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西汉之一梦未央》刘芷

284、五五 转行长途

　　阿显下定了决心。她死过一次，两次失去家人，早就无所顾忌。何况眼前这个十岁的少年，不知为何，竟让她有了尝试相伴而行的想法。但她有一个条件需交换。

　　“条件？”霍光重复了一遍，方悟到阿显何意。他赶紧拭了下眼角，转身正对阿显，“你说。”

　　“帮我，或准许我，替赵家报仇。”阿显沉声道。不过三年温暖，是许家再次将她的幸福毁于一旦。

　　“若许家举报所言属实呢？”霍光问道。

　　“商场之战，那许家又怎么会干干净净。”阿显瞪向霍光，“这算我的私仇。你或是依法办了他们家，或是私下帮我，或是对我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都算是答应我了。那么，我便为你用。”

　　霍光见阿显眼中并无仇恨的火焰，甚至无一丝波澜。可她语气笃定，决心此事非办不可。“那你也应我，”霍光道，“若是此事将牵扯你入万丈深渊，你必须及时勒马，回头是岸。”

　　“好，”阿显说着，伸出手掌，“击掌为誓。”

　　空中发出一声清脆掌鸣。

　　霍光收回手。他的思绪回到这个院中。韩少君已随韩焉出塞，韩少琛跟随霍去病西路军出征。家中便只剩墨兰。墨兰可知牌位夹缝信中所言之事？

　　库布沙地之北，是否一切已经开始、再难有机会阻止或挽回？

　　库布沙地狭长贯穿于两山之间，绕无可绕，军队只能由此穿过。然而沙地难行，十数日间几乎倾尽了体力。故而沙地一过，西路军便择地安营扎寨，休息一日、补给后勤、犒劳将士。

　　幕府之内，卫青正与将士议会，陛下所任裨将韩焉、前将军李广、中将军公孙敖、右将军赵食其、后将军曹襄皆在帐内。

　　行至此处，卫青自然已获准确线报：陛下意欲令霍去病直面单于、令卫青扫荡王庭的计划，至此彻底颠覆——单于主力并未东去。伊稚斜采纳赵信夫妇意见，先是放了单于东去的假消息扰乱汉军布局，接着远遁漠北，以诱汉军深入，意图利用汉军不能长途北上的弱势、借漠北恶劣境况活活拖垮汉军，再在漠北边缘布局，来个反攻倒算。

　　虽先前的布局与战略随之推翻，但卫青并不慌张，他审时度势、思量一番之后，迅速调整了方针，于是扎营之时召集会议，亲自部署作战方略。

　　此次所面单于主力，攻击强劲、移动迅捷，这也是刘彻本欲令兵贵神速的霍去病与之对垒的原因。但卫青擅长持重稳攻，如何利用这一点搅破匈奴布局，便成了新战术的关键。为此，卫青参考河西之战中霍去病的迂回战略，兵分两路，主路由他、韩焉，协同公孙敖、曹襄直面单于，来个硬碰硬作战，你想靠距离拖垮我，我就靠重装拖垮你。另外一路则由李广、赵食其率领东去，沿山缘迂回至单于后方，与主路打配合，来个前后包抄、以操稳胜券。

　　话至此、尚未终结，前将军李广忽然腾地站起，还未待众人反应，他便脱口道：“我为前将军，理应冲锋陷阵，怎可绕路打后方。还请大将军重新考虑！”一番耿直言语，将其反对意见说的明明白白。

　　卫青对李广的态度并不意外，他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李广稍安勿躁，而后继续部署主路军“拉锯战”思想的作战方略。

　　李广见卫青不理会，自己左右再难插嘴，便有些急打断道：“陛下封我为前将军，职责乃直面敌军、杀敌立功、保卫大汉。还请大将军思及陛下任命，收回成命！我定将协助大将军取了匈奴单于的头颅！”

　　卫青脸色微变。议会的气氛也微妙起来，众人皆沉默不语，等待卫青反馈。

　　其实此番作战，刘彻本未安排李广出征，但经不住李广多次央求、体谅其多年来不得封侯的失意，便同意他为前将军随卫青出征。可临行前，刘彻却又给了卫青密令：李广数奇，勿委重用。

　　刘彻的意图不难懂。想过去，李广多次出征都是无功而返，相反因着性情耿直、嫉恶如仇、急功近利，多次执迷不悟地孤军深入，不是自己被俘、就是损兵折将。刘彻不过是找个茬，以李广命数不好为由，令卫青压制李广。

　　刘彻此令，正合卫青心意。他也有私心，其一，战功不愿为他人所得；其二，自己的姐夫兼挚友公孙敖首次复出之战，他当然要尽全力给他创造机会立功；其三，后将军曹襄，那是平阳公主与平阳侯的亲儿子、卫子夫的女婿，卫青必带在身边不用提了。里外里，就老将李广、赵食其与卫青不沾边。

　　李广这头察觉卫青不悦，且顾念此时众将皆在、不便纠缠，只得作罢。可此事如鲠在喉，他根本无心听取这与他迂回长征相配套的战术布局。

　　约莫个把时辰，议会方才结束。众将皆向帐外走，唯独李广脚步迟疑。待人去的七七八八，他才又上前拱手道了声“将军”。

　　卫青转身直面李广，面色郑重严肃。

　　可李广却不为卫青面色所慑，也不顾其旁还未离开的韩焉，执着道：“将军，李广我志在与匈奴决一死战，而非迂回远遁、避开主力。我一生抗击匈奴、多番九死一生，不怕艰险，还望将军给予机会！”

　　“李广将军，战术已定，便不可再改。我须得全盘部署，岂能只考虑你立功之心急切！”卫青拒绝道。

　　“大将军，我前将军可是陛下所封，想来陛下亦对我寄予厚望，大将军怎不顾陛下旨意行事？”李广有些恼怒。

　　卫青亦是压制了一腔怒火，不悦地瞥向李广：“李将军没听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陛下布局是为使我军扫荡匈奴王庭，而非直面单于。而今局势有变，我身为大将军，有权部署战略！”

　　“你！”李广心下不甘，却是无言以对。他年岁已高，此番或许是最后的冲锋杀敌机会。但敌军阵势反转是重大变故，我行我素不听指挥乃最大忌讳。多年军职，李广如何不知军中法规。他有苦难言，不免心下痛楚，却又无可奈何。正摇头叹息，一直在旁无言的韩焉却开口了。

　　“大将军，韩焉愿随东路迂回、以接应主路之战。”韩焉的声音从容淡然，不似李广那般激动。

　　闻听所言，卫青与李广皆是一惊。

　　韩焉随军封为裨将，但卫青并未将其视作一个人力。他心知陛下并未计划从韩焉身上获取军功或其他价值。卫青本想令其随着自己主攻单于、而后班师长安，顺利地结束征战。可他竟然请求随东路去长征？

　　李广的想法就更直接了。这纨绔子弟平日靠献媚陛下换取权势地位，既无从军经验、又非天生孔武有力，请求长征自然是想避开匈奴主力的火攻，寻一条安稳保命之路。李广不屑地一哼，侧过头去。

　　可这为难了卫青，可韩焉太过特殊，卫青实也无法如拒绝李广一般拒绝韩焉。“韩将军，你莫要玩笑。”

　　韩焉却是斩钉截铁：“自然。主路之战我力量微薄，不若派我去保障东路军长征迂回，或许倒可获得立功机会。”

　　卫青自然清楚韩焉出征带了自己的队伍。这支队伍虽不能血拼打仗，却也可能人所不能地完成特殊任务。韩焉一伍离开卫青无任何影响，若随李广去了东路，说不定还可保障李广、赵食其按时抵达、成功与主路接应。如此答应倒也无妨，顺便借此堵李广之口。想着，卫青便点了头。

　　“谢将军。”韩焉说罢，转向李广，微微致意，“李广将军，一路请您多关照了。”

　　“这——”李广简直哑口无言。如今，他倒成了与这韩焉同属之人了？且这韩焉还敢口出狂言要保障李广、赵食其及时抵达？

　　韩焉见自己的致意并未得到李广答复，倒也不计较，挑唇微微一笑，转身向帐外走去。

　　才一出来，便见韩少君在十步外等候。二人迎面，韩少君问：“随东路？”

　　“是。”韩焉点头。二人继续向遣走，韩焉道：“卫青将自己的人马留在主路领功，按陛下指示将李广支开，至于赵食其算是被殃及了。”他说道，“东路难行，但人迹罕至，便于行事。”

　　韩少君只是紧紧跟随，并未马上答复。待又走了几步，才道：“主公，你当真想好了？”

　　韩焉不假思索：“是。你令人届时办的体面些。”

　　“确认不先告诉夫人？”韩少君又道。

　　韩焉顿了一下，似乎犹豫起来。但很快，他摇头：“说了，就无趣了。”

　　韩少君驻足沉默，望着韩焉前行的背影。他深知韩焉平日的冷漠、诡诈、恶趣味，若隐瞒卉紫当真有趣，韩焉的眼中又怎会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凉。

　　“主公，我还是随你去。此事我亲自办放心。”韩少君快走两步追上。

　　韩焉摇头，只言未语。韩少君怅然驻足，心头没来由地纷乱起来。

　　休憩一夜，天还未亮，大军便撤帐集结，而后启程。整个过程毫无氛围波动和浩大的声势转换，一切平静如每日惯常。但行着行着，却是自然而然地分离出一条队伍，向着东方转弯、提速。

　　韩少君跟着卫青等一干将领身后，不时侧目望向那奔离的队伍。纷沓的乱蹄之下尘烟渐起，须臾便升腾至半人之高，遮挡了大半视线。此地本就高寒、作物贫瘠，而东路缘山行进，路途弯绕、山间多雪、沿途险阻，艰苦更甚。韩焉儿时重伤与那年腿疾后遗症遇寒便犯，他周遭之人能照顾好他吗？所托之人，能顺利完成交代之事吗？

　　韩少君的思绪，早已随着东路远去，甚至不由得调转了马头，离开队伍向着东方行进起来。才踏出没两步，便被身后两位骑兵横在前方拦住，他幡然醒悟，赶紧顺从归队。归队前，不经意回头一瞥，却见韩焉也自奔腾的队伍中离析站定，远远看向他这头。

　　“韩焉……”韩少君勒马站定，与韩焉对望。只见韩焉又向前行了两步，视线在韩少君处停留了许久，才又提起缰绳、掉头提速，不多时便淹没在队伍之中。

　　韩少君仿佛看到了韩焉舒展的眉目与释然的笑意。韩少君的心一紧，不由得抽搐疼痛了，他紧紧捂住胸口深深呼吸，半天才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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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公孙敖不是卫青的姐夫，是挚友。
公孙贺才是姐夫。
太多了，不改了，合二为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