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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三五 卦象凶吉 ...

  •   良平义将三块小方布置于面前,其上,是昆提所录中朝觐见人及频率。昆提书写汉字不甚利落,但若熟悉朝政班子,也能猜得差不离。偶然一日告信未待送出,飞鸟便被良平义截获,自那日起至今,已是三封。

      良平义甚觉可怕。这异族女昆提对大汉尚无归属之心,生得貌美可人却野心勃勃唯利是图,即便可利用,难道不怕引发祸患吗?平阳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要将昆提塞入未央宫?这样的人服侍大汉天子、她的亲弟弟,她安心吗?她仅仅为了预知朝政风向以提早为卫青筹备对策?

      良平义实在无法亲口将此事告知刘彻。他姐弟二人自小在深宫挤压之下携手求存,感情甚笃。若告知刘彻,他也定不会把平阳怎样。

      仅靠拦截非久策,平阳若收不到信息而上门寻昆提对质,那么同会驱鸟的良平义将首当其冲成为嫌疑。

      若是韩焉,他会如何处置?

      良平义闭目思量了许久,犹疑间得出结论:韩焉恐怕会睁只眼闭只眼,在平阳所为不违背家国道义、不损害大汉利益、不干涉朝政的情况下,由其自然发展便是。

      ——果不其然,清江曲苑里,当良平义将这个议题提出时,韩焉只是狡黠地笑着,并不做声。
      良平义冷了脸,一拍案道:“这可是我的地盘,你莫要对我太不尊重!”

      韩焉这才开了口:“你这是要师从于我,还是加入鹰隼?”

      良平义神秘一笑:“我这是与你等价交换、互惠互利。我手上,可有重要讯息。”

      韩焉勾勾手掌,良平义便自一旁笔架上摘笔递过。韩焉随意捡了三块方布之一翻转过来,执笔在其上游走一番,递给良平义。良平义接过一看,是另外三五个朝臣的名字。“她不过想知道谁比卫青更受器重、近日风势趋向,那就排个值班,令中朝臣子轮番在信上出现不就成了。将来若败露了问到你,不承认便是了。何况,她敢问吗?”韩焉说罢,看着良平义一笑。

      良平义摇摇头,直言道:“也没多么高明。”但她仍决定就这么做。

      “大司马之位是何意义,你不会不懂。陛下仍在摇摆,微微一偏,那霍去病可就成了一人之下了。”韩焉耐心道,“她第一要看陛下更偏向于谁,第二要笼络其他受倚重之臣子。宫中并无能行此事之人,她便借送上门的昆提利用一番,不然你还道为何昆提只是个长御,她怎会允许昆提此类货色爬到陛下榻上。大司马之位一定,昆提就……”韩焉说着,举起杯盏吹散了其上靡靡热气,轻轻啜了一口,又道,“你都不必费心思以男子身份试探她,待大军归来之时,长公主自己便会取掉这枚棋子。”

      良平义并不惊讶于韩焉知道她心中疑惑及宫中发生之事,只是叹道:“鹰隼真是不可小觑啊。”

      “比起你手下那百余人,自然是了。”韩焉说着,抬眸看向良平义,随唇角带笑、语气温软,但目光冷若利剑。

      良平义闻言大惊,好似当真被剑刺中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韩焉,已知道百余明卫易主一事。

      韩焉见良平义神色骇然,便又是一笑,掉转了视线。

      良平义这才缓和了些,暗自长吁口气。说起来,她不怕韩焉知道,因为她明白韩焉早晚会知道。她怕的是,韩焉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早,又有多早。

      “罢了,给你用吧。横竖都是陛下的人。”韩焉说着,目光松弛下来,投向窗外。这里还是角落那间屋子,窗外还是那空阔无人却已因初春的到来而泛起生机之色的旷景,“春天来了。”韩焉忽然叹了句。

      “怎地?”良平义出口的声音还略带着颤抖。

      “良平义,我有求于你。”韩焉忽然唤了声良平义的名字,“若此行我有不测,行军归来之时,可否助卉紫逃离?”

      “逃离?”良平义重复了一遍,想起了当日太常寺大典星官占卜卦象:勾陈使命完则新星生、勾陈气散、归位中宫。

      “勾陈蛰伏因使命将至,可这使命是何事谁也不知。或行军中,或归来后。我想这便是头些日长公主私求陛下做主转勾陈随卫青军出征的原因。但,若勾陈使命不是在军中履行,那大军归来之时,卉紫就必须重新回归未央宫候命。”韩焉看着良平义,目光恳切,“她不愿回去。我宁肯,”韩焉咬了咬牙,“宁肯由霍去病守候他,也不愿她回到未央宫。”

      “可是——”良平义心下微凉,“不测是——”行军打仗,脑袋都别在裤腰上,生与死本就要寄予运气一半的决定权。可为何,她觉得韩焉已料定自己必死、这是在交代后事?

      韩焉略带无奈地苦笑,却未再多解释。

      “我应你便是。”良平义回答。

      韩焉双眸流露感激之色。他低头自腰间取出一片竹帖递给良平义:“此地,可供你与李延年安度余生。”

      良平义这次是真的始料未及。她接过你竹片细看,但见名称不过是终南山下一个普通村落,距离长安实在是不远,便有些将信将疑:在长安眼皮底下如何藏身?

      “元朔三年,我便在此地,过了一年的悠哉日子。”韩焉说着,满眼的往事。

      良平义恍然。韩焉就在如此近的村落,可王太后先后派出多人搜寻无果,故韩焉才能以诈死之计将王太后糊弄过去。只怕,此地连一只蚊虫都很难轻易飞进飞出。良平义忽觉心头一股情潮荡漾,以至于眼睛微热。她不知怎地失控,脱口问道:“当年江离殿的巫蛊娃娃,本意不出自于你吧?拷问碧儿的手段,你也不曾插手吧?”

      韩焉收回放空的视线,再看向良平义时,却是少有的平和坦诚:“我又非法官,如何拷问嫌犯,何况那年的张汤会听从于我这样一个佞妄媚上之臣吗?还有——”韩焉说着,挑起唇角,“第一个问题,你让我如何回答啊!”

      “会有不测?是小人加害?”卉紫将信将疑地追问循翁。

      这日卉紫与朴相媛来循翁之处备药,闲暇时缠着循翁卜卦。卫青卦象敦实稳定,赵破奴一路开花结果;韩焉卦为坤;李广则是未济象,老来万事不成,倒与历史一致;唯独霍去病,却卜到一个莫名其妙的泽水困。

      循翁见霍去病卦象一出,脸色一变,一伸手便收了地上的钱币起身离去。

      “师父!”卉紫也跟着起身追了上去。仍坐在地上的朴相媛先是大惑不解,接着想起了对卉紫与霍去病关系的猜想,便恍然大悟一般暧昧一笑。

      “去干活。”循翁回头斥了一句。

      卉紫不依,一步夺到循翁面前执着道:“师父,泽水困是何意?”

      循翁无奈站定,看着卉紫:“你认为呢?”

      “这——”卉紫凝眉思量,“泽水困……困于水洼之中?龙游浅低?……唉!”卉紫拉住循翁,“师父我不懂,但看字面就知道不是好卦。”

      循翁顾左右而言他:“也有好卦啊!韩大夫那可是上上卦,大地通直,厚德载物。地为母,万物皆生于斯长于此,遇困自然化解,遇险有人相助。卦象亦曰不习无不利,即事主可随时随地去往陌生之处。韩大夫其人也算容忍负重了,确有大地厚德之象。”

      说到韩焉的话,卉紫听得认真,心也踏实了些,但这并未解答她的疑惑。她略带愁苦,依然追问:“师父,据我所知,漠北一行大捷,何来困顿之说?”

      循翁背过身未言语。

      见状,卉紫试探着猜测:“师父,可是要将那些防病的药继续带着?”

      循翁长叹一声,转过身来道:“这卦象可喻示人之根本,亦可断近来之相。坦白说,今日霍将军的卦象与我前日所卜大有卦全然不同,我亦说不清是为何,易卦之辞我有诸多不解,许是我出的差错。”

      卉紫的心咯噔一下。循翁从来自信,但为何今日对霍去病的卦象如此没有把握?她焦虑地问道:“那泽水困究竟何意?”

      循翁想了想,形容道:“本是高山流水行进畅通,忽地陷于一地坑,那奔流的江河便成了静止的湖泊,若这水始终困顿于这土坑中无法流出,那这水泊早晚也会成为死水。”

      他说着,又有些不太确定道,“不过此卦也未必是凶。困卦之人头脑常如水般冷静沉稳,为人却不惧困难、敢于冒险,若能克服困境则前途不可限量,不鸣则已,或可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势。这土坑的水积多了,若是开个出口必是喷薄而出。卦辞曾曰‘征吉’,说到底还是要动,是否当真行程困局,也要看这土坑是否有出口。”

      循翁说罢这句才要继续讲,但见卉紫的紧张神色缓和少许,他忽然将余下的那句话卡在了喉咙处。

      这困,究竟来自何处?漠北一行难道不是所向披靡直接告捷?循翁只觉得一片薄纱遮在面前,卦象所示之事隐约可见,但就是看不清楚。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懂周易卦象,这是和朋友聊了几句。意思大家应该都懂,如有不准确之处,还请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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