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因斯等》悠香百里

2、血色罗裙翻酒污（一）

　　秦淮有位闻名千里的名妓，唤作玲珑。
　　她并非因色艺而冠于风尘，而是因她的性情。她是个传奇的女子。
　　四大江南才子中有三个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富家子弟争缠头。
　　她恣意、风流。
　　连同行们都把她视为妖精。
　　或许她就是一只妖精，别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看不穿她用什么伎俩把那些男人迷得晕头转向。

　　仲夏日晌午，风满楼的客人络绎不绝。
　　叶老鸨忙于招待客人，分身乏术。
　　于是玲珑便大摇大摆地踏出风满楼的大门，直往那守候在门外的軿车走去，毫不在乎四周的人在议论纷纷。有的人发出惊叹之声，有的则指手画脚，品头论足，甚至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暗地咒骂。
　　花魁桂芝站在暗处，目送她离开，眼里有看不清的神色。
　　有的窑姐儿忿忿，跑去向叶老鸨指控：“大娘，你看看！你看看她，那神气，简直不把你放在眼里！她在风满楼，任性妄为，横行霸道，我们都忍了，现在，连出楼都不征问你的意思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呀！”
　　叶老鸨摇摇头，叹气：“她没给我签卖身契，我管不了那么多。更何况，人家现在正大紫大红着呢！”

　　玲珑径直登上了軿车，车夫笑呵呵道：“玲珑姑娘午安，我们家公子已等候你多时，他早已将府中西北角的缱绻阁收拾好，还添了冰块降温消暑的，就等姑娘前往小住几天了。”
　　玲珑隔着车帘，冷冷道：“废话少说，出发吧。”她有那么一刻觉得这夏日晌午的蝉鸣好不扰人心绪，烦，烦，烦。

　　俄而车停，玲珑撩开车帘，便见有侍女守候在旁，伸手扶她下车，在旁人眼中，玲珑的五官拼凑出来的脸怎么看都十分清秀，却难以明白为何这位佳人的眼神如此尖锐，凌厉，仿佛要将人的心都看穿一般，洞察万物；又有那么一股傲气，娇小玲珑的身躯在移动时，下颌微抬，漠视众生，好像要将尘世踩在脚下。
　　她稍上红妆，步摇叮铛，藕色纱裙，足蹑丝履。那剪水秋瞳，潋滟生光，曼妙身段，摇曳生姿，步履纤纤，精妙无双。
　　玲珑一迈入宏伟的上官府，便有两个侍女执蒲扇上前，跟在她身后，在前往缱绻阁的一路上给她扇凉。走到阁门前，侍女们将她拦了下来，拿了湿手帕帮她拂拭额上的汗珠，再用丝绢吸干水珠，方让她进入室内。
　　掀开珠帘，再掀开纱帐，室内一片幽凉。只见上官扶青跪坐在凉席上，身前的矮酒桌上摆盘各色颜料，七八张宣纸铺满地面，而他正一心一意描摹着倾国倾城的美人，玲珑放眼望去，纸上的美人皆是她，有笑的，有哭的，有怒的，有站着的，坐着的，有正面的，侧面的，还有勾人的背影。
　　“你可算是殚精竭虑了。”玲珑莞尔道。
　　扶青抬眸，见是佳人来了，便喜悦道：“你可来了，”搁下画笔，起身，把外袍脱去，欲给玲珑披上，“这冰室寒冷，当心着凉。”
　　而玲珑轻轻推开他的手：“用不着。”语毕，蹲坐下去，捡起散落的水墨丹青，仔细欣赏，半晌，把它们凑成一叠，移到油灯的赤焰上，眼看它们被赤焰吞噬，燃烧殆尽。
　　扶青多少感到可惜，却仍笑眯眯地望着玲珑。
　　“我能猜到，你是有什么事求我？”玲珑用余光打量他，问道。
　　“我还差一幅夏日美人午歇图。”扶青笑，笑玲珑聪明。
　　下人们便都适时地把一张楠木卧榻抬进来，玲珑嘴角上翘：“见你有这般诚意，我便应承你。”
　　“玲珑最好了！”扶青激动地说，立马回到案前，提笔，侍女们上前为他铺纸、研墨。
　　“说实话，我是真的有一丝倦意。”玲珑懒懒地道。
　　只见玲珑扭了扭脖颈，侧身躺下，那卧榻铺了一层薄绒布，躺着十分舒适，玲珑右手撑住额角，瞥了扶青一眼，直直望向矮桌上点着的那簇火，它在闪烁，它在摇晃，看着它不安的燃烧，玲珑越感疲累，干脆合上眼，默默劝说自己快些入睡吧。

　　扶青看着美人闭上了双眸，面容恬静如初生婴儿，再看她穿着单薄衣衫，半露香肩，肤如凝脂，有暗香袭人，扶青沉醉其中，灵感如泉涌，立即下笔。
　　而玲珑就这么浅眠入睡了。

作者有话说

　　我没话说，这章是存稿箱生出来的，你们看见的时候，我在学校（死哭死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