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换心乡》林三从

7、路途

　　自从出了家门，庞凌的胃就没有一天舒坦的。短短几天的路程，庞老太爷从胖老太爷变的瘦削许多。这样说是有些过了，可是他老人家才更夸张，每天嚷嚷：“我的皮包骨小身板不能再憔悴下去了。”
　　唐风还是一身青衣，驾着车在树林里穿梭，映得英气逼人，岁月的打磨好像更值得探索。听见庞凌的抱怨，唐风无奈地撇撇嘴：“我真怀疑当初到底是不是你带着庞光逃离蜀中的，让你坐车你都受不了，别说还带着个累赘了。”
　　“怎么不是我，除了我这么善良敢担当有别人吗还？我就是晕车而已，要让我骑马我比谁都潇洒。”庞凌恢复了力气恶狠狠地回答。
　　“迫不得已别说成是当仁不让啊。嗯，骑马？我记得是谁来着？骑了一天马以后磨破了大腿还假装伤到了最重要的地方？”唐风毫不客气地讥讽。
　　“假装？我像是用那种借口来借机偷懒不惜晕车呕吐的人么？”庞老爷有点急了。
　　唐风赔笑：“嗯，不像不像。”
　　“我知道你要说‘你压根儿就是’。”庞凌哼哼：“你会这么让我庞光就是我生的。”
　　“要真是你生的就好了，不至于相爱的两个人天涯相隔，亲生父子老死不相往来。”唐风感叹。
　　“嘁，相爱？胡说什么，只是年少无知罢了。我是没什么，就是可怜庞光了，好好的少门主当不得，跟着我改名换姓。那孩子别看二皮，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记得什么都不放过。”庞凌认真道。
　　“我自己的徒弟我也了解的。”唐风只说这一句便不再搭话。
　　马车进了镇子，唐风把车停在路边客栈前，敲敲车厢示意庞凌下车，两人打量了一下客栈的环境，决定暂时住这。
　　“掌柜的，一间上房。”
　　“掌柜的，两间上房。”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唐风和庞凌互相看了看，又对着疑惑的掌柜开口。
　　“那就两间吧。”
　　“一间好了。”
　　又是同一时间，不同答案。
　　唐风捣捣庞凌：“订个房间干嘛改来改去的。”
　　庞凌也奇怪道：“你说的要一间，我以为是有什么事，才改的。”
　　“两位客官”掌柜的开口：“我们店只剩一间上房了，不过有两个房间，您二位是不是可以将就一下？”
　　“嗯，行了，就它了。麻烦帮我们把行李拿上去。”唐风爽快的答应了。
　　小二将两人领进房门后，庞凌吩咐：“小二过会儿打些洗澡水来。”
　　小二认真地问：“您二位是要一桶还是要每人一桶？”
　　“啊？”两人不解。
　　小二解释道：“我是说，是要一起洗还是分开洗。”
　　“我懂了。”唐风说着拍拍小二的肩膀：“我和他啊，不是那种关系，只是兄弟而已。”
　　“哦。”小二失望地关门走了，走到楼下忽然想起什么来，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那到底是要一桶还是两桶啊？”
　　房间内庞凌啧啧嘴：“现在的断袖之风这么普遍了么，人们都毫不避讳地提起啊。”
　　唐风道：“我觉得更值得注意的是竟然会有人以为我们两个是一对。当我瞎的吗。”
　　这么一说正好击中了在照铜镜的庞老爷的痛神经，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赘肉，庞凌转过头凄凉地问唐风：“我现在是不是很糟？没有人会动心了吧。他也不会了吧。”
　　这一出把唐风吓坏了，或者说是惊着了，愣在那里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安慰。试着动了动嘴，整个脸就以一半上扬一半下撇的表情僵住了。
　　庞老爷一见急中生智忙“啪”地一巴掌扇在唐风的脸上把他的表情矫正过来，然后淡定道：“不收拾你你就以为全天下你最阴损刻薄了。”说完拉开门出去边走边说：“这几天要吐死了，得好好吃一顿补回来。消消肿记得下来吃饭啊。”
　　唐风揉揉自己微微肿起的半边脸，也跟着下楼去了。
　　一般带住宿的店里酒菜就不怎么好，尽管知道这个道理，庞凌还是觉得就算不吃，也别让胃太受委屈了。
　　收拾着残局地唐风倒不觉得菜有多糟，拨进一口饭冲庞凌道：“你就是在家里娇惯坏了，老爷们变得这么事儿。这十几年我天天在江湖上跑就没有你这么挑剔，额，和臃肿。”
　　庞凌不理他，叫来小二：“这里有烤鸭店么，帮我去买两只回来，嗯，还是一只吧。再去糕点店买点芙蓉糕，松子糖，哦，绿豆糕也要一点。送房里就行了。”
　　吩咐完朝唐风看一眼得意地回房了。
　　唐风看着被自己吃完的饭菜，郁闷道：“不是吧，我吃饱了啊。”
　　…………
　　稍晚些，小二送来了洗澡水和庞老爷点的零食。泡着澡吃着松子糖，庞凌难受了几天的身体总算舒服下来了。
　　打断庞老爷嘴里哼着的不知名小曲，唐风问道：“这次回去，有把握么？”
　　“什么的把握？”庞凌闭着眼反问。
　　“赢回我的宝贝。还有重修旧好。”
　　“这么说的话，如果他还念旧情，应该有活着离开的把握，放心。”庞凌淡淡道。
　　唐风焦躁道：“这让我放哪门子心。难道你还有生死相逼的打算吗？实话跟你说，他说了，只要把你带回去，他就把宝贝还给我。所以，”
　　庞凌轻轻地打断他：“所以，这次是瓮中捉鳖啊。”
　　“没有那么悲壮。不过你们两到底是怎么了，他从来不肯跟我说，问得多了就发脾气。”
　　“你要比我小七岁吧？”
　　“八岁。”唐风较真道。
　　“所以，很多事发生的时候你不会注意到，唐门就算对弟子严格到苛刻，要求每个人很早就承担自己的责任。事实上，很多风起云涌都不会让小辈参与。”
　　唐风哼哼：“说点听得懂的吧师兄。”
　　“你有没有特别好奇庞光到底是谁生的时候？”
　　“那个女人啊，一直都是唐门的秘密，现在在门里的，除了掌门自己，没人知道。”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保密。那我也不告诉你了。”庞凌笑道。
　　唐风不满：“喂喂。那你干嘛引出来啊。好像要解密似的。”
　　“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不是想知道当年到底怎么了么？”庞凌自顾自地说。
　　“当年啊，确实是想过要和他在一起的，哪怕师父反对门主暴怒，年轻哪懂什么退让呢。我以为他也一样的。”庞凌缓缓道。唐风不吭一声安静地听。
　　“师父说什么我都不听甚至把他当作是阻碍自己幸福的恶人，多年的师徒情也在那几年崩溃地不可修补。说来也好笑，为了一个现在怎么看都不值得的人伤害了一直敬重如父的师父。”
　　“嗯，少年轻狂总是横冲直撞，不经意就伤到了谁，可是任凭我们伤害的人，其实他们不会责怪。”唐风安慰道。
　　庞凌笑出来，睁开眼睛看着唐风：“这些年你倒是有长进，虽然一样讨人厌，却明白了很多。”
　　唐风也笑：“我都四十岁了，再像个毛头小子能成什么事啊。”
　　庞凌从浴盆里爬出来擦干换好衣服：“先睡吧。你洗好叫小二来把水倒了。我睡里屋，你别偷吃我的松子糖。绿豆糕是给你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