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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酒醉 ...

  •   酒醉
      宋年深夜从酒吧回到家的时候,这座繁华的城市早已灯火阑珊。喝醉了的他开了门,有条不紊地脱下鞋,脱去外套,还知道把外套挂起来。可他坐到沙发就开始不住地抚额,可见醉的不轻。
      宋年向来酒量浅,几杯酒下肚就犯醉,偏偏在他身上从未发生“酒后失态”这种事,最多只是头晕。如果喝得过了他的底限,一般他就直接睡过去了。
      他手下一大批人都怀疑这位“零酒量”的老大究竟是怎么在商界混得风声水起的。
      小寐一会儿,宋年突地睁开眼,眼圈红红的,眼里似乎有水汽,炯炯有神。
      他就这么睁着眼盯着房子里的某一点一动不动,直到双眼酸涩才再度阖起来。
      他又开始想她了,嗅觉想着她清香的发,味觉想着她甘甜的唇,听觉想她轻快的笑,视觉想她清浅的眉,触觉想着她冰凉的脸……他用所有感觉去回忆她的美好。
      想着想着,他就那么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痛苦地揪着自己的胸口。
      “不能再想她了,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不能再想……”
      他东张西望,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茶几上放着他的钥匙,上面有一只棕色的小熊,是宋之恩留下的。
      “想想宋之恩,不要再想她,别再想…”可他越想越痛苦,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宋之恩那张和她有三分相似的脸,他忍不住去想,想宋之恩像她一样连名带姓地喊他“宋年”,想宋之恩像她一样喜欢穿及膝的长裙……他想起宋之恩像她一样喜欢让自己等,不知怎么,他就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在B大林子里等宋之恩时碰到纪繁星的场景。
      真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子,那晚她摔的那一下肯定不轻,他凭那一声闷哼就能猜出来。若是一般的女孩子,在那样一个黑漆漆的夜晚估计早已哭出声来,他以为每个女孩虽不会都像宋之恩那般爱哭,至少都是娇弱、需要人保护的,就像他所接触的那些女人一样。可她在那样一个孤立无援又等待无望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保持闲适的镇定,好像她坐在地上只是为了欣赏头顶的月亮。
      那一晚,宋年就那样隐在暗处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她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他以为她等了这么久终于哭了,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她竟然是在发呆!
      真是个怪女孩!
      没过多久,她的朋友就找来了,他听见了那声“猴老三”,不由想笑。她的朋友怎么给她取了这么个外号。
      宋年点了一支烟。她和她的朋友说着话,声音软软的,他听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稣麻的感觉。
      “不知道她撒起娇会是什么样。”宋年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他为自己突兀的想法感到好笑。
      她的朋友忽然叫了她一声“纪繁星”。
      他想:“纪繁星?不知道是不是繁星满天的那个繁星。”
      过了一会儿,林子里响起她们走过来的脚步声。他想看看她长什么样,他听见她笑着说“我怕痒…”尾音上扬,仿佛能想象出她嘴角的笑。他正想象着,纪繁星已把头转向了这一边,在她望向他的那一秒,他觉得时间仿佛就此凝固了,就连她朋友的笑声他也听不到了,她清清亮亮的眸望着他,就像草原上璀璨的星光。
      他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她只看了一眼,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瞟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开,重现如花的笑黡。
      本来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视线本不应该过久停留。

      宋年没想到几天后会在“拾荒者”碰到她。
      他走进咖啡厅的时候,咖啡厅里正放着王菲的《传奇》。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那样空灵,那样深情。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旁边一直讲话的宋之恩有些聒噪。
      他身旁的宋之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也安静下来。
      宋年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像个冷眼的旁观者。纪繁星微笑着带着他们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转身时,他闻到了她发间的清香,闻着很舒服,但不是他钟情的味道。
      他暗中揣摩着她的神色与语气,她似乎把他当成了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就好像你在商店里看中了一件商品,几天之后,你再次光顾时,店员却告诉你,那是非卖品一样。可又能怎样呢?他和她也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过路人。他猜,她一定不记得那晚在林子里的“惊鸿一瞥”了。
      直到在位子上坐下来,沉默下去的宋之恩才开口:“繁星……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
      宋年看着纪繁星,原来她认识宋之恩。可她认识宋之恩还一副“我不认识你们俩,你们俩都是我的顾客,顾客就是上帝!”的样子,于是宋年就猜,她一定在他进门的时候就认出他了,只不过一直在强装罢了。
      他忽然来了兴致。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他倚在椅子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果然,此话一出,纪繁星的背影明显的顿了顿。
      她笑吟吟地转过身,“先生您真会开玩笑,像您这样的衣…一表人才,我见过一定会过目不忘的。”
      宋年不由地笑了,古语有云:心里越慌张,面上就越要表现出镇定,就越要保持微笑。如果忽略掉纪繁星有一点抽搐的嘴角,她的表现还是很镇定的。宋年心里忽然坚定了一个想法,虽说这个想法他已经考虑过很多次了,但今天他要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
      纪繁星离开后,宋年喝着杯中的蓝山,一言不发。坐在他对面的宋之恩压低了声音说:“宋年,怎么办,如果被我的室友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宋之恩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泫然欲泣。
      他们是光明正大的情侣关系,宋年英俊又多金,出手大方,待她也很好,送她的礼物不是Dior,Chanel就是Tiffany,有人问起这些礼物是谁送的,她都说是家里人买的,人家都以为她家世不凡。其实宋之恩没必要撒谎的,或许是宋之恩心底觉得自己这么一般的条件是配不上宋年的,所以本能地不敢承认他们之间的情侣关系,她害怕别人看到她与宋年在一起时意味不明的眼光和意有所指的话。
      宋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现实,如此残酷,即使你清者自清,也会害怕别人有色的眼睛。何况人言可畏。
      宋年一直不说话,同情永远不等于爱,或许分手对两人都好。宋之恩以为他也在想这个问题,不料沉默的宋年突然放下杯子反问她:“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见不得人么?”眼神犀利,像是捕猎时的鹰。
      宋之恩仿佛被咬住了舌头:“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之恩百口莫辩地低下头,又作势要哭。
      宋年看着她的样子,再度感到了厌烦。他直接了当地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趁早结束了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宋之恩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睁大着眼,眼角一下就滚出两滴泪珠。宋年以前很喜欢宋之恩哭起来的样子,柔柔弱弱,梨花带雨惹人怜。如果不哭的宋之恩只有三分像她,那哭起来的宋之恩与她简直有七分神似。
      宋年放在杯子上的手不由地握紧,他的眼神又飘向纪繁星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他的手指摩擦着杯壁,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痴了、傻了、醉了,他明知宋之恩不是她,可是每看见宋之恩哭泣,他就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心痛,就好像在他面前的是她,一直是她,一直都是她。
      宋年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他一直不愿翻开的回忆。
      仿佛做了一个长达一世纪的梦,梦中,她还是叫他宋年,还是留着及肩的长发,在他的怀里像天使一样微笑。
      如果梦一直都是美的,一直停留在最初的温暖满足,那么,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来。可即使是梦境也带有现实的色彩,他梦见了过去的种种美好,自然也就梦见了过去的种种不堪,那些刚刚结好的伤疤,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撕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与肉。
      痛,并快乐着。

      不知是谁说的,爱情像毒品。能给人带来一时的快感,一旦上了瘾,离了它,剩下的便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欲罢不能。
      宋年觉得自己一定是中毒了,他明知道解药是什么,想要却要不起,也要不到。治标不治本的药他试了几次,连眼前的痛都缓解不了。
      “就这样吧。”他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得过且过。
      可是现在,宋年觉得新药出现了,或许那能止痛。

      梦醒来,手里的咖啡早已凉透,宋年看到宋之恩还在抽泣。
      宋年莫明地笑了,他知道他已经十分不耐了。他温柔地拭去宋之恩脸上的泪,语气同样温柔无限:“之恩。”
      他像往常一样亲昵地喊她:“之恩,你别哭。”
      宋之恩泪眼迷蒙地抬起头。
      “我会给你一大笔分手费。”他笑着说。
      然后他看到纪繁星背着包向他走来,几步之后擦身而过。
      听着宋之恩逐渐大声的哭声,他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这么狠心的,他不是最恨她当初的绝情吗?可是现在……
      宋年忽然想喝酒,他烟瘾很大,却没有酒瘾。尼古丁至少还能让他有短暂的麻痹,酒精只能让他本来就疼的头更加痛,可是现在他只想喝酒。
      来到B市最有名的一家pub,宋年点了一杯冰岛。他把玩着手里的立方杯,浅浅地啜了一口,神色寂然。
      宋年是这里的常客,来这里却很少喝酒,常常是点了一瓶酒却在位子上干坐。
      有人说,越是寂寞的人就越是有一种可笑的偏执,宋年就是这样的,他固执地认为在这里干坐着也强过回到他空荡荡的房子里。
      这家pub叫“memory”。
      在回忆里等待,可笑又可怜。
      Pub里充斥着人声和音乐的喧嚣。舞池里红男绿女扭动着充斥着欲望的躯体,眼神或狂乱,或迷醉,或痴糜。
      宋年喝了一大口酒。舞池里灯光迷乱,连人脸都看不清。宋年觉得自己已经醉的出现幻觉了,因为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张他朝思暮想、梦里都会浮现的脸。
      他不知道他所见到是那个与她有三分相似的宋之恩还是那个好久不见的她。
      宋年渐渐收紧环在杯上的手指,他觉得沉寂已久的心重新活了过来,他想变当初回年少轻狂的那个他,像曾经无数次那样不顾一切地逐她而去,可是,心脏的鲜活却无法给他的双腿提供动力,他仿佛在这个位子上扎了根。他不会追出去,因为他知道不论那是她还是不是她、他追得上该是追不上,时光都无法倒流了。
      何必让那几千个日夜的痛苦白白忍受?既然当初放了手,如今就不应再强求。
      他终于还是待在原地,直到把杯里的酒喝完。
      时间果然是好东西,再刻骨铭心的痛楚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被淡化,直到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丑陋伤疤。只要不去撕开它,就不必在意它还痛不痛。
      宋年猜自己一定是魔瘴了,明明忘不了她,偏偏又自作自受找了个和她容貌相似的宋之恩。
      “还好还好。”宋年安慰自己。
      “还好纪繁星和她一点也不像。”宋年轻轻地对自己说。
      除了左唇角的梨涡。

      “一点也不像……不像……不像……不想念”
      ……
      宋年再度将身体深深地陷入沙发之中,像被抽去丝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
      他和纪繁星的那一次偶遇,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可仔细回想,似乎又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那人曾对他说,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奇妙的磁场,相斥的两个人即使天天见面,也总是跨不过斥力所划分出的距离;相吸的两个人,只消一眼,就明白对方是自己想要的,然后彼此吸引,慢慢靠近,直到心心相印。
      宋年的脑海中再度浮现那个晚上纪繁星投过来的眸光,那满天的繁星一样的眸光,星星点点,却璀璨了整片夜空。
      他希望他与纪繁星会是那两个极端。
      一个是N极,一个,是S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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