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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剑三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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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四月,走在街上是颇觉几分夏意了。蔬果已然上市,色泽鲜亮,老远就能闻到香甜的气味。街头巷尾尽是一片花花绿绿的,摊铺前的商家卖力吆喝着,引得摊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天策背着长枪笃悠悠的走着,偶尔点个头、挥个手,算是回应熟人的招呼。也不知道心里在想写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七拐八弯的早已不知走了多远了,不过头上这片竹林倒是清凉得很,脚边这弯弯曲曲的小路也很是熟悉。
果不其然,轻轻缓缓的脚步声从绿荫深处传来,明黄的衣袍掩掩映映却是看的分明。天策难得的犹豫了一下,望了望竹林,又看了看这羊肠小道,最后还是决定让道。刚刚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到“咔嚓”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叫苦,就听到耳畔一身叹息:“阿弥陀佛,真可惜了这竹子。”天策抹了抹鼻子,又是郁闷又是尴尬的回头望向那个双手合十的和尚。
“施主,若是贫僧不曾记错,上次那……”紧蹙眉头,少林盯着天策缓缓开口。
“啊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啊……”天策急忙出声,干笑了两下,“我还有事,过几日再来听大师教诲啊,啊哈哈……”话还没说完,人影已经不见了。
披着明黄袈裟的少林愣愣的看着小路的尽头,“大师”?额……是说我么?
仓惶的跑到大街上,天策觉得脸上有点烧。我堂堂大天策府,居然如此失态。他甚是懊恼的抓了抓脑袋。
不就是因为想看看轻功进展如何于是跑去少林跳木桩了嘛,哪知道一时兴起竟一直练到了傍晚,直到肚子咕咕叫时才发现自己一天没有进食。一眼瞥见不远处莲花池里的鱼游得欢快,天策想也没想,信手就把它捞了出来,生了堆火烤着吃。啃得正是惬意,冷不丁就听到一个声音含着怒意响起,吓得他一口吞进了鱼刺。又是噎着又被鱼刺卡着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难受得天策几欲抓狂。突然背上就受了重重一击,身子往前一倾,一口气往前一冲,倒是生生将那团作恶的鱼肉给咳了出来。天策往前踉跄的垮了两步,弯着腰又是一阵猛咳,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隔着呛出的泪水转身望去,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皱着眉头的严肃脸。
一点都没变,真无趣。天策一想起那张脸就郁闷。被逮个正着不说,他愣是被这个小和尚追了好几里路,结果还是没有逃掉,被抓住后硬是听了他半天说教,头都大了。明明也还是一个少年,哪来这么一套套的东西,不杀生不杀生的,也不看看他可是骁勇善战的东都狼啊!
抱怨归抱怨,日子还是照常过。一个日复一日的在校场挥舞长枪、挥洒汗水,一个在暮鼓晨钟诵读经卷、研习佛法,这些小事也就慢慢淡忘在记忆里了。
新来的小和尚苦着一张脸看向前来拜访的香客,慕名远道而来结果大师有事不能会客这种事,换做他也会不乐意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常来的香客们都知道,只要那个红衣的军爷一来,大师这一天就一定不会再会见别的访客了。小和尚苦着脸向客人解释着,一边暗暗腹诽那个混蛋军爷,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无非是为了家国道义的杀生对不对。通常就看见军爷一个人在那里慷慨激昂侃侃而谈,师傅打着坐笑呵呵的听着,然后念一句佛法,双手合什轻叹一声“阿弥陀佛”。
不过这一次似乎有点不一样。往常他都是早早来到寺里,然后待到天色渐暗就离开了。这一次,小和尚正打扫着院落,准备结束一天的忙碌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然后那道熟悉的红色影子就跃到了面前。刚想开口,身后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你来了”。小和尚惊诧地转身看着突然出现的师傅。天策的目光越过他定定看向门边伫立的大师,忽的笑了,翻身下马边走边道,“有事想找你谈谈”。
小和尚愣愣的目送两人远去。夕阳里,明黄的袈裟和朱红的衣袍渐渐看不分明。
直到捷报传来,小和尚才知道,这是天策第一次出征。随后的几年里,每次出征前夕,天策都会到寺里来,而师傅也会难得的让他去取来埋在树下的桃花酿,虽然通常这些酒都进了天策的胃里。一樽酒、一盏茶,言辞再没有往昔那般的激烈,总是不咸不淡的聊一些事,谈一些天下局势。聊到后来,就渐渐没了声音,偶尔传来一些声响,或许是一两句闲话,或许是穿过竹林的风声。天策斜倚着望着漫天星斗,师傅盘起腿打着坐,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就这么到了天明。
离别也没有什么话。师傅依旧挂着不变的和蔼笑容,双手合着什,而军爷则抱拳一揖,跨马离去。清晨的阳光分外晃眼。小和尚揉了揉眼睛,过一会,香客又要来了,又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这一年的雪下了很久,看了看厚厚的积雪,小和尚可怜巴巴地将目光投向师傅,“师傅,今天是冬至”。无奈的叹了口气,少林伸手抚了抚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这么大的雪,看来也不会又什么香客,那就算了罢。”小和尚欣喜的跑开了。闲来无事,少林往庭院后头慢慢走着。露天的石凳几乎被积雪掩盖了,灰白的颜色和这漫天大雪几乎融合在一起。他忽然忆起,似乎很久没有看见天策了。
等念完最后一段经,夜已经深了。推开门,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或许是因为反光罢,月色显得分外明亮,天空也格外清静。
刨开积雪挖出那坛埋了许久的桃花酿,少林突然有些恍惚,干脆走到了熟悉的院落里,拂去石桌石凳上的积雪,坐下来好好静静心。
闭着眼睛诵着经文,朦朦胧胧的睡意涌了上来。阿弥陀佛,没想到今天竟会在打坐时睡去了。他唯一的一次打瞌睡已经很是久远了,是少年时在一次听讲中,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想,当场就被师傅抓住,拎出去训了一顿话。师傅训话的功力实在深厚,从这一点讲到那一点,等他讲完,早已经离题万里扯乎开去了。少林不由笑了笑,他还记得当年心情郁闷地从师傅那里走出来,真巧就碰上了一个杀生偷鱼吃还呛着的倒霉鬼,于是生生追出了几里路,把刚刚师傅训话的那一套套都搬了出来。不知道那个人知道真相以后,会是什么表情?
零零零,清脆的铃声远远荡开,夹着笃笃的马蹄声,忽然飘至身畔。少林睁开眼,果不其然看到熟悉的一袭红袍。“你来了。要喝酒么?”扬了扬手中的桃花酿,却意外的看到那人摆了摆手。“许久不见”,天策解下长枪,轻轻坐在一旁,“这次来,只想跟你谈谈心。”“好”。这一次,整整一坛的佳酿尽数归了素来不沾酒的大师。
醉了,便分辨不出地上的影子是你,还是那矮矮石凳的投影;醉了,便数不清积雪上的印记,是出自一双脚还是一双人。醉了,便可以把这一切归于梦境,不去懂那现实。
可惜,出家人不打诳语,即便那是自欺。
愣愣的看着师傅,小和尚无法理解“这里就托付给你们了”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一袭袈裟消失在视线里,直到师叔的手掌抚上他的脑袋,他才意识到:师傅,离开了。
他四方打探,终于在一些经历战乱的人那里听说,在北缰战场上曾经出现过一个僧人,孤身一人游走在前线,出手不凡却从不夺人性命,直到某一日他突然大开杀戒袭击一处敌营,终于寡不敌众丧生于四下合围的军士手中。
铜杖的环扣在风中叮当作响,渐渐地,似乎夹入了马蹄声。银色的长枪在夕阳里闪着寒光,一袭红衣似曾相识。马上的人俯下身伸出手,含笑看来,“这场论战,终究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