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渔夫子

1、第一章

　　夏季来的时候还不忘把一天空的雨给牵来。
　　夹着雨水吹来的风，感觉有点粘腻。
　　江一源是最不喜欢这种天气的，连续几天的绵绵细雨足以让他抓狂。
　　打着伞一路小跑到公交车站，正想从背包里拿出面纸擦擦一脸的汗水时，飞驰而过的一辆小车溅了他半身的水。
　　脏水如墨迹一样的落在白色的短袖校服上，他懊恼地用手中的面纸擦着，真见鬼。
　　更见鬼的是，在他弯下腰把纸团丢到站牌旁的垃圾桶里顺便再蹲下身去系好松开的鞋带时，只停了短短几秒的125号车的司机见没人上车，便匆忙地关上车门，踩了脚油门，车就飞快地驶过公交车站。
　　“哎，等……”等一下还没喊出口，挥了几下左手的江一源就只能闭嘴恨恨地看着125车的屁股左扭右拐地穿过前方的车辆离他而去了。
　　看了看手表，已经7点15分了，就算现在就有125号可搭，半个小时后回到学校也已经7点45了，再跑个楼梯上4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教室……唉，要迟到了。
　　都怪昨晚下雨了，自己听着雨声睡得沉，今早就起晚了。
　　这样想着，过了6分钟左右，另一辆125号才到站。江一源看车到了，连忙关上雨伞上了车。
　　车里的人不多，除了一两个和自己穿一样的校服的学生外，几乎都是上班族。
　　刚找了个靠车门的位置坐好，江一源就感受到来自背包的颤动。
　　掏出手机一看，新短信到了。
　　“老班杀来了……专门查今天的值日生有没按时到岗……你在哪里？”----高飞
　　江一源啪啦啪啦的按了几下，“在车里，她怎么说？”
　　对方这次没发信息过来，而是直接打了电话。江一源按下接听键，就听到对方明显压低的声音。
　　“没说什么……就说让你下次按时到就好。靠，优等生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老子今天难得心情好就来早了一点，还把地扫得连根毛也看不见，她照样批了我一顿，说着说着又扯到上次的月考上了。屁那么小个小测也值得她唠叨半天，还说我的作文是抄网上的。妈的，网上的有老子那么好的文采吗？”
　　江一源笑了几声，高飞这人是典型的话篓子，且说话又快又直，经常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尽管有时候有点烦人，但因为为人直率又重义气，在班里人缘不错。
　　“你那篇文章的确是抄网上的啊，别说老班冤枉了你，我可以作证的。”
　　“就是抄着意思意思一下而已，又不是全抄，好歹老子都是花了心思换了些语句的。喂，阿源，你该死的，居然还帮着她……啊……”对方音量忽然减小了。
　　然后，耳边隐约传来老班的声音。
　　江一源按下结束键，把手机收回到背包里。早练时间聊电话，高飞这小子又得挨一顿批了，估计回学校后就能看到他那张臭脸。
　　看着窗外的人来车往，汽车在红灯亮时及时停下。
　　小山拉面馆，彤记豆浆，老哥包子店……开在路旁的食店很多，有的食店因为店面太小而来光顾的客人又比较多，不得不在店外搭个简陋的活动小棚以招呼更多的客人。
　　肚子突地发出叫声。江一源摸着扁扁的肚子，今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呢。嗯，反正都迟了，不如先去填填肚子，补充体力后再回去上课。但是不是要先跟老班说一声呢？
　　“陈老师您好，我是一源。”有点虚的声音。
　　“哦，好，是一源啊。怎么了，不舒服吗？”女低音响起。
　　“嗯，今早的第一节课我可能上不了，但我会尽量在第二节课开始前赶到的。”
　　“没关系，身体要紧。不舒服的话就多休息一下，不要勉强。”现在是温柔又充满关切的女低音。
　　“谢谢老师。”
　　“呵呵，没事。那……老师要去上课，先挂了。”
　　“嗯。”
　　顺利请到假后，汽车已经到了校门前的那个车站了。
　　从车上下来，江一源往校门的反方向走了一段路，走到开在明阳巷里的一个小食店才停下了脚步。
　　“张姨，一份豆浆和一份玉米肉包子。”江一源挑了个靠里的角落位坐下后，一个脸色有点发黄，头发短而卷的中年妇女便到他的位置上给他擦了擦木桌子，然后放下一杯温的白开水，朝他点头笑了笑，应了声好。
　　这个开很久了的“阳阳小食店”是张姨和她老公陈大哥一起打点的，张姨负责招呼客人，陈大哥就在小厨房里忙活，偶尔来光顾的人多了，陈大哥也会出来帮着点。
　　虽然店面不是很大，店里都是一些看上去有些残旧的缺了角的木桌子木椅子，但给人感觉还是挺干净的，食物味道也好，在街坊们的口碑中不错，因此这些年下来就慢慢有了些熟客了。
　　江一源和高飞刘鸣得他们也喜欢时不时的就来这里买些早点回去吃，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就跟张姨和陈大哥熟络了。有时不想在学校餐厅吃午饭了，他们也会来这里吃碟炒面什么的。张姨和陈大哥也挺喜欢这几个小伙子的，因而常会免费给他们加点小菜，说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就得多吃点有营养的。
　　“来，学生，好好吃。”张姨很快就用托盘把豆浆和玉米肉包子端上来了。
　　“张姨……这个……”江一源好笑的看着盛着3个肉包子的碟子上多出的三个用蒸笼蒸好的大饺子。
　　“多吃点才能长好。”依然是那句。
　　“那……谢谢张姨。”早点的香气让江一源食欲大增，谢过张姨便埋头吃起来。
　　雨一直在下。
　　江一源没来之前就坐在小食店里吃早点的几个客人也陆续的走了。
　　店里的客人就只剩江一源一个。
　　闲着的张姨正想系上围裙到小厨房帮自己老公擀面时，一个高瘦的穿着标志性短袖校服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
　　“学生，想吃点什么？”张姨把沾了面粉的围裙搭在椅子上，忙拿出抹布来擦了擦对着门口的那张木桌。
　　“我坐那里就可以了，我们认识。”男孩的声音有点沙哑，身上的棉质白色校服湿得紧贴皮肤，发梢还滴着水。
　　张姨笑了笑，“哦，是朋友啊。”
　　江一源抬头看到林溯的那瞬间，先是露出了有点惊讶的“你怎么会来”的表情，听到他的话后便微笑着朝他和张姨点点头。
　　“你怎么会来这里？”
　　“嗯……吃早餐。”把木椅拉开准备坐下的林溯，看着椅子皱了皱眉。
　　江一源不用探头看也知道是椅子上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忙递给他一包纸巾。
　　一直站一旁的张姨看到了，急忙拿了抹布来擦，边擦还边说着“不好意思啊学生”。
　　“没关系。”林溯面无表情地接过江一源的纸巾，在张姨擦完一遍后又亲自擦了一遍，然后才慢悠悠地坐下来。
　　“学生，要吃点什么？”张姨有点尴尬地问。
　　“跟他一样就好。”林溯指了指江一源。
　　“好，很快就上了。”张姨系上搭在椅子上的围裙，拿着托盘走到小厨房里去。
　　江一源在林溯坐下后才发现这人没背背包，也没拿雨伞。
　　“你从哪里来的？”
　　“我妈肚子。”
　　本来这一点都不好笑……不过，看他平时一直冰着一张脸不怎么开口说话，一开口也还是没什么表情就像说着别人的事一样的，倒也有点意思。
　　“哈哈……你还会讲这个啊……但是，你不像是刚从家里出来赶回学校的啊？”不，是一点都不像。林溯平时上学都有自家专车接送的，就算是迟到，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