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众》蒲

28、请多多指教

　　我走进屋子里，他转身笑道：“公子请坐吧。”我向他作揖后撩袍而坐。“不知公子是哪里人？”我淡笑，“在下本是京城人，自幼便丧父，不久前母亲因病而逝。因母亲本是江南人，在下便想回到母亲的故乡，睹物思人也好，毕竟也是我的归属地。”
　　他眼里有了些不忍与同情，“不知公子名讳是？”病历单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微笑回答道：“在下名叫方折。”他点点头，起身道：“想要留在这里当夫子的话需要经过我的考试，那就请方公子随我前来吧。”
　　此时也许是孩子们下课了，都一拥而散过来了，围着我这个陌生人好奇地盯着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子昂着头盯着我，奶声奶气道：“哥哥真好看。”我忍俊不禁地摸摸她的头，“你长得也很可爱。”她咧开嘴笑了，旁边的小男生叽叽喳喳也向我发问，“大哥哥你是谁呀？”“大哥哥来这里是要当我们的夫子吗？”“真的吗？我想要大哥哥当我们的夫子！”……我耐心地蹲下来和他们一一回答道，等到孩子们终于满足了好奇心才起身，老先生全程捋着胡子微笑着看着我。
　　我有些羞赧，“抱歉，老先生，孩子们都很可爱。”他点点头，“那我们走吧。”我摸摸小孩子的头，抬脚跟着老先生离开。
　　离开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与老先生互相谈妥了条件，旁人都尊称他姚老先生。说好了过几天便开始来书院教书后，我思索着应该在这里附近买一处房子了。回到客栈后小二端上来了热腾腾的饭菜，我吃过后便早些歇息了。
　　第二天我便在附近寻房子，很快便买到了一处清幽又不大的房子，然后开始去书院教书。书院里的小孩子都很可爱，偶尔有顽皮的也都是天真无邪的。日子久了，这里的人也都认识了我，称我方夫子。先前的那个客栈小二栓子后来发现我要长住在这里后常常给我送些衣食，对人很淳朴热情。
　　我越来越爱这里，这样宁静而平稳的生活是我渴望了许久的。就这么静静地独自生活着，那就已经很好。

　　一个绵绵的雨天，我撑着伞抱着书卷回家，路边的行人不多，雨声密密麻麻地结成一张安全的网，将我罩在里面。我悠闲地踩着青石板回了家，刚把书卷放下，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我以为又是栓子，一边笑着一边去开门。“下雨了怎么还不回……”
　　我惊愕地看着眼前湿漉漉的青年，他脸颊似是病态的苍白，眼睛却如同黑曜石般流光溢彩，要将人吸进去般。我迟疑问道：“公子是……”“抱歉，我初来乍到，不想却下了雨无处落脚，希望能在公子这里避避雨，等雨停了在下便离开。”他歉意一笑，神情诚恳。
　　我笑着打开门请他进去，“公子客气了，不嫌弃的话便在我这里歇息一下吧。”他随我进来，步伐沉稳，身形挺拔。“公子先去洗浴一下吧，湿衣服穿着会染上风寒的。”我转身对他道。
　　他静静凝视着我微笑，俊美夺目，声音温润谦逊，“多谢了。”我为他打了热水，又找了自己的衣服放在屋子里屏风后，“不介意的话公子先穿我的衣服吧。”“好。”袅袅烟雾里，他的声音似乎夹杂着什么我无法分辨的东西。
　　我关上门独自在外厅里整理书卷，雨声淅沥，心绪慢慢沉淀下来。我看得太过入神，无意一抬头才发现他立在门口正默然看着我。我一惊，不好意思地起身，“抱歉，我看得太过入神了。”他微笑着摇摇头，“无碍，是在下打扰了公子。”
　　我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衣服，他长的比我高，穿我的衣服有些短。“似乎是有些小了。”我自言自语道。“在下还不熟这里的地方，不如等公子有空了带我去裁缝店铺可好？”我点点头，又忽然意识到地问他，“公子也是刚来这里吗，听公子的话好像是要在这里久住？”他点头，目光闪过一丝光，“是，在下来这里要等一个人。”
　　我点点头，心中疑惑却并没有深究别人私事的习惯，只温和一笑，“不瞒公子，在下也是刚来这里，现在白马书院做夫子。所以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便好了。”他看着我，低声道：“那真是多谢公子了。”
　　我转身沏茶，随口问道：“在下方折，方寸的方，折扇的折。不知公子的名讳是？”他默然看着我，语气微妙，“在下卓千玉，千万的千，佩玉的玉。”“原来是卓公子。”我端来一杯茶递给他，他低头抿了一口，脸颊莹白如玉。
　　雨停后他果真就走了，又过了几天后我惊讶地看着他出现在白马书院里。“方公子，别来无恙。”他微笑着看着我，目光明亮。我也有些欣喜地弯了眉眼，“好巧，卓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噙着笑意深深地看着我，目光温柔。
　　“在下刚刚也成为了书院的夫子，方公子，以后还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