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湖》云拂衣

46、06

　　严如玉一离开，屋里的氛围马上轻松了下来，严如玉的两位妹妹和妹夫都不再那么正襟危坐，而是松快了许多，浑身都散发着懒意。
　　“凌公子，今天多谢您帮忙。”二姑娘严如仙向凌云道谢。
　　“对，多亏了凌公子，不然怕是会忙不过来。”三姑娘严如仪也向凌云致意，
　　“不用客气，我也没帮多少，你们长姐都已经事先安排好了。”凌云有些心不在焉，他虽然也累但现在更担心严如玉，她昨晚上就一宿没睡，今天又忙了一天了，刚刚只喝了几口清汤就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是啊，今天最累的便是长姐了。”严如仙的丈夫说道：“今天来的那些客人十之八九都是冲着长姐的面子来的，各个都想挤到她跟前儿套交情，我们还能喝口水，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我看你是羡慕吧。”三姐夫软趴趴的摊在座位上，“虽然今天我的脸都要笑僵了，但如果我有长姐的本事，脸不要都行。”
　　“你能有长姐十分之一的本就服你！”二姐夫捏着自己的胳膊回怼，“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也确实羡慕长姐的本事，我来之前，我爷爷交待让我没事就多跟在长姐身边学学，可你们瞧长姐那气势，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受得了的，见着她我就发怵，腿肚子打颤，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哪还能跟在她身边学啊！”
　　“一样一样！”连襟听后忙点头，“我也是，见着长姐，比见着我爹还要觉得可怕！”
　　“你们说什么呢！”严如仙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凌云，在长姐的朋友面前这么说可不太好，回头对自己丈夫和妹夫说道：“长姐就是严肃了些，其实她对人很好的。”
　　“对，长姐是个好人，夫君你和姐夫是和她相处的时间少不了解她。”严如仪也开口为严如玉辩解道：“其实以前，长姐也不是这么严肃的，小时候她最是温柔，我和二姐是庶出，在严家并不受宠，没人会记得我们，只有长姐会关心我们，不管是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是衣服首饰，只要她有的就不会忘了给我们留一份，还有月钱，除了府中给的月例银子，长姐还会私下给我们零花钱。”
　　听严如仪说起过往，严如玉仙也道：“对，当年她对所有人都特别好，我们和小弟都喜欢跟在她身后，像一串一小尾巴一样，走哪跟哪儿。如果没有发生后来那些事就好了，自从母亲长姐和小弟被人绑走之后，一切都变了，长姐受得很重的伤很久都不能起床，母亲受了惊吓，只把小弟死死拘在身边，也不允许我们去打扰长姐。后来，她刚刚好起来不久又生了一场重病，母亲也惊吓过度一直不能开怀，在长姐病重的时候过世了，重重打击之下，长姐变了好多，从那以后我再没见到她像以前那样开心过了。”
　　两位连襟听了，也承认道：“被绑受伤，又重病，母亲还过世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加起来，确实会让人性情大变的。”
　　严如仪接着姐姐的话，又道：“后来，长姐成了一家之主，为了严家忙得焦头烂额，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等到严家一切都稳定下来，我们就发现长姐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在外人面前她会笑，但在我们面前，她连笑都不会笑了。之后这些年，她更是威严日盛，她只要瞧你一眼就会让你觉得自己是个错误。”
　　两姐妹谈及过往皆唏嘘不已，言语中对严如玉又敬又怕。
　　“原来，她不是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幼年的严如玉是凌云所不了解的，他看到的严如玉是执拗的，虚假的，不肯面对现实的，到昨天晚上他才见了一个寂寞的，今天，又听到了另一个她，美好的。
　　凌云一开口，严如仙和严如仪就发觉自己说得有些多了，这些事，本不该在外人面前说的。可能是今天陪客喝了酒，严如玉又不在就有些松懈，才忘了有外人在。
　　“凌公子，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去休息吧。”严如仙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夜深了，也该回房休息了。
　　几人道别，各自回自己的住处。
　　第二天一早，凌云便醒了过来，天才刚亮，他去院子里打了套拳，算算时辰，严如玉也该起了就去找她。
　　昨晚上她的脸色很不好，他想去看看她有没有生病。
　　严如玉正在晨光中拿着剪刀修剪院子里的一棵杜鹃，现在并非杜鹃花期，整棵枝头都是绿油油的叶片，养护的极好。
　　晨光中的严如玉，见他到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修剪枝叶，“你怎么现在来了？昨天你帮了不少忙，应该很累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的很，累不着。”凌云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呢，我看你昨天脸色很差，现在也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严如玉说着把手中的剪刀放下，在侍女捧出的水盆中净了手，“我一会儿要去前厅，等着新娘子奉茶，就不陪你了。”
　　“这话说得，好像你陪过我似的。”凌云嗤笑。
　　“大早上的，别来我这儿找不痛快。”严如玉冷冷睇了他一眼，“还没用饭吧，昨天交待了大厨房让他们今儿晚些时候送饭，我这儿的小厨房做好了，一起吃吧。”
　　严如玉带着凌云进去房中的小厅，里面已经摆了饭，一荤一素两道菜外加一份粥，严如玉自己吃饭倒是简单的很。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凌云吃着粥，看着严如玉说。
　　严如玉回道：“严家大喜，我怎么会不开心，你想多了。”
　　“你这副样子，像是开心吗？”严如玉虽然还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她是不是开心眼神中都能看得出来。
　　严如玉看向他，婉然轻笑，“现在可以吧，我很开心。”
　　“你笑得再好看，也只能骗别人，骗不了你自己。”
　　“骗不骗得了自己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严如玉放下碗，“你自己吃吧，我去前厅等幼子他们奉茶。”
　　“等等，你就吃这点儿，你昨天就没怎么吃饭，今天就吃半碗粥，身体受得了吗？”凌云叫住她，昨天一天她都没怎么吃饭，晚上喝了两口汤，今天又只吃小半碗粥，根本连她以前三分之一的食量也没有啊。
　　“没胃口，吃不下。”严如玉说着出门，她是真的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什么都吃不下去。
　　严如玉去前厅，凌云一个人也没心思吃了。
　　“公子，您用好了吗？”留在屋里伺候的丫头见凌云也放下碗筷，上前询问。
　　凌云点了点头，突然问她，“你们厨房有活鱼吗？”
　　“有啊，我们这儿在太湖边上，就鱼最多了。”丫头说道：“小厨房是没有，但厨房里准备了好些鱼呢。”
　　“那，麻烦你去大厨房取两尾鱼过来吧，记住，一定要活的。”凌云吩咐道。
　　“啊？好，我这就去。”小丫环不知他要干什么，但是在严家早就养成听吩咐办事，绝没有下人多嘴的道理。
　　只是这个客人还真不客气，想吃鱼的话午饭让人传话就是了，还得拿回来亲自过一眼吗？
　　小丫环在心里嘀咕着去拿鱼，凌云留下来等着。
　　而已经去了前厅的严如玉，也正吩咐下人去唤严如仙严如仪他们两对夫妇过来见礼。
　　虽然她们是庶出，新娘子不用奉茶，但到底是姐姐，还是要见的。
　　尤其是今天她正式从家主的位子上退下来，总要正式走个过场。
　　两位庶妹妹夫先到了，之后严译才带着新娘子过来。
　　严家父母不在了，昨天拜堂拜的便是牌位，不过，今天敬茶，敬的却是严如玉。
　　长姐如母，严如玉一人撑起整个严家，将幼弟养大成人，姊代母职，受得起他们一跪。
　　严译带着郑小环跪下来，两人给严如玉奉茶，“姐，喝茶。”
　　严如玉依次喝了，拿出早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郑小环，“你既进了严家的门，从今以后便是严家的人了，姐姐愿你们夫妻同心，一生顺遂如意。”
　　“谢谢姐姐。”郑小环道谢。
　　“起来吧。”严如玉让她起身，“让幼子带你去见见你二姐三姐，还有你姐夫他们。”
　　郑小环低着头，温顺的跟在严译身后分别给两位庶姐和姐夫见了礼，又得了两个红封。
　　“现在咱们一家人都在这儿，你们也都做个见证。”严如玉拿出一枚印章来放在桌上，“这个是严家的印符，代表了整个严家。我曾说过，等幼子成亲就把严家交给他，现在，我就正式的把严家给他，从今以后，这个家，就由幼子做主。”
　　“姐，你……”印章一交出来，严如玉就真的不再当家作主了。
　　“收下吧。”严如玉起身，把印章交给严译，家里的东西都已经交到他手里了，她还留个印章做什么，给了他，她同严家的联系也就更浅淡了。
　　“行了，大家都回吧。”严如玉说着，率先离开。
　　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阳光正好。
　　卸下家主之位，从今以后，她就只是严如玉，只是她自己，倒也能落个轻松。
　　一路走回院子里，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你回来的倒是刚刚好，我这儿刚出锅。”凌云端了个小砂锅正要往屋里去，见严如玉回来忙招呼她，“来，尝尝吧，看合不合胃口。”
　　严如玉跟着他进去，砂锅里漂浮着十几个白白嫩嫩丸子，个个圆润如珠，凌云盛了一碗出来，又洒上一些葱花儿上去，更显得可爱。
　　碗被推到身前，严如玉拿起勺子舀了一个，个头大小正合适，一口一个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鱼丸弹嫩顺滑，鱼骨熬的汤也奶白浓香，一时间，确实勾起了严如玉的胃口。
　　严如玉不一会儿便吃完了一碗，盛第二碗的时候说道：“味道还可以，就是汤熬得火候还不够，下次继续努力。”
　　凌云看着她笑道：“有得吃就吃吧，再挑剔你就没得吃了。”
　　严如玉翻了个白眼，继续吃东西。
　　凌云继续说道：“对了，等你吃完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去哪儿？”
　　“太湖啊，我还是第一次来苏州呢，怎么也得去看看吧。”
　　“回头我让他们准备马车。”
　　“坐什么马车，我们骑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