时候,她已在噙着眼泪为他按着背;另外两个混蛋也找了人,正叼着烟舒舒服服的看电影。他们压根就没想到他会回来,他的愤而离去被他们错误地理解为变相逃跑。当冷硬的枪口顶在胖子臃肿的额头上时,他还以为是哪个冒失服务员不小心碰错了地方。因此他眼都没睁,从嘴里冒出这么一句:“别碰我,废物!——诶,快按阿,怎么停了呢?!”
直到他睁开眼,看到一把枪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袋!
这种刺激太强烈了,强烈到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刚才的盛气瞬间被打到谷底,他木呆呆的趴在那儿,像条受惊的野狗。
瘦子和愣头青起初还想动手,但当他们看到那把枪时也一下子老实了。
“你你别胡来!”瘦子哆哆嗦嗦的说道,“那枪可可不是闹着玩的!”
“哦?这么说刚才咱们是闹着玩喽!”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瘦子,犀利的目光让他不敢正视。
“你那枪是是真的吗?!”
瘦子把最后一线胜利的机会留给了侥幸,可它并没有给他提供一个满意的答案。
“砰!”一粒钢珠把他身后的枕头打了一个洞,深深嵌在了床头的挡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射来。
“妈呀!”瘦子一激灵,从床上猛地弹起来撒腿跑出了休息厅。望着他“矫健”的背影,他不禁想起了那句成语:动若脱兔!
“你呢?”他按着胖子的头,把枪口转向了愣头青。“你的拳头挺硬,但我觉得还是不如我这把枪里的子弹硬。”
“静若处子”的愣头青正在恐惧和自尊之间作着艰难选择。最后他用一句“老大,我去叫人!”结束了这数秒钟的煎熬,成功的超越了自我,用事实证明他离那个外号还有距离!
“现在该轮到咱俩谈谈了。”他冷静地和他说。
矮个胖子还是很见过一番世面的,他此时已从刚才由于恐惧而引起的短暂麻木中缓过神来,虽然属下的不堪表现让他恼怒不已,但‘残酷’的现实还是逼迫他快速地变换了一张嘴脸,用爽快地近似哥们般的亲近语气对他说:“兄弟,今晚我的两个手下得罪了你,我替他们赔罪!”说着向他作了个揖,然后转过身来指了指她,“不就是一个小妞吗,兄弟你想要?现在就拿去!赶明儿哥哥我再给你介绍几个,都风骚得很哪,包准你满意!”
见他还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胖子的心神有些慌乱,但还是努力克制住情绪,继续说道:“哎呀,兄弟!今晚的事情完全是个误会,我们以为你已经做完了才找的她,要是知道你还没玩够我们绝不敢要她来陪,也不至于后面动手就打起来——不过没什么,不打不相识嘛!看兄弟也是道上的朋友,我拖个大,卖卖老脸,能不能给哥哥一个面子,放我这一马,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说出来,咱立马就办,你看行吗!”
听着胖子的这一番鬼话,他的心里面直觉得可笑,笑一个人竟能前倨而后恭到如此地步!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让你做一件事。”他冷冷地说。
“什么?!”胖子的眼睛一亮,感觉面前的这个年情人马上就要被自己忽悠上钩。
“向这个女孩赔个礼!”
他的话声音不高,但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什么?!”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让我向她赔礼?”他的目光不屑地停留在她身上,像是主人在看一只家中豢养的宠物!
“对,有什么不可以吗?”他小声问道。
“向她?——一个小姐!”他圆敦敦的肉脸上开始露出既贪婪又鄙夷的神色,“兄弟,你太痴情了吧!对这样一个女人,哈哈哈。。。。”
他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迅速僵硬在脸上!因为枪口已经顶在他的头上。
“你以为像她这样的姑娘就没有自尊没有人格了吗?!”他揪住他的脖领子把他按在床下。“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包括一个女人的尊严,是吗!”
他的声音近似于吼叫。
胖子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害怕得低下头去;而同时又不明白这在自己看来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情为何会激起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这在他来讲也许永远不会明白——狮子和鬣狗永远不会有交集!
“你刚才冒犯了这个小姐,现在你可以向她赔礼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冷冷地说。
“怎怎么个赔法?”他的声音怯怯的像个娘们。
“给她鞠三个躬,说对不起!”
胖子不情愿的走到她面前,面对着这个刚才还在他的淫威下怯怯发抖的女孩,他无法轻易地低下头。
“快,鞠躬! ”
他简短而冰冷的声音增加了他执行命令的勇气,低身向她鞠了三个躬。
“说对不起。”
“对对不起。”
“大点声!”
“对对不起!”
“问问她还有什么要求吗?”
“小姐,你还有还有什么让我做的吗?”
她没说什么,却走到他的身边。
“好了,现在轮到咱们之间算算账了!”
他盯着胖子的脸,让他感觉更加的不安。
“ 怎怎么个算法?”
煎熬未结束,他有些不耐烦。但一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不得不又老实下来。
“你是老江湖了,你看怎么办呢?”
胖子想了想,然后慢慢抬起手,突然张开五个指头,“五万块!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他的脸上重新隐约现出来一丝骄气,他明白,在此时这个强弱分明的格局中,金钱才是他唯一的筹码。
“老板真大方,这么一点小伤就肯拿出五万块!”他冷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不过,我不要钱,我有的是钱!”
“那你要什么?!”他的口气也因烦躁而强硬起来。
“我要什么得你来猜。”
他笑嘻嘻地看着他,像在摆弄一条无助的小狗。
他的忍耐终于到头儿,痞子的天性赶走理智,重又占据了灵魂的主导。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有种的你给我来一枪,来一枪啊!”
他指着自己的头,叫嚣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他马上把枪顶在了他的头上,没有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
光棍不吃眼前亏——被压在床上的他眼珠转了转,又现出了刚才的那副嘴脸。
“大哥,有话好说,嫌钱少,我再给你加!”
“‘小子,兄弟,大哥’!你已经给我加了三个头衔,且一个比一个大——现在我想知道你给我的下一个称呼是什么?”
他把他的胖脑袋用力顶在床沿上,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
正在这当儿,她突然在身后扽里扽他,小声道:“经理已经去找保安了,你还是快走吧!”
她的话提醒了他,让他不得不选择速战速决。“好吧,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饶了你!”
一阵紧张的沉默——直到他听到他慢慢扣动扳机的声音。胖子的抵抗立时瓦解。
“你是爷!”
“什么?”
“爷——你是我的大爷!”
“O(∩_∩)O哈哈哈~,”他快活的笑起来,为了这个迟迟还没征服的混蛋终于服软,“我本来想宰了你,可现在觉得杀你这个软蛋会脏了我的手!”
说完,一枪托狠狠敲在他的额头上,他快步走出休息厅。
走到楼梯拐口,几个保安已经远远上来,他不想再找麻烦,马上转身回走,迎面遇上赶过来的她。“快,走这边!”她拉过他的手,一路小跑来到厅旁不起眼的一个小侧门。推开门,是一条狭窄的走道。“从这下去是厨房,你不要走前门了,从厨房出去向右拐,那里是后门,快走!”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她姣好的小脸上急切的表情,好像比他自己还要着急。忽又发现手里还握着她纤巧的小手,不觉一股暖流盈入心房。“谢谢!”他望着她清澈的眸子,“应该说‘谢谢’的是我!”她对他还以深情的对视,两颗心此刻以同一个节奏跳动在一起,两道目光仿佛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把他们慢慢拉近。
两张滚烫的嘴唇缠绕在一起,他闻到她身上混合了体香的淡淡香水味道,感到了她胸前富有弹性的□□;而她,瞬间被一股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包围。。。。
“我会记得你!”
他把她从怀里推开,转身迅速下了楼。
蹚着堆了不知多少时间的纸盒、杂物,他悄悄溜进厨房,再绕道从后门出了会馆,来到静悄悄的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