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慕廿一

8、第 8 章

　　马车停在天策府门口，果不其然一片惨白的景象，就连门口的士兵都穿戴着丧服，整个天策府看起来如同覆上了阴霾。

　　这毕竟是灭门后的重生。

　　罗浮仙先下了车，搀扶着叶英也下来了，叶英并没有急着进去，伫立在门口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围墙，轻声叹了一句：

　　“我来接你了。”

　　刚入大殿，便听见了曹雪阳的声音，她是那场战役唯一活下来的人，于她而言，心中的痛苦并不亚于叶英，便是这二人各有各的苦。

　　“叶庄主来了，” 曹雪阳笑了笑，“上座。”
　　“无妨，站着便可。” 叶英摆了摆手让罗浮仙退下，“天策府可还安好？”
　　“天策安好是假，我心难安是真。”
　　“招兵买马的事进行的如何？”
　　“虽也有报国之士，却远远不及当年。”
　　“逆贼的暴动终究动摇了那么多人，无妨，待我派遣些许弟子来这里。”
　　“庄主好意雪阳心领了，若是让动了藏剑山庄的人，不说江湖的人说什么，便是那人，也不会允许的。”
　　“那人，他。” 叶英语气低沉了些许，“可还说了什么？”
　　“我并没有随他到最后。我们到了成都郊外便分散了，他将皇帝一行人交予我手中，独自一人留下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当时太过紧迫，顾不得有半点犹豫，我们为将之人哪有什么自己可言。”
　　“他到最后，都是一个人。”
　　“慌乱中只听到他说，执子之手，却负卿至深，虽有诸多遗憾却不后悔。我想这些话一定是想说与你听，我带着皇帝匆匆行至成都与大军会合，悬着的心放下之后才发现他竟塞给了我这支簪子与这枚玉佩。”

　　叶英伸手接了过去，放在手心里来回抚摸。

　　“这簪子，是我亲手做的，别看这簪子有些锈迹，其实是用玄铁碎片。。。”
　　“庄主。。。” 曹雪阳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我知你目不能视，这簪子沾了将军的血，怎么擦也擦不掉了。”

　　叶英又摸了摸那簪子，心中如刀割般无法说出一句话。

　　“庄主。。。” 曹雪阳走了过去扶住叶英
　　“这玉佩，是他的贴身之物，是他那个破碎的家，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不要再说了，回屋坐下吧。”

　　叶英只觉得自己像泄了气似的，任凭曹雪阳怎么说似乎都已经听不见一句话，满脑子都是那人最后的场景，耳朵里也只有那一句话：

　　“虽有遗憾却不后悔。”

　　曹雪阳扶着叶英去了李承恩的房间，自回来之后，这是第二次进这间房。第一次进来时桌上放着封信，读罢竟是封遗书。希望叶英来送他最后一程便是这封信里说的。

　　“庄主先休息一下，我去叫罗浮仙。”

　　叶英点点头，手中攒着两样东西，睁着眼睛却也不知道该把眼神停留在哪儿，虽然他知道这里是他的房间，但是还是那样无所适从。

　　茫然的定格在前方，就连叶英自己都不知道那里又什么。

　　“庄主！”

　　罗浮仙快步赶了过来，看见叶英此时睁着眼，便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竟是衣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李承恩的戎装，只不过破损的厉害，还有擦不掉的血迹。

　　“浮仙，那是什么。” 叶英伸手指了指衣架
　　“是李将军的战袍。”

　　叶英已经站起了身，几步便走了过去，伸手触摸到那冰冷的铠甲时他才确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以及他真的不在了。

　　罗浮仙不敢发声，只觉得此时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沉默了片刻叶英将簪子和玉佩交到罗浮仙手上，又道了句，想去看夕阳。

　　叶英一直很喜欢天策的天空，以前时常和那人一起飞到房顶，不顾众将士诧异的神情，就这样坐在房顶上，那是一种火烧云般的瑰丽场景，很像那人。

　　就算现在再去看，眼前也无非是片黑暗，身边也没有那人陪伴。

　　“你觉得这天空如何？”
　　叶英对着天空这么问着，倒也听不清到底问的谁，罗浮仙于一旁只缓缓回了一句，世间胜景。

　　叶英笑了笑，如果不是自己看不见了，他真的想骗自己那人还活着，还在身边，还能和自己在这里。

　　“庄主，不知庄主可知这玉佩的来历？”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那，可曾见过上面的字？”
　　“玉佩上本没有字，只有图案。”
　　“上面刻着一首诗。”
　　“什么诗？”
　　“杜子美的诗句，正面写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反面则是，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死当，

　　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