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调曲之蝶恋花》西绘

7、你不知道的事上

　　时间倒退，回到7年前的B市。

　　那一年，徐大识小学毕业。

　　那一年，徐大识的父母离婚。

　　徐大识的父亲是画家，描得一副好丹青，经常外出考察写生；徐大识的母亲是家庭主妇，温暖如玉。

　　两个人在一起，虽谈不上激情，但相敬如宾。

　　但是，那一年，他们离婚了。

　　离婚那一天，窗的阳光催人寒，徐母站在客厅，拿着毯子扫着沙发上的灰尘，又在厨房流理台徘徊。

　　许久，她摸着徐大识的头说：“孩子，以后要听你爸爸的话。”

　　徐大识拽着母亲的衣角：“我也听妈妈的话，妈妈不要走。”

　　徐母揉揉他的头发：“对不起，孩子。”

　　徐大识看着母亲一根一根地把他的手指掰开，留下一个绝决的背影。

　　徐大识有种绝望的预感，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连俆父都来不及阻止。

　　徐大识追到街角，只听到一声刺耳紧急刹车声，在人们的惊呼中，他看到母亲倒在血泊中，徐大识一步步走到母亲旁边，他看到母亲不断抽搐，他听到不知谁在说造孽啊；又听到谁在说快报警……

　　徐大识慢慢跪下去，他要拉起妈妈的手，却看到她手在车轮底下，他记得母亲可以煮一桌好饭，他还记得母亲牵着他的手送他去上学，他记得……

　　徐母像是感应到什么，费力的转过头来，强烈的动作使得她不断吐出血来。徐大识要用手接着不断从母亲口中涌出的鲜血，而母亲却吐了一口又一口，这些赤红红的液体，迫不及待地流出，顺着徐母的嘴角沿着颈线流下来，在灰色的水泥路上，如红莲晕开，在跟世界道别。

　　徐大识来不及接，他看着四处围观的群众：“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求求你们。”血水很快染红了徐大识的衣服，如同父亲调的水彩墨。

　　俆父很快赶过来，抱起母亲就送医院，留下徐大识跪在原地。

　　徐奶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等候在旁边的警察走过来：“请问您是这孩子的家属吧，我们劝他他都不肯动一下。”

　　徐奶奶看着孙子，在她得知消息时一下苍老了：儿子儿媳离婚，儿媳又在离婚当天自杀。

　　她蹲在徐大识旁边，拉着大识的手：“大识，来，跟我回去。”

　　徐大识抬起头，满眼通红：“妈妈呢？也在家吗？”

　　徐奶奶身子一顿，她看着徐大识:“妈妈不在家里，妈妈去了遥远的地方。”

　　徐大识紧紧抓着奶奶的手：“你骗人，刚才那些叔叔阿姨都说妈妈救不了了。”徐大识压抑的泪水终于留下：“爷爷去世那天，你也跟我说过，他去了遥远的地方。可是，他永远都没有出现——是不是，以后，我不仅没有爷爷，”徐大识已泣不成声：“也没有了妈妈？”他单手抹开泪水，留下一道道血痕：“我不要妈妈去遥远的地方，我要她回来，我要妈妈回来。”

　　徐奶奶抱着徐大识，跟她一般高的孩子此刻是如此弱小，弱小到一碰就会倒：孩子，对不起，你爷爷和妈妈都回不来了，都回不来了。

　　徐母的葬礼由徐大识的外公外婆安排，他们断然是不让俆父他们操办。“既然离了，我们家天天和你徐家便毫无关系了。”

　　徐母，名为夏天，一个有夏天阳光般笑容的女子，为爱为情，却可以如此决绝。

　　在她出事的衣服口袋里还剩下几粒未食的安眠药，事先服下安眠药，她想即使死也要死在俆父面前，哪曾想追出来的是徐大识而不是俆父，徒徒害了自己的孩子。

　　女儿你好傻，俆父抚着夏天的灵柩，老花镜使得面前事物越发模糊，他俆达铭既然要跟你离婚，便是不顾念夫妻情分了。

　　徐母去世一个月后，徐大识被诊出自闭症。

　　若徐大识以前是调皮的，那么他现在不仅仅是乖巧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徐大识要么在家坐一整天，要么就是拽着徐奶奶的衣角，只要徐奶奶想掰开他的手，徐大识就会浑身颤抖：“奶奶，我会听话，你别走。”

　　俆父觉察不对劲，要带他去看医生，徐大识根本不让他靠近。

　　无法，俆父只好请他的医生朋友过来，诊断结果是自闭症。

　　在俆父跟徐奶奶说孩子得了自闭症时，徐奶奶气极一巴掌打在俆父脸上，“你造的孽却要大识来承担。”

　　徐大识跟奶奶回s城时，俆奶奶带他去见外公外婆被阿姨拦在门外：“先生和太太不想见小少爷。”

　　“外公外婆也不要大识了。”徐大识看着一片绿叶从树上落下来。

　　“不是的，”俆奶奶把大识的太阳帽戴好，“外公外婆是因为太爱大识了。”所以，他们才不忍看到大识，想起一些伤心事。

　　徐大识也不再问，他静静地由徐奶奶牵着。

　　徐奶奶坚持把俆大识带回s城，“我不想孩子生活在失去母亲的阴影里，每天如凌迟般地想起自己母亲是怎么出事的。”徐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着徐大识的房门，“我老了，我只希望你们能平安地过一生。”

　　“而不是，而不是生活在自己的谴责里，达铭，你是大人，你懂得怎么排解自己的伤痛。而大识呢，为了避开经过夏天出车祸的路口，他只能不出门，把自己关在一个充满母亲气息的房子里，想着母亲还在，还在他身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