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飞花》叶妲

2、明月照人

　　晖山，距离飞花谷不过五百多里地，气候却与那里相差甚殊。秋末的天气，已经很是寒冷，山上的树叶，大多已经落下，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那落叶之中，甚至应该已经没有什么虫子之类了。
　　天色阴沉，风吹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满地的树叶被风吹得刮上天空，异常压抑。
　　晖山的半山腰有座荒废已久的破庙，庙中的僧人已经不知迁徙到什么地方去了，留下那破旧不堪的像孤零零的摆在神台上。

　　破庙之中，有一个人半靠在墙上，单薄破旧的黑衣显然不能适合这寒冷的天气。这是一个很苍白消瘦的年轻人，容貌平凡，只能勉强算是清秀，但是眉宇之间却有着一份不属于他的沧桑麻木之感。此时天色已暗，他只是抱膝坐在破庙的地上，没有点火取暖的意思。
　　他就是越怀林，白天那个被称为“哑奴”的黑衣杀手。

　　越怀林麻木的坐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不在脸上露出任何表情，那样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冥城的那些人一出飞花谷就和他分道扬镳，他的身上没有任何钱财药物，也没有火折之类可以生存的东西。
　　破庙的门已经不起任何作用，冷风使劲地向里钻，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今天在飞花谷又受了伤，伤口已经有些凝结，粘在衣服上，稍微一动就会刺骨的痛。想起那个死在他手中的小婴儿，越怀林的心口觉得很堵，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等待他的，不知又会是什么样的责罚。
　　此时他又冷又饿，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赶路，这会回去，估计又是免不了皮肉之苦。但是他不害怕，只要能够守护住他想要守护的人，他就什么也无所谓了。

　　门外似乎有人，越怀林抓紧手中的剑，凝神倾听，不知道又要面对什么样的状况。
　　人越走越近，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越怀林屏住呼吸，当庙门打开的时候，他一剑刺出，向其中一人刺去。
　　他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一股淡淡的香气扑来，手中的长剑随即被架开。一名白衣女子巧笑嫣然的站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身段高挑，眼若秋水，眉含春山，娇艳的嘴角带着盈盈的笑意，然人看了如沐春风，她的笑很暖，像是暖风吹过水波般轻盈无痕。

　　“小女子路过此处，借住一晚，惊扰之处，还望见谅。”明月嘴唇轻启，声音柔和温婉。
　　越怀林将剑收起，在墙边坐下。明月的名字他听过，明月小楼的主人，明月小楼就是明月之父以爱女的名字所命名。
　　明月身后还站着四名少女，看到越怀林一声不吭的坐下，其中一名眼睛大大的少女沉不住气，叱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我家楼主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白露，不得无礼。”明月轻轻的斥责道。
　　“是。”白露不服气的瞪了越怀林一眼，退了回去。
　　“好了，收拾一下让楼主休息吧。”另一名看起来较为稳重的少女指挥着姐妹。
　　“好，风清姐。”其余的少女答应道。

　　四名少女悄无声息的收拾着荒庙，动作娴熟，不一刻就将荒庙收拾得焕然一新。越怀林冷眼旁观，心中也暗暗佩服少女们的训练有素。只这么一会儿工夫，破庙的萧索就荡然无存，厚厚的稻草上，铺着上好的锦缎，构成一张软塌，紫色的丝幔低垂，就连庙门口，也被一层轻纱遮住。这些轻纱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薄博的一层，居然能够遮住外面的冷风。
　　火也升了起来，少女们将准备的酒菜拿出，顷刻间摆满了一席，本来荒凉的孤庙此时暖意连连。
　　“楼主，收拾好了。”风清走到明月的面前恭敬的说。

　　“好。”明月微微一笑，走到席前，款款坐下。风清递过一双白玉筷子，明月伸出纤纤素手接过，随手一挥，“不必拘束，都坐下吧。”
　　“是。”四名少女微微欠身，嘻嘻哈哈的一起坐下。

　　越怀林坐在一旁，一直很漠然的看着，由于轻纱所挡，寒风进不来，倒也没有刚才那样寒冷，但是他已经很饿了，酒菜的香气扑鼻而致，这样的情景他不知在冥城遇到多少次，因此倒也淡然。
　　“公子若不嫌弃，不妨一起用膳。”明月柔和的开口相邀。
　　越怀林看了一眼明月，在跳动的火光的照射下，她显得那样的绝艳。他漠然的摇摇头，闭目调息。
　　明月站了起来，端起面前的一盘菜，送到越怀林的面前，“公子不必客气，出门在外，相互之间总要有个照应。”
　　她的眼波流转，看到越怀林臂上的伤口，掏出伤药和锦帕，柔声说：“公子，你受伤了，伤口要是不处理会很严重的，我帮你包扎一下。”

　　越怀林睁开眼睛，看着明月的眼睛，明月的眼很清亮，像是轻易可以看到人的内心，他从那双眼睛看到了一种陌生的情感，关怀。长到这么大，每天面对的就是无休止的杀戮，或是忍受城主肆意的折辱，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一个陌生人的眼里看到这样的情感。
　　看到越怀林这样看着明月，急躁的白露沉不住气，讽刺道：“看够了没有，我家楼主是你这样的人可以随便盯着看的吗？”
　　这才是越怀林所熟悉的方式，他自嘲的在心底一笑，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微微侧过身子，想要躲开明月伸出的手。

　　“白露。”明月微责的叫道，她冲越怀林一笑，美如明月，“小女孩无知，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她将药和食品放在越怀林的身边，站起身来，轻柔的笑了笑：“公子自便。”

　　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明月低低的吩咐着：“将火移移。”
　　“是。”风清低声答应一声，“玉湖，冰心，你们去。”
　　两名少女走到火堆前，长剑一挑，火堆稳稳的向越怀林那里移了许多。越怀林感到一股暖气传来，麻木的心灵感到甚是温暖，但是长久以来的训练，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四名少女见到他的样子，不屑的撇撇嘴，但碍于明月刚才的斥责，倒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将他骂了许多遍。

　　越怀林自幼家逢巨变，后来遭受的也是非人的虐待，对于这些白眼，反而并没有什么感受，但是同在破庙中，明月的光彩照人对上自己的潦倒，他觉得一种从没有过的自惭形秽，越加不好意思面对她们，因此只好闭上眼睛调息。

　　这一夜越怀林守在破庙的门旁，心中暗暗难受了一个晚上，天刚刚亮，他就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看着还在睡着的众人，越怀林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纱帐里的明月，轻轻地走了出去。
　　这一夜，是他自出事之后第一次如此的平静，走出破庙，风依然很急，他知道，这一夜的耽搁回到冥城一定晚了，但是他却觉得毫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