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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世·昭宁 ...

  •   “九儿,今天真的玩的太晚了。”着着青衣的姑娘靠里行走,轻声却又急促道。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嘛,是我玩的太兴奋了。”被称作九儿的姑娘行在靠外一边,还稍稍前的半步,顺势挡住了青衣姑娘的样貌。九儿的样貌倒是清楚的很,柳眉弯弯,杏仁大眼,五官无一不精致,面上还添着疾走导致的飞霞,倒真是再苛刻的人也不能不称其为美人。然而正是这般,却叫人好奇起走在里侧姑娘的模样来。九儿顿了顿,却又不紧不急道,“离宴会开始还有近一个时辰,只要我们快些,应该赶得及的。”
      “呼,那就好。”青衣姑娘松了口大气,步调却丝毫不慢。
      “咦,阿宁,这周围怎么会有琴声?”不知何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琴声,仿佛是在调音。九儿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啊?这儿?”本来半垂着头闷头赶路的阿宁也疑惑起来,怎么着都不该在兰轩殿有调琴的宫人啊。“我也不知了……莫不是迷路了?要真是迷路了我们也没这闲暇去帮她啊。”
      “阿宁你傻了吧,哪有人迷路了还慢吞吞就在迷路的地方调琴的。”九儿笑嘻嘻的打趣着,“算了算了,也是我想的多,我们还是赶紧赶回去吧。”
      “嗯,要是赶不上可就糟糕了。”阿宁露出一点笑模样,模糊可见——确实能算个美人。
      两人悄声疾步离开,却未看见,月白袍子的青年抱着琴,站在兰轩殿屋檐下的角落,面目模糊却可见其风姿卓越。

      宫中的宴会从来都是一般模样的,昭宁并着九儿坐在侧边靠近主座的地方,上边坐的是她的太子弟弟,今上自多年前便身体不好,宴会从来都是露个面便回去歇息的。
      昭宁正侧着身和太子说话,太子殿下向来是少年文雅如玉的典范,对着昭宁却没有了这份温和,简直连该有的尊重都不够,“姐姐你今日又出去了?”
      昭宁自知理亏,只点点头,而九儿早已生怕来究自己的罪过,偶尔夹一二菜色,多装作四处望着,与小姑娘们搭那么一两句话。
      “姐姐今日明知有宴,却又出去了!”小老头微皱着眉,半是斥责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叫太子担心的。”昭宁笑,顿了一顿才道,“本来是给张师傅送行的,回来的时候略逛了一会儿,便有些迟了。”
      少年太子想了一会儿,“姐姐你忘记今日有宴了?”
      昭宁只好点点头,“别在意了,只是偶尔记性不好而已,有九儿在终归出不了大事的。喏,这个香酥鸡不错,试试?”昭宁说着便夹了一块,放进太子的碗里。
      话音刚落,恰好一阵流水悦耳的琴声传来,昭宁怔了一怔,纵是向来对琴艺提不起兴致来也仔细听了一听,太子却在旁边老成地赞了一句:“好琴艺!”
      昭宁笑着点点头,“确实不错。”
      “咦,姐姐也觉得不错?”太子眼前一亮,想起自家姐姐总是对琴艺兴致缺缺,不由得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过了几日,昭宁兴致勃勃地去跟皇帝请旨,去郊外桃芜山庄小住,却转头带回了一个青衣的琴师。
      昭宁回来的时候,九儿正在花园里练剑,说是剑招,倒不如说是剑舞,柔软带点子妖娆的动作相当扣人心弦。
      九儿见了昭宁,持续将最后两三个动作做完,停在最后的侧踢出剑上,体态优美地仿佛是特特跟昭宁炫耀一样。直到看到昭宁给面子地鼓了掌,才收回剑式,做样子擦拭一下半点汗都没有的脸孔,挑眉笑问:“怎么听说你带回一位琴师来?阿宁不是最不喜弹琴的么?”
      昭宁的表情有些僵,无奈地回了九儿一个眼神,才默默圆场,“刚舞剑结束九儿你不嫌难受吗?去收拾一下吧。琴师就在簇锦阁,总不会跑。”
      “可是我想和阿宁一起见见——这位连素来不喜琴艺的某人都赞了一句不错的琴师么!”九儿连口气也没喘的说了一整个长句,听的昭宁黑线连连。
      咦?昭宁一愣,“你是说……我前几日赞了他一句琴艺不错?”昭宁皱眉想了一阵,“是同一个人?”
      九儿飘了个媚眼过来,“你说呢?”却也不详细解释,转身就走。

      九儿换了一身银粉的衣衫,轻盈地走在廊下,微皱着眉想着刚刚的卦——已然死里逃生一次,却还是凶相未改。九儿怎么也想不通,也只好揉揉额,欢悦地唤昭宁一声,暂不去想那些个想不通的事情。
      “见过公主、九小姐。”琴师从琴台前步出,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揖。
      作为胡太傅的独女,几年前便入宫开始陪侍公主,偏生还得了帝后与昭宁公主青眼,宫中上下无一不尊称一句九小姐,现如今,他这小小的乐师自然也不例外。
      “不必,还未请教师傅大名。”昭宁声线平淡,立在屋中也不坐,已是给足了琴师面子。
      “……”沈翡沉默一阵,“不敢。贱名只作非羽。”明知会记得的可能如此之小,却还是存了念想,沈翡啊沈翡,倒不知你原如此天真。
      “非羽师傅,昭宁天赋不成,之后就偏劳师傅了。”昭宁行了半礼,才至首座琴台之后。
      九儿笑嘻嘻的,也不说话,径自坐了最后一台琴台后。
      “不敢,”沈翡苦思半晌,才问:“只是……不知公主已习了哪些曲子?”
      九儿闻言便笑弯了眉眼,只好整以暇地向首座的人望去,哪怕见到一丝一毫的尴尬之色也是心满意足。偏生此种情况昭宁也经历了不少了,现如今已经可以面色如常了。
      “昭宁琴艺不通,只会分辨个宫商角徵羽而已。”这一句叫任何人听到只怕都要笑掉大牙,堂堂帝国公主,居然琴艺一窍不通,然而昭宁说的理所当然,沈翡虽有惊讶却也止于心底的惊讶,这才气氛不变。
      沈翡反应快,稍稍停顿片刻,便笑道,“既是这般,公主先习几段简短的小段,如何?”
      昭宁随便拨了下琴弦,发出不伦不类的声响,才微微笑,“烦劳非羽师傅了,只是我们明日便要去桃芜山庄小住,还请师傅收拾一下,跟我们一起去吧。”
      沈翡一怔,“非羽知道了。”
      之后便怔怔地看着昭宁扯着九儿,衣衫翩然地离去。

      两人在廊下闲闲走了没几步,便见了太子殿下笑眯眯地迎上来,连眼神也不用,九儿便颇有自知的悄然退下。
      眼看着燕朝的太子梁馥临笑容明亮的迎上来,昭宁稍稍克制了一下,才装作严厉道,“你去跟父皇求了琴师的事儿?”
      馥临微微一笑,“怎么了,阿姐这副不满意的模样,再厌琴也还是要修习的呀。若是……”
      昭宁也无意与他打闹,只辩解一句:“阿临,你知我不是说这个!”
      馥临笑容不改,侧着头微微眯起了眼,看着这满目春光,声音愈发的轻飘起来:“姐姐难道不觉得,偶尔娇纵一下的子女,父皇会更喜欢一些?”
      昭宁只得沉默下来,勉强道一句:“阿临,你长大了。”
      馥临微微一笑,声音愈发的清淡细微起来:“母后自来不受宠,后来愈发的心境淡然起来……我自也不会让姐姐再有机会——明明好好护着我,却偏偏老远的冲上去替父皇挡刀,还要半昏迷之间满满的惦念着父皇的安危。”
      “傻阿临……”
      其实昭宁对那件事忘得差不多了,即使是听着阿临的叙述也不能印象深刻半分,只是听那么几句话,心里却自发的酸涩起来,不是为了那件事,只是为了阿临。
      馥临依着昭宁的动作,微微偎入昭宁怀里——其实少年初长成,已然比少女还高了这么一些,但此情此景,任谁看见也不会生出奇怪的感觉来。
      又有谁会知道梁馥临此时的胡思乱想呢——

      阿姐为了一句帝王宠弄得自己几乎离魂,现今还是记不大住人和事,他怎么会允许,这份宠爱被浪费呢。
      梁馥临和梁湘,是燕朝最尊贵的子女,也会是——也必须是燕帝最爱的子女。

      昭宁和九儿一行人去桃芜山庄的时候,昭宁还应了馥临会带回最美的景致回来。
      到了桃芜山庄,果然是再也想不起那位叫非羽的琴师,只整日整日的浸在桃林里,不过九日便完成名为“四月芳菲何如是”的长幅画卷,殷殷地遣人送入太极殿,呈给了最高位置的那个男人。
      燕帝接了画卷,徐徐展开,倒是更加柔和了面孔,“哦?阿湘便这么急急地送了画来?”
      宫里最受宠的淑妃连目光里的温柔都没有改,姿态优雅地沏了碗茶:“昭宁公主还真是孝顺,求着出宫去玩,却都没好好玩上两天便记着陛下送来了画卷了,真是父女天性啊。”淑妃端庄坐下,探头过去瞥了一眼便惊叹,“真是漂亮,公主的画技愈发的好了。哎,要是有多两幅就好了,臣妾也可好好收藏观摩一下。”
      燕帝怔了一怔,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皇后和太子殿下呢?这画卷也该让他们看看的。”
      门外宫人正赶上来禀了一句,“禀告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随即便听到了梁馥临极其清朗的少年音,有些急切和期盼:“见过父皇,父皇,我听说阿姐送画卷来了?是不是那幅答应了给我的?”
      燕帝看着自家儿子满是急切的模样,表情倏忽地柔和下来,笑骂了一句,“就你整日的玩物丧志,这幅可是给父皇的。”
      少年瞪大眼,未足的身量之下,显得有些撒娇的不满,“父皇,阿姐明明答应了送我画卷的……怎么又先给父皇,她都不疼我了。”
      燕帝不由得哈哈大笑,“怎么,还跟父皇吃醋?”看着自家儿子有那么点委屈又不好说的样子,才大笑着应下,“快快,趁信使还未回去,感觉去封信好好提醒提醒你那不再疼你了的姐姐!”
      淑妃静坐在一边,少年太子刚来行礼时也未侧身闪避,却也未多插一句嘴,面色柔和静止,仿佛假面一般。
      “谢过父皇!那我去啦。”少年太子转身便要离去,却突然怔了一怔,“刚刚太急切,没注意到淑母妃,馥临实在罪过。”
      “不敢,太子念姐的心,正如妾惦记柯儿的心,妾懂的。”为人宛转温和,音如春水,燕帝常年的宠爱也不令人意外。
      “多谢淑母妃谅解,留柯弟弟近日身体可好些了?多日不见他回尚书府,阿馥怪想念的。”
      馥临目光关切,看的燕帝满意不已。这样的太子将来继位,国家才能更好的延续下去,他的儿子们也都能有一个好结果。
      “你柯弟弟是老毛病了,修养几天会回去上课的。”淑妃一贯温婉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句子都简单平淡起来。
      “那就好,还请淑母妃转告馥临的问候,馥临就不过去了,免得笨手笨脚地反惹得弟弟病重。”看着淑妃不得不应了声好,馥临的笑意愈发殷切起来,“那父皇,儿子就近借用端墨阁写一下信?”
      燕帝表情温和:“去吧……对了,今日课业忙,馥临也自己注意些身体,别太劳累了。”转而重新端详起手里的画卷,表情愈发的柔和起来,眼角的细纹都深刻了三两分。
      馥临微微笑着,行了礼,告退了。只是余光之下的淑妃的表情,让他更加愉悦起来。

      桃芜山庄向来以错乱深远的桃林著称,纵是见惯了亭台楼阁精致如许的昭宁也颇有些沉迷其中,整日整日地呆在其中作画。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昭宁题下史来咏桃最著名的诗句,才纵观全图,稍露出些满意的微笑。
      岂料,刚放下笔,却听得缓缓而来的琴声,一时之间倒有些被吸引,默默赞了一句——果然好琴艺。
      卷了画卷,散步过去,看见的果然是猜测的那个人,遂静等琴声止歇,浅笑着道一句:“不过几日,非羽师傅的琴艺又进了一步。”
      “不敢当公主这一句。”非羽着着月白的衫子,长身玉立,和悦道,“不知非羽是否有幸见见公主的画作?”
      昭宁只笑,“却不敢当,只是这一幅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就不拿来好教非羽师傅取笑了。”旋即又道,“非羽师傅可有了教授的打算,昭宁只怕过几日便要去烦扰师傅了。”
      “分内之事,怎敢轻慢。”非羽稍有些惊讶,面上却不显露,只微微笑道,“公主再听一曲?”
      “固所愿也。”昭宁也便跟着跪坐在一边。
      曲调听起来极简单,至少与之前的曲调相比确实是,调子也轻快,倒是符合这满目春光的景色。
      曲毕,非羽倒是礼节性的问了一句,“不知这一曲,公主可有何看法?”
      “唔……应景之调。”昭宁的脸上微微带点笑意,看起来平静极了,回眸看了一眼,便起身,道一句,“九儿寻过来了,昭宁便不打扰,先走一步。”便翩然而去。
      非羽看着翠绿裙衫的女子翩翩然,缓缓行去,久久未回神,眼里却让人错觉——有些哀伤的模样。

      昭宁向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人,前日说了要学琴,第二日便停止了在桃花林整日游荡作画的行为,将整个上午的时光耗费在琴师非羽的院舍里。
      说来巧的很,又或者非羽前一日便做了铺垫——第二日练习的,正是前日那一曲听着颇感春光烂漫的简单曲子。
      说来也怪,这一首曲子昭宁居然能很自然的弹出来,倒是一边的九儿抚掌笑:“总算是遇到一位琴师能治你这琴音无情的毛病了!非羽公子果然厉害。”
      “不敢。”依旧谦逊的琴师笑容浅浅,略想了想,温声道,“公主此曲确实奏得极好。一曲之下,犹见春山如笑之境,比之非羽昨日的却是还要好上三分。”
      昭宁恰好想些什么,回过神来,“不敢,只怕还多亏了非羽师傅昨日的示范,昭宁今日才勉强能奏这曲子的。”
      “我说你们俩就别这般客套来客套去了,看这时光尚早,要不且听听我前几日得到的新谱子?”九儿朗声笑,也不顾两人或是好奇或是疑惑想要询问的表情,径自奏起。
      这一曲谈不上珠玉落盘,也没有百鸟来集,却完全吸引了昭宁和非羽。
      昭宁面有疑惑,却仍能清晰的感受到周身的温和;
      非羽却表情迷茫,透露出三分痛苦来,又过片刻,竟生生从琴曲中转醒过来,目光凌厉地望向九儿。
      九儿只回望过去,笑容愈甚,手下却不停,琴声反反复复,昭宁却仿佛完全沉浸其中没有半分对这完全重复的片段感到奇怪,倒是非羽时时刻刻盯着九儿,简直在防敌人一般。约过了一炷香,九儿才结束这一曲。
      昭宁自然地问,“九儿,这一曲,叫什么?”神态之连贯自然简直毫无之前的沉浸之态,却叫非羽愈加的警惕起来。
      “此曲名为——司引。”九儿的声线叫人错觉有金玉之声,这一句落却又变回原来顽皮的模样,微微嘟起嘴一下,娇憨可人,“传说是能引人回到过去,不过,那怎么可能。”语气失落地叫昭宁一阵好笑。
      非羽怔愣一下,才语调微扬,“这曲子极好,九小姐也奏得极好。”
      “唔,确实极好。”昭宁赴会着,笑弯了眉眼。
      一时之间,九儿望过去,两人面目上都带着清淡的笑意,气质温和,真有璧人之感,“单夸这一句可不行,公主可要给我什么赏赐?这曲可是你亲自说的——极好。”最后两字拖长,摆明了撒娇。
      “呀呀,好九儿,你可得容我好好想想,这么好的曲子我可一时半刻拿不出称你意的好东西来。”
      三人面对面坐在室中,气氛热烈,几乎叫人无视周围精致的摆设,误想这是在天气晴好、风景正好的游玩之处。

      古语有言,七月流火。
      天正阴凉,便是许久都不再宴请百官的燕帝都忍不住动了心,宣了百官及其家眷入宫参宴。
      自然,宴会周围的严密布置却是不会少的,虽有些败兴,百官却不会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毕竟数十年前的刺杀案还历历在目。
      今年的登夏宴自是有所不同的,谁人不知昭华公主在五月完成了及笄礼,今年特特招了某些个颇为受赞的公子,便是有为公主相夫家的意思了。但凡能参宴的百官,自然也把自家适龄的哥儿带上,只希望能受公主青睐,好再上一层楼,没有适龄男子的,也将自家女儿带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亲家,总之,简直可以称为高等级的相亲大会了。
      今日却是奇怪得很,昭宁并没有一开始便出现在宴会上,代替她与帝王言笑晏晏的是看起来犹有稚气的大燕太子殿下。这下一看,众人对于招婿的把握更是稳上了三分。
      暖场的乐曲之间,太子便站起朗声恭请: “父皇,今日我为您准备了几个小节目,还请父皇稍候,儿去去就来。”
      燕帝做无奈一笑,“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般跳脱!快去,且叫父皇看看你倒是有什么好点子了。”
      太子体型轻快地外边走去,乐队也知机换了更轻快简单一些的曲子。
      燕帝看着自家孩子还是止不住的跳脱模样,忍不住摇摇头,立即便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交汇了神色。
      一边走着,太子还仿佛想些什么,任由宫人牵引着。说时迟那时快,数十年前的刺客案居然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冲向地是太子殿下,周遭人顿时大乱,立即围住保护了燕帝,一面抽出人手帮助太子殿下。
      太子很是狼狈地躲到一边,清晰可见身上已有了略略污渍,却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大吼一声,“姐姐别过来!”
      远远而来的正是昭宁,本正和九儿笑着说着话,才刚注意到这边的混乱,下意识地急急赶过来。
      昭宁并没有止步,在不少人的护卫下匆匆赶过来,抓着梁馥临的手仔细地询问查看。
      “陛下!陛下!”突听得大声地叫喊,就又听到有刺客张狂地笑,“再杀了太子,燕必亡!大家上!”
      居然有刺客冒充侍卫护在了皇帝身边,周围的官员及其家眷立刻慌乱地散开,这个场面愈发混乱起来。
      梁馥临和昭华顿时愣住,相视一眼慢慢一起挪了过去。
      幸好,慢慢的还是稳定了场面,指挥使上前向正沉痛地抱着皇帝尸身的太子殿下报告:“共计刺客19人,尽已伏诛。”
      太子殿下恍若未闻,众位太医都心惊胆战地肃立在一边不敢多说一句,生怕皇帝没救治回来的原因全部系在自己身上。
      还是昭宁深吸一口气,勉强立起,“宋指挥使,调人将群臣及其家眷送回去吧。再遣人,随我安置父皇……仪驾。”
      “遣人通知皇后与各宫,小心安抚。”随即有歪歪地倒坐下去,软软道,“阿临,你且……好好睡一觉,好不好?”一个手刀屁晕了太子殿下,之后又坐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才以眼神示意人将太子殿下送回东宫。

      第二日太子殿下醒转过来,倒是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作风,甚至叫众大臣都颇为惊讶,一个个指令准确从东宫发出,内务府也极快地做好了新皇登基的准备,三日内便完成了给太子殿下提前加冠与登基的简化程序。
      皇后改作太后,移到了慈和宫;昭宁也升作了长公主。当然,更重要的先帝遗体存放与守灵的安排,太子早已做出了毫无疏漏的安排,连众太妃都被压制得老老实实,不敢有一声抱怨。
      又过了三月,新任燕帝突然发诏,平反了数十年前沈绰沈尚书投敌的案件,并以协助刺杀案为由,赐还尚书府给沈大公子沈翡,更授予正五品官位。

      昭华大早上就听说新皇前一日整夜未熄烛,只得赶紧带着补品匆匆赶去端墨阁,入门便是一愣,坐在一边与新帝讨论的人分外眼熟,仔细想了一想之后才发现正式出来近一个月的非羽师傅,顿时有些迷惑,只好沉默着送上了托盘,而后离开。
      昭宁转身出了端墨阁便将刚刚地场景忘了个干净,听着身边大宫女木香的记录,昭宁皱了皱脸,道,“还是先把九儿叫起来吧,母后清修多年,不需这些个俗礼。”
      “是,殿下。”木香带着笑意,合上了小册子。
      “昭宁长公主。”
      听得身后的声音,昭宁回过头,见到的便是身穿官服的沈翡,“非羽师傅,怎么了?”
      沈翡瞬时一怔,过一阵才勉强笑道,“我是沈翡,公主不记得了么?”
      “嗯?”
      “公主,这是前几日刚恢复身份的前前任沈尚书之子。”木香小声提示。
      昭宁怔怔,笑,“还不知原来非羽师傅,不是,沈大人这般有来头呢。不过能得回自个儿的身份,总归是好的,昭宁也就不多说,只道一句恭喜了。”此时昭宁倒是有些好奇起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来,不过她向来不是不识得时机的,过后问问万事通的九儿或是跟阿临打听看看都是可以的,何必这当头招人不快呢。昭宁想着也就转身准备离去了。
      “公主,”然而沈翡又出言叫住了昭宁,脸色有些难看,“你忘记沈翡了么?我们……我们幼时是玩伴。”
      “咦?”昭宁回过头细细地看了看沈翡,“可惜之前受过些伤,幼时的事都不记得了。不过还是多谢沈大人还惦记着昭宁。”言罢,疾步离去,连叫住的机会都不给了。
      浅绿的衣裙摇摇曳,姿态从容——阿湘,是真的不记得他了。沈翡只得这样苦笑。

      不过半年,群臣少有不服新帝的,一项一项指令下达,叫人不敢相信这是刚刚登基的少年帝王。只是有一项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皇帝是不是被魇着了,居然与前恪亲王之后现今的恪郡王颇为交好。
      虽说恪郡王确实有一手,虽是因着父亲与先帝夺位失败地位尴尬,凭着自身手段居然能坐稳君王位,还同不少大臣交情不错,但作为刚即位的君王也与之交好,这就不能不叫人诧异了。这之间,恪郡王在朝中风头一时无两。
      这之间的弯弯绕绕,却是三年之后才慢慢解开。

      看着阿宁面无人色、呼吸微弱地躺在床上,九儿几乎也失了颜色。
      终究是——避不过这个劫。天道,所谓天道!
      九儿心里念叨着,几乎咬牙切齿,使尽所有法子也只能暂时强留住阿宁的魂,真是天道严苛啊。
      “嘶,好疼……”
      “阿宁,你醒了!!!”九儿喜出望外地扑到床边,之后是长长久久的寂静。
      约莫过了数息,昭宁才一点一点睁开了双眼,眼眸清澈,毫无阴霾。
      九儿的心几乎瞬时就沉了下去。
      昭宁眨眨眼,又眨眨眼,想了好半晌才讷讷道,“姐姐?”
      九儿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强留住的魂魄,还是不全了——这还是阿宁么。终究是过不了劫,过不了。
      燕帝与沈翡正好在端墨阁议事,听说了情况立时便赶了过来。
      十八岁的梁馥临已完全撤去了当年的青葱,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听着宫女的禀告,没有半分怒气却自有帝王势气。
      宫女刚刚下去,沈翡便立时下跪请求,“求陛下将睿昭宁公主下嫁微臣,臣必照顾公主一世。”
      梁馥临一言不发。

      这三年间,沈翡与昭宁确实处的不错。凭着幼时的相处,沈翡总能找到能触动昭宁的那根弦,梁馥临也不是没想过要把昭宁嫁给他,只是他更懂自家阿姐的心,昭宁,从来没那个心。
      然后就是恪郡王终于没忍住,反了;于是旧账新账一起算,一锅端——从十几年前刺杀燕帝的案件到先帝被刺身亡案件,从来就不是所谓外敌的手段,而是这位继承了他父一心全心求登基为帝的大堂哥!
      只是没有料到,居然一时不慎着了道,然后十几年前的事情重演,昭宁救下当朝帝王,重伤。梁馥临简直目眦欲裂,十几年前自己没能力,所以牵连姐姐为求帝宠不惜以身相替,然而今朝,又是姐姐豁出去救了自己一命,如今危在旦夕。
      然而他还不能慌不能乱,得有帝王之风,得淡淡然地下赐燕睿昭宁长公主的赐号与等同亲王的地位——梁馥临简直不知道自己那几日是怎样入睡,又是怎样淡定继续处理国事的。——他毕竟还只算是新帝,只用四个字概括便是积威不足!
      如今,他家姐姐醒了,却,却……连十几年前的状况都没有,等同稚儿,梁馥临简直要咽下心口血,做淡然状走进去。

      “阿临!”昭宁居然主动叫燕帝,眼神发亮,全然不知叫的如今是最忌讳的名字了。
      梁馥临心里一松,他的姐姐还认识他,已是大幸,随即便是一酸,这是因着姐姐伤前便心心念念着自己吧。
      “陛下,臣请——”沈翡再度开口。
      “放肆,朕的姐姐难道自己还不能照顾好!”梁馥临脱口而出就是这一句,连看也不看沈翡一眼坐到床边,看着昭宁眼神发亮,主动偎过来又叫,“阿临!”
      随即听到她轻声:“原来九儿真的没骗我啊,我一觉睡了好多年,你都一下子长大了。不过还好我还认得出你。咦?那阿临现在算是我的弟弟还是哥哥啊?”迷惑的神情纯白无辜。
      “阿湘要叫我哥哥嘛?我期待很久了耶!”梁馥临弯了眉眼,笑嘻嘻道。
      “不许叫阿湘,要叫姐姐知道不!就算我睡了这么久还是你姐姐的!”
      “可是不久比我早出生那么一会儿,说不定其实我才是哥哥只是你抢先啊。”梁馥临已是许久没有这样装嫩撒娇了,只是话语落定前的环视周围的那一眼叫人确信这是那个少年帝王。周围人无声地退下,连九儿也默默的跟着出去了。

      梁湘终究没有活很久,或许之前的宫廷生活耗尽了她的心力,两次的重伤伤了身体的根本,仅仅两年,在燕帝大婚三月后便去世了。之后九儿也消失了所有存在的痕迹。
      只是终究留下了影响,燕帝终其一生也仅有一后,只要嫡子女;更不用说后来终生未娶的沈尚书了。
      又或许梁馥临根本不稀罕沈翡的痴情,他自己知道,哪怕再雷厉风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姐姐,为了他以身替君王,一次是夺帝宠,一次是救他自己。
      任凭周围人一直因他对帝姬的无喜窃窃私语。
      约莫,他也会生出那么点痴心妄想,期望公主、帝姬一类的称呼,永远是姐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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