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契约》书一人

21、第二十一章 隔世契约

　　最终还是艰难的一步步，一点点向子桑挪去，远远看到子桑虚睁的双眼紧紧看住自己爬去的方向，唇色青紫微微的颤动，却已说不出一点声儿来。

　　自己一路爬一路喊：“子桑．．．子桑．．．．．．”声音越来越轻，身体越来越松，纤纤十指在地上不断爬行，直扣得鲜血一路，还不断伸出手向子桑所在爬去．．．

　　钻心的痛没有让自己却步，三步、两步、一步．．．．．．自己终于爬到子桑身边了，身体一松，见自己伸向子桑的双手血红血红的，红得像燃烧的火。

　　不，那就是火，无察觉中，自己的身体开始焚化，从指尖开始化为点点星火．．．．．．

　　“还是我！幸好还是我！”

　　一阵风吹过，好像自己就要随风而去，不，我不要离开你！

　　点点星火久久不肯散去，纠缠在子桑身旁。

　　他，两眼神采耗尽，像一双空洞。他，已经完全看不见自己了？

　　绝望又一次侵袭而来，自己用最后的力气，将身体化作的一点星火送入子桑手中，帮他合拢手掌时，感觉他正紧紧的想将那点星火收藏．．．．．．

　　“不管多久，我们一定要再见面啊！”听到自己心里的呼唤。

　　眼见自己的泪水不断夺眶而出，化作星火消失无踪。

　　却见股股青烟从子桑七窍不断涌出，被风吹得四散开去。

　　想要伸手抓住那青烟，反被星火燃尽．．．．．．

　　“不要————”语眉听到耳边不断回荡起自己凄厉的叫声．．．．．．

　　自己化为星火四散，子桑伏地浴血。

　　这便是最后看清的画面，那之后是眼前一片漆黑，身体突然变得寒凉彻骨．．．．．．

　　那寒冷，就像自己那次浸在坠星之城的血池中一样、一样．．．．．．

　　寒凉之下，语眉头脑渐渐清明起来，努力的撕开双眼，眼前一团白雾，其中有张人脸，明明望向自己，使劲再看，子桑身着白衣，正立于眼前，双眼无悲无喜，好像要看进自己心里。

　　“原来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语眉从床上挣起，双手围住子桑的身子，就像他“那时”围住自己一样。

　　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那么寒凉．．．．．．

　　“为什么不是梦中的温度？无所谓了，只要你活着，怎样都好！”

　　语眉将双手围得更紧、再紧，生怕这个人在自己睡着之时消失不见．．．．．．

　　语眉再次醒转，天已大亮，高原夏日的太阳像毒蛇一样钻进窗洞，舔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刺痛。

　　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窝里久久不想醒来．．．．．．

　　“怎么？醒来还不肯放开我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的问道。

　　“啊！”语眉彻底清醒。

　　见自己双手紧紧围抱住子桑腰部，整张脸揣在他的怀里，他胸前的衣襟尽湿，想是被自己的泪水浸透。

　　赶紧弹开，却发现他的衣袖也尽被染湿，想是自己梦中流泪，他用衣袖替自己抹去泪水。

　　“那该是流了多少泪啊？”语眉心想，下意识摸了自己的脸，上面泪水未干。

　　想起那个刻骨铭心的梦境，只觉得自己像死后复生的鬼魂，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害羞的看着子桑，却发现他神采奕奕，好像梦中所见。

　　自从认识以来他都是苍白无力的状态，昨夜更是当众吐血昏厥，为何过了一晚反而好像脱胎换骨一样？

　　当下想揉揉双眼让自己更加清醒，可那双眼已经哭得浮肿，一碰便痛得喊出声来，“啊！”

　　手腕一凉，子桑抓住了语眉双手：“看你，都做了怎样可怕的梦，哭了一夜，现在双眼不能碰了！”

　　“是做梦？哦，真的是做梦么？”语眉心想，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脚是搁在被窝里的，腕上也没有红线，子桑也无恙，确定子桑没有对自己施展那“七魄引魂之术”。

　　那精神无限的子桑的确活生生在屋里，站在自己眼前，却不是梦！

　　语眉大喜，问道：“你当真好了么？”心里害怕子桑再一次在自己眼前倒下，就像梦中所见．．．．．．

　　“嗯，昨夜吓着你了吧？”子桑柔声道，“有穆神医在，我哪会不好？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见子桑脸上并无病容，还主动来到自己窗前等自己睡醒，想是已经好了。

　　可这阿狗怎么就成神医了？以前只知道他父亲是御医，想来是子承父业了。

　　“阿狗呢？”语眉想起自己哭了一夜，刚才一碰就钻心的痛，双眼想必已似成熟透的桃子，肯定是见不得人了，得让阿狗开点奇效的消肿药赶紧治好，自己还有要紧事想与子桑说，现在这幅样子实在不想让人看见。

　　“穆帘去漠北了，你可短时间别想见到他，向他讨药。”子桑欣然道。好像知道语眉心中所想，言语中透出笑意。

　　“漠北！”语眉虽自小生长在京城，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了，也有从漠北来的，只知道那是苦寒之地，非常人能去。
　　“怎么一觉醒来就去漠北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他好好聊聊这许多年的事儿。”语眉心里非常失落，重遇的朋友又分开了，“他去那里做什么啊？”

　　子桑简单的和语眉讲了昨晚之事，什么九星雪豹咯、赤羽度血咯，语眉听得一怔一怔的，虽不是很明白，但知道子桑是彻底好了，当下心一宽，呵呵的笑了说：“那雪豹救了你，我还没有见过它一眼，谢谢它救活了你．．．．．．”

　　突然想到，自己与这子桑尘是何关系？为何要为他的事去感谢别人？自己这样说，岂不是主动做了他的．．．．．．当下满脸绯红，不敢看子桑的脸。

　　头一低，眉一皱，双眼被挤得生疼，表情一下变了，子桑赶紧打破窘境，从身旁取了木盆，盆上盖有厚厚的好几层布。

　　“这是什么？”语眉看得好奇，顾不得羞涩，“揭开我看看！”

　　子桑听话的揭开盆上厚布，原来里面是几块坚冰。

　　“眼前这人果然周到．．．．．．”语眉心里想起连翘对她说的话。

　　子桑用布包了冰块，给自己轻轻敷眼时，语眉感觉到的不是冰凉，而是温暖．．．．．．这果然不是梦！

　　梦？

　　语眉想起昨夜的那个“梦”，突然反应过来一些事。

　　抓起子桑右手，展开手掌一看，那血印果然赫然于上！再张开自己的手，浅浅的红印还未消退。两个红印放在一起，一深一浅，好像不太相同。

　　“昨夜看到你手掌中也有这红印，是如何得来的？”语眉问的时候声音极低，低到只有自己听得见，因为她不希望子桑证实她心中所想。

　　“这不是你印上去的么？”子桑只轻轻回答。

　　语眉脑中轰然，抬头茫然的看着子桑，那脸上没有悲喜，而自己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是真的！”那个梦，不，是自己将化身的星火放进他的手掌，烙下这个红印！

　　“为何你可以这样轻松？”语眉抹掉满脸的泪。

　　碰到眼角，又开始痛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想是不可以见得人的。想起梦中的自己是那样美貌，心里竟然有些自卑。

　　“你先出去吧，我要梳洗了！”语眉赶紧转过身，要从床上起身。

　　子桑唤来连翘伺候语眉梳洗，语眉拒绝了，因为自己除了这张脸见不得人之外，有的事要好好整理一下。

　　铜镜前，语眉看着哭得红肿的双眼，艰难得只能撕开一条缝看到镜中的自己。

　　心想：“为何眼睛一哭便会肿呢，上天是要人哭肿双眼以后不能再看再想么？”

　　用坚冰化成的冰水敷了一会儿之后，坐在窗前看着自己掌中红印，梳理了最近看到的、听到的、梦到的．．．．．．

　　先是子桑施展“七魄引魂”之术，知道自己和子桑十世之前就是恋人．．．．．．
　　“追星盘”解盘时，柳重烟说自己与恋人有“苟且不明之事”不得善终，这看到的难道不是未来，而是从前？
　　对！柳重烟所言，“追星盘”指引的是今事之“因”。
　　昨夜的梦，就是十世前发生的“苟且不明之事”，想到梦中画面，语眉心里有种甜的羞涩。却想起最后的画面，自己化为星火，子桑魂飞魄散．．．．．．
　　自己灰化前给了子桑一点星火，约定一定要再见，所以他手中才有红印，这是我们隔世的约定！
　　现在的相识是在实现当时的约定么？

　　“幸好那只是十世之前的事，虽然想起来悲伤，但只要现在他在自己身边便就足矣．．．．．．”语眉这样想着。

　　此后的七天语眉都不肯出房门一步，子桑每天都贴心的遣人送来坚冰敷眼。怕她吃不惯南方食物特地差人做了北方小吃。还担心她在房里闷得慌，便送来各式衣衫首饰，交代道：“你若是闷了，就用这几天学学打扮下吧！”

　　见自己身上穿的一直是自己离家时的衣服，就那两套。“想必这人已经看得很厌了！”语眉想得很生气。

　　当然，每日必做的是为语眉送来书札典籍，从“坠星之城”带出来的看得差不多了，子桑又把那木塔内的书送了些来，语眉都一一看了，梦里得到点化，有些细节不太明白，子桑便在门外仔细解答。

　　屋内的几日，每次子桑来到门边，语眉都有立即将门打开拖他进屋的冲动，可一看见那张判若两人的脸，想起前世自己是如何美貌，竟自己没来由的自惭形秽起来．．．．．．

　　终于子桑有一日没有到语眉门前与她说话，后一日，语眉终于穿上子桑送来的最漂亮那件白色罗衫，上面用银线绣有银环，腰间镶有一颗珍贵的东珠，妆点妥当，觉得自己不太丑了，鼓起勇气打开房门，见四下无人，便悄悄来到子桑所住的冰室，想与他求证自己所想。

　　推开门，一切如常，房间里没有了寒气，冰榻及巨大的冰块不见了，这房间平常得不像是子桑住的，子桑与小舟不知所踪。

　　又奔到木塔，塔门紧闭，喊了半天没有半点回应，小胡子也不在。

　　赶紧逛了整个院子，不见人影，倒是大院门前跪着的人还像自己来时一样多。

　　“怎么回事？人都去哪里了？”语眉站在院口看着满地跪求的人发怔，却想不出一点头绪。

　　这时，只见正虔心跪求的人们纷纷涌去巷口，语眉好奇，赶紧追上去看个究竟，忽的觉得自己身体十分轻盈，较之从前脚程快了许多，三两下超过大多数的人来到人群上游。

　　只见子桑与柳重烟正从外面回来，玉钩在二人身后牵着马儿，那正是子桑从“坠星之城”带出来的那会识路的马儿。

　　“他二人去哪里了？”语眉奇怪，“想是已经去了两日，现在才回来。”

　　人群簇拥着柳重烟，他好像很满足于众人的崇拜，人人都想尽快挤到柳重烟面前，让“算盘子”对自己留下印象，进而求得进门测算的机会，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柳重烟想是见惯了如此状况，只是微笑不语，看似心情很好的慢慢踱步到院门口。

　　语眉被人群挤得抛在一边，垫高了脚尖才看见子桑也早被人群排斥在外，正驻足等待人群散去，双眼正隔着人群望向自己。

　　四目相接，语眉好像看见了自己今生的爱人，双眼里满是炙热，但她从子桑眼里没有看见火花，没有那份炙热，有的是莫名的无奈与安静。

　　人群渐渐随柳重烟围到大院门口，子桑从玉钩手中接过马缰，走近语眉身边，跃身上马，将另一根缰绳递给语眉，说了句：“跟着我来！”便调转马头向来路折去。
　　语眉赶紧一跃上马，跟了上去。

　　只听得背后柳重烟向身边众人喊了一句：“本人今夜开始最后连测三夜，要求测的各位，亥时来抽签！大家现在都先回去吧。”

　　语眉听得好奇，为何是“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