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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七 不吃这套 ...

  •   良平义行至卉紫的院子时,卉紫正与朱翠在院里吃午饭。见良平义推门而入,卉紫连忙招呼。

      良平义肚子不饿便摇手作罢道:“既非节庆也非典礼宴席,为何总是正午时用膳呢。”

      “要不为什么叫午膳?”卉紫道。

      良平义笑笑不反驳,就着卉紫身边一坐。

      “你和韩焉是不是关系越来越好?”卉紫端着碗好奇道。

      “何以见得?”良平义不置可否。

      “你别看韩焉家人少,陛下想进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卉紫一副别有深意的样子。

      良平义了然:“我当然知道。”她说着,自袖口掏出一物件,当啷一声丢到案几上,“鹰隼护院嘛。”

      卉紫探头一看,差点喷饭。她赶紧放下碗筷擦擦手拿起那物件,诧异道:“怎么在你那?”才问完,一个念头窜入脑海,她恍然大悟,拍案道:“你居然偷我东西!”

      良平义拉住她的手按下,凝着卉紫双目道:“你可知这牌子,如何使用?”

      卉紫本也不是真怒,被她一打岔,便就着问题陷入思考:“我猜能保命,总之很重要。”

      良平义凑近卉紫,压低声音道:“我携它四处走了走,未见任何人反应。”她语带嘲弄,“韩焉给你这牌子,别是糊弄你吧?”

      “不可能!”卉紫矢口否认,“该不会你给我换了个假的吧!”

      良平义从头到尾都显得很淡定,仿佛偷人东西的不是她:“我骗你作甚。” 她说着,神神秘秘探过来,“我得知,韩焉若在,这牌子便不能令行,与普通铁块无异。那他不是糊弄你是作甚?你还不找他算账?”

      “那若有用,你就不还了是吗?”卉紫拿起牌子收入怀中,“若能调兵下令,你打算做何事?”

      良平义对卉紫抓的重点也是感觉费解,但她并未躲闪,而是直接对答:“当初也是你令我与陛下谈四年之约,我自然是为陛下做事。”

      听到“陛下”二字卉紫不由得心一紧,才要担心韩焉,忽然想起什么,转了话锋道:“说起四年之约,李夫人可还无恙?”

      良平义的眸光忽暗,低声道:“太医说因两胎太近、大伤本元。”

      卉紫眉头紧锁,担忧溢于言表。

      良平义又取出一块折叠好的绢帛。

      “这是何物?”卉紫拿起展开,却是一方压了大印的书信。不,应该说是旨。其上字体风骨浑厚刚劲,是刘彻亲自手书,大意为欲请民间神医循翁过未央宫为李夫人诊治。“平阳公主进言?”卉紫没头脑地说了一句。

      良平义略感意外:“你如何得知?”

      卉紫想了想,竟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的思考过程,便推脱为“直觉”。

      “循翁其人行踪神秘,我能得以与循翁见过那一两次,也因你当时在他那院中。公主多次未寻,便请旨陛下。但凡有关李夫人,陛下定会一口答应。”良平义道,“若循翁抗旨必会获罪。我认为,你预先知会他一声为上。”良平义说着收起绢帛,预备稍后送去给平阳公主。

      “我会和师父说。”卉紫道。

      良平义点头,也不再多留。临行前她问道:“你怎不生我气?不怕这牌子是我掉了包的?”

      卉紫没好气地一笑:“韩焉该是了解你的吧,既然当着你和去病的面把牌子给我了,就不怕你惦记。至于真假——”卉紫想了下补充道,“你若不想还我,大可悄声不语,待我发觉时只会毫无头绪。你何必换个假的来暴露自己?”

      良平义探究地看着卉紫,良久才勾唇一笑:“你又变了。”

      卉紫摇摇头,不再追问自己变在何处。

      平阳根本未将刘彻旨意交至循翁手中,她带人至城郊,站在杂乱不堪的草丛之中将旨意宣读完毕、向地上一扔转身离去。接着便在未央宫等候了两日,皆未见循翁持信物敲宫门。

      第三日将日薄西山之时,素心自椒风殿外步入低声唤平阳道:“公主,车马备妥了,出宫吧。”

      正出神的平阳公主抬头四顾,这才恍然已是傍晚,她眉头紧蹙、面泛恼意,嗔怒道:“这老匹夫,还真是胆大妄为!陛下的旨都不放在眼里了!待我报了陛下,必令他悔不当初!”

      素心见平阳动怒,规劝道:“公主,何须与那村野匹夫计较,伤了心神。”

      平阳冷哼一声,扶着素心的手臂起身。才要收拾一番向外走,便闻殿外通传——陛下有令,令持信物的老者由杨得意带至椒风殿诊治。平阳眼睛一亮,顿时怒气全消,她三步并做两步率先向外迎去,期冀可以第一个见到循翁。

      可她实在大跌眼镜,循翁竟是这副模样——看得出循翁年轻时面貌尚算俊朗,此时虽头发花白可身形依然笔挺,结合坊间传言,本应散发出老者独有的风骨和出尘气概,然而他轻佻拈须的神态、不可一世的眉眼、挽起的高低不一的袖口和裤脚、一条随意系在腰间的麻绳,瞬间气质掉了一半。

      平阳刹住脚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一双眼净是不可思议。她指着循翁试探道:“你……是循翁?”

      循翁循声望去,以鼻孔看着平阳点头:“正是。”

      “你怎这幅样子就来了!”素心责问道。

      循翁莫名其妙挠挠头:“回家路上捡到圣旨,只说持信物来未央宫,又没让我换衣裳!”

      平阳见他刻意装傻充愣,便冷笑一声:“那你可真是命大,若是路上捡不到圣旨、来不成未央,岂不是要被治罪。”

      循翁看着平阳,竖着食指一字一顿道:“这便是命!”说罢,轻狂地哈哈大笑两声,径自迈进椒风殿,大声问道,“哪一个是李夫人啊?”

      素心实在看不惯,上前便推了循翁一把,责备道:“这是皇宫,你怎地大呼小叫!李夫人体弱需休息,你也不怕吓到她!”

      正说着,秋曼自里间碎步走出,张望一番锁定了来人,与平阳确认再三后,便急切地将循翁带进了内室,老内侍杨得意也紧随监视。

      焦虑等待近半个时辰,循翁才自里间走出,背着手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平阳等人连忙起身迎上前,正欲追问,便见循翁一摆手,指了指旁边的杨得意,“我下了方子吊着,由这位小老带去给陛下吧。”

      平阳看了眼杨得意,见其点头认可,便一挥手令其去回禀陛下。正要再与循翁交谈,忽地觉得不对,一声“等等”叫停了所有人。但她思量片刻却是闭口不言继续遣散众人,只自己随着循翁,直至行出椒风才开口:“老者,你说的是——吊着?”

      “啊。”循翁随意应着,轻车熟路地沿着宫廷小路走。

      只顾着心头所想的平阳公主并未注意到循翁对未央的熟稔,却是不罢休道:“老者,你是说,李夫人她——”

      “你可莫要说破!”循翁驻足瞪着平阳,“我可未将实情告诉夫人。莫要说破,许能瞒过阴曹一直吊着。”

      平阳赶紧缄口。她不解何意,但隐隐也觉到循翁的方子不简单。见李夫人这里无其他可说,平阳便回归正题,上前一步凑近循翁低声问道,“老者,实不相瞒,本公主也欲请老者诊治。”

      “你治什么?”循翁边说边打量着平阳,“你身体康健脚步如飞,有何好诊治的?”

      平阳驻足:“老者,”她见循翁也随之停住,才又道,“我想请你看看,我如何才可再有子嗣。”

      循翁眯起眼睛,良久拈须一笑,抬脚便走。

      “老者?”平阳未料如此,赶紧快步追上。可循翁大步向前,毫无逗留之意。“老者!老者!”平阳提着裙襟小跑,语带央求,但一声又一声循翁却充耳不闻。平阳不禁恼羞成怒,跺脚道,“循翁!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素心也是一脸怒气,快步上前张开双臂拦在循翁面前。

      循翁看了看怒目而视的素心,又回头看向了面色阴沉的平阳。此时背手而立的循翁面色平和、泰然自若,银白的须发在风中轻轻浮动,邋遢外表已丝毫难掩其从容出尘的气质。只是周身的平和气息中,唯有那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不和谐地跳耀着古怪之光。

      平阳愣在原地,踟蹰间,循翁再次张口:

      “公主,老夫赠你几个字——积福深厚,盖为德消,回头为岸。”说罢,他哼笑了一声,背着手退身拂袖而去。

      素心没有去追,却是往回跑了两步去安慰呆若木鸡的平阳,“公主,公主?”

      平阳回过神来,再抬头看去。

      夕阳西下,唯灰黑色宫墙浸染在红霞中,那条长长的深宫之路上,循翁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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