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裔》清歌水影

28、疲惫的告捷

　　雾气缭绕，水色氤氲，本来就令人心情放松。

　　上一次和朋友打打闹闹的记忆已经久远到无迹可寻，nesta是万万没有想到totti会来这一手，一时间中了招。他踉跄两下才从桶里爬起来，一头散乱黑发已经湿透，怒不可遏地瞪住totti。

　　“如果我手里有剑，你现在已经死了。”
　　“哦。”

　　totti毫不在意地踢了一下木桶，转身离去，暗红色长弓的弓弦险些刮蹭到nesta鼻尖。

　　水冷了。

　　nesta缓缓沉入水中，抓紧一切时间沉默着思考，这一次却总是分神，一遍一遍闪回出totti和他的红色长弓，最终懊恼着爬出水桶擦干身体，准备回屋里好好休息。

　　他穿戴整齐，用亚麻布巾小心地擦拭头发，疲劳感驱赶而至，正在昏昏欲睡时，却听到远处有奇异的声响，连忙抓起剑冲出门外，只看到酒馆窗外一片漆黑，不时来惨叫声，顿时神色一凛。

　　夜色镇比想象中更早遇袭。

　　深夜里没有光源，看不清敌方真伪，只听到一片凄惨的哭叫声。nesta匆匆爬上二楼，从窗口向外眺望，他首先看到的是距离窗边大约有三米的粗壮的橡树枝桠，因为totti正背对着他站立在那处。猎人手持红色长弓瞄了再瞄，满弦时，红色魔法箭矢出现又凭空消失，却始终未射出一箭。

　　“你能看到吗？对面什么情况？”nesta不由大声询问，totti回头看他，语气焦躁，“小骷髅很多，但是民兵还能搞定，只有一头大个憎恶不好对付。有个盗贼在近身和他打，动作幅度太大，我怕误伤。”

　　“是alex吗？”
　　“不是。”totti顿了顿，“是拿走你屠龙剑的那个。”

　　pippo？

　　nesta没料到以inzaghi的性格竟然会出手帮助民众御敌，内心五味杂陈，眼见totti拉起弓弦又放下，习惯性以命令的语气使唤他，“你去杀小的，别管那只憎恶，我过去帮忙。”

　　totti冷冷地转身面对他，头歪着靠在橡树上，“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可不是你的下属，也没说要救人，我就是看那个大个不爽。”

　　“别任性了混小子！你以为这是玩闹吗？”
　　“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非帮忙不可。”

　　totti索性坐到枝桠上隔岸观火，nesta想到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散漫，便抑制住怒气，“算我拜托你，fran。”

　　不用金钱收买也不用权势威胁，完全不是alessandro·nesta伯爵常用的手段之一，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样是否凑效，偏偏那金毛猎人还真就只吃这一套，totti没有答话，轻盈地从枝桠上跳起来，连迈两步到树枝更高却更细的地方站稳，弓弦拉直满弧，夜色中，红色光芒盈满他的瞳孔。

　　箭矢飞速闪现，箭箭致命，红色魔法光芒所至之处，亡灵士兵逐个炸毁倒下。nesta没时间多叮嘱totti几句，匆匆跳下楼，向夜色镇入口防线奔去。

　　piero和nesta差不多同时抵达林间入口，彼此看了一眼，默契地兵分两路围剿。骷髅兵卒已残存不多，又迅速地被totti大面积放倒，nesta算是如鱼得水砍杀不停，却有几次险些被totti的箭矢爆头，气得他想砍下他的脑袋。

　　piero一路潜行，试图靠近不断冒出腐蚀性酸液的庞然大物，那绿皮家伙已经被inzaghi的织影划出无数伤痕，却只是流出更多腐蚀性酸液，憎恶怪生来皮糙肉厚，毫无痛觉，行动也未见迟缓。inzaghi却有些吃力，盗贼对抗这种防御力强的怪物往往处于劣势，piero是战斗型天赋，手持双刀，武器够长，不必过于贴近怪物，而inzaghi则是专注于短刃的刺杀贼，习惯速战速决见血封喉，受限于体力，向来不善于应付长时间近距离格斗，这时已经被酸液灼伤了护甲，腹部露出一片伤痕。

　　inzaghi早就感知到了piero的靠近，他瞥去一眼，在刺向憎恶的同时微妙地转了个方向，把怪物的背部空挡留了出来，piero疾跑几步跳起来刺向憎恶后颈，并踩在那两三米高的怪物身上用力搅了搅，强烈的腐臭气息几乎令他晕倒，好在终于刺破了那怪物的要害，它猛然晃悠几下，把身上的两个盗贼掀翻在地，而后转着圈挣扎，沉重地砸到地上。

　　piero本来就有伤，这一次猛摔几乎要把他疼晕过去，他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蜷缩成一团。inzaghi也狼狈至极，还有余力递给piero一只右手，借力拉他起来，目光却一直狐疑地望向红色箭矢来源。

　　“那个是外援，我的一个朋友。”piero解释道。

　　“嗯，你向来人脉就广。”inzaghi的话语中听不出讽刺意味，但piero还是皱了皱眉。inzaghi没有看他，仍然盯紧旅店的位置，语气中略有不甘，“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弓箭手，也没见过这样的魔法箭。”

　　piero沉默不语，过了半响，inzaghi歪了歪头，“我也应该到处走一走，多看一看，这五年真是浪费了。”

　　他本来就长了一张秀气的脸，在黑夜里更是迷人。piero不敢看这位前同僚的眼睛，装作全心全意被疼痛攫取了心智，inzaghi扶他坐下，娴熟地用缠在手腕上的备用纱布处理两人身上的伤口。周围的骷髅杂兵已经不多，几乎都被nesta血洗干净，那红色箭矢倒是像逗趣一样逼得nesta连连后退，黑发骑士憋不住隔空对骂，用词也越来越下流。

　　“操，francesco·totti，你别他妈被我抓到！老子掏了你的肠子去喂秃鹫！”

　　piero噗嗤笑出声来，看了inzaghi一眼，“没想到sandro还有这一面。”

　　“别被那张脸骗了，这家伙早些年前就这么粗鲁，这次只是本性流露。”inzaghi也笑了，“比起sandro，bobo才是个温柔绅士，可惜那群姑娘或多或少都怕他，反倒是这货的风评一向不错。不过，如果不是这样，他也爬不上骑士团长的位子吧。”

　　纵使相逢一笑能泯恩仇，piero内心也对inzaghi有所亏欠，和他多聊几句，哪怕聊的是别人，总感觉pippo在影射自己，愈发难捱。好在nesta基本清理了战场，和民兵交待一些善后问题，随后擦着汗向他们走来。

　　“干得不赖。”

　　三人之中nesta最年轻但职级最高，早期也是佣兵团长出身，不由自主就用上领导腔，piero早就习惯了，也不在意，inzaghi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应该说‘合作愉快’，sandro。”

　　英俊的骑士团长不经意撩了撩仍然潮湿的黑发，微笑着没有接话，下一秒他向左跳了一步，原本站着的土地上已经被箭矢炸出厚厚一层土渣。nesta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向那方向大骂几句，piero憋着笑意不去看他。

　　彻底放松下来之后，每个人都身显疲态。

　　totti的手臂早就发麻，过量的魔法箭矢也消耗了他大量精力，索性坐在橡树树枝上休息。nesta和piero忙于分别指导善后工作，在谁也没留心的时候，inzaghi默默走到橡树下和他打了招呼。

　　“嘿，我是pippo，fillippo·inzaghi。”

　　被疲惫感席卷的猎人非常敷衍地抬了抬手，“francesco·totti。”

　　“红龙女王之瞳？”
　　“……你说是就是吧。”
　　“十件神器中的三个……都已经出现了。”inzaghi自言自语，“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哭腔，众人循声向上看去，酒馆的三楼处有个两三岁的小姑娘正坐在两扇窗之间的雨棚上发抖，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她显然被刚才的景象吓得不轻，不敢动弹，大哭起来。

　　inzaghi和piero不由自主地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个圣骑士，沉默地表示“身先士卒这事归你”，nesta表面不动声色，暗暗在心中骂遍这两个盗贼的父母亲朋，他抬起头来估量任务难度，虽然爬到四层很轻松，但抱着小孩子安全着陆却很伤脑筋，这种工作理应推给最灵活又习惯上蹿下跳的金毛小子。

　　“fran，帮我一个忙，”前一分钟还喊着要宰了他的圣骑士这一秒突然笑意盈盈，瞳色温柔地盯着他瞧，“把那个小女孩捞下来，拜托了。”

　　“不要。”totti疲倦得眼皮都不抬，全身瘫软靠在树干上不动，“脏活累活你自己干。”

　　nesta以为他只是闹个别扭，半开玩笑地用力踢了一脚橡木，没想到totti根本毫无防备，他向右一沉，树枝发出一声脆响，totti试图抓住另外一根枝桠，但他的手臂发麻根本无法用力，竟直直地从四五米高的树枝上头朝下跌落下去。

　　“呜……”

　　头晕，疼痛遍布全身，但意识清醒，似乎并没摔死，但快要被闷死了。

　　totti努力睁开左眼，他看到了距离他只有一只手掌宽度的地面，紧接着一些潮湿的黑色头发撩拨到鼻尖发痒。板甲冰冷潮湿又硌得他胸口生疼。totti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的头不再被用力压制着——nesta拿开了按住他后脑的手掌，却没放开紧紧搂住totti腰间的手臂，圣骑士大气不敢出地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他甚至，温柔地蹭了蹭他的脸。

　　触手可及之处的皮肤湿冷一片，并且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着，nesta这才明白totti真的是到了体力极限。想到如果刚才不是自己反应及时捞住他就势滚了几圈，totti可能会直直掉下来摔死，心有余悸，把他抱得更紧。

　　“你这算谋杀。”inzaghi粗略下了定义。

　　piero不动声色地把totti从nesta身上拖起来，nesta还在发愣，随后躺在地上笑笑，撑起身体，向那小姑娘的方向走去。

　　身着板甲的英俊骑士摊开双手，竭尽全力仰头微笑，从他的剑鞘到脚尖都环绕起一层温柔的金色光芒。

　　“敢跳下来吗？亲爱的女士，就像刚才那个哥哥一样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他的语气顿了一顿，像要追加令那小姑娘信任的砝码。

　　“我会接住你的，你看，哥哥是个圣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