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三嫁》意前

27、秘密交换

　　在下山之后，萧缈终于撑不住了，一股热浪从胸口中涌上来，她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几滴血便沿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龙浩天紧张地扶住她，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山崖底下发生了什么？”他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见她脸色也苍白十足，他的心不由地揪了一下，“我就不该让你冒险的。”

　　萧缈摆摆手，“没事的，应该是中毒了，既然我能下来，就证明没什么大碍。”

　　“还说没事！”龙浩天有些生气，“走，我们现在就去看大夫！”

　　萧缈抓住他的手，迷茫地看着他，随后又笑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说没事就没事。”她用手擦擦嘴，嗯，红色的血，“你看，我的血是红色的，这么干净的红色！没事的。”应该是受到洞穴里毒气的影响，幸好她跑得比较快。

　　龙浩天面色依旧凝重着，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萧缈只好退一步，“好吧好吧，我们先回客栈，如果我真出什么事情，在客栈也比较容易解决对吧？”

　　傍晚时分。回到客栈之后，萧缈收到了赵悦容热情到近乎可怕的欢迎。

　　“缈儿姐——”赵悦容从柴房处直接奔了过来抱住了有些虚弱的萧缈，还一边噙着泪水感叹，“我都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一定全都听你的话！”

　　“咳咳……要死啦！”被勒得差点没气的萧缈叫着。好在一旁的龙浩天怕萧缈吃不消，将赵悦容强行扯开了。萧缈摸摸脖子没好气地问：“你又发什么神经！”

　　赵悦容抽着鼻子说道：“上次替嫁的李姑娘是你对吧？我都不知道你那时候差点死掉了，呜呜……”说完又要抱住萧缈。

　　萧缈嫌弃地推开她，“别那么恶心，姐姐我收钱了的，多少来着？三万两，也就你在万听楼买了几次消息而已。”

　　一直默默被无视的沈长风从赵悦容身后发出疑问：“赵小姐还会去万听楼买消息？”

　　赵悦容不哭了，脸上发热，羞愧地说道：“啊啊，不说这个啦！我被骗了！”

　　萧缈挑眉，心里想，以万听楼的名望，还不至于骗你的。多半是师父他本身的确有那么多秘密，下次得好好问一下容儿。

　　正想着，龙浩天突然用手心贴着萧缈的额头，春水般温润的声音说道：“你怎么又开始想事情了？刚回来就好好休息一下，差不多明天开始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赵悦容在一旁插嘴：“诶，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吗？我还没玩够呢。”

　　萧缈瞪了她一眼，随后一言不吭地走向一旁的房间里，赵悦容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顺手把门关上了。龙浩天的手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尴尬地留下半空中，直到沈长风假意咳嗽了几声，他才放下。沈长风怕自家少爷尴尬，找了个话题：“少爷，原来赵小姐和萧姑娘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哦对了，少爷，你们今天怎么样了？”

　　“等回去再说。”龙二少爷翘起嘴角，转身，留给沈长风一个高冷十足的背影。

　　第二天早上。

　　赵悦容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边嘟囔着：“好不容易出来玩，现在又要回去了，回去之后，爹一定会骂我，洪叔也一定会唠叨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洪叔对其他人都好好的，唯独对我就啰嗦得不行，不过可怕的是我爹，他只要站那儿我就不敢说话了……”

　　萧缈在一旁悠闲地喝着水，冷不丁冒出一句：“不然我今天早上带你去集市看看，我们下午再启程，这样晚上刚好可以到黄姑县留宿。”

　　“好啊好啊！”赵悦容将包袱扔在床上，立马答应。

　　龙浩天对此并没有异议，原本沈长风要跟着一起去，被赵悦容一口回绝了。萧缈暗地里想，他大约是担心玉玺的事情吧。

　　两个女孩在集市里转了半个时辰，吃了东西，又像以前一样找了个茶馆，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赵悦容很兴奋，嘴上一直说个不停：“我以前在我家的时候，洪叔都不会让我吃这些东西的，更不用说买什么小玩意儿了，姐，你看，这里的东西和我们那边的完全不一样吧！真是太好看了！”

　　萧缈看着她所指的东西，是一对上了清漆的娃娃木雕，一男一女，表情甚是可爱。这边树林众多，又靠近乌子山，能得到非常好的木头，因此木雕工艺也非常好，清漆又使得木雕的纹络清晰可见。但是，萧缈忍不住问：“你买一对做什么？”

　　赵悦容轻轻地将两个娃娃的头敲在一起，她回答道：“你想啊，它们两个原本就是一对的，分开的话多寂寞啊！”

　　萧缈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两人正聊着，萧缈所等的人便来了。赵悦容见到对方几乎要大叫了，幸好萧缈早有准备，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秦寂远默默地看着激动异常的赵悦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要是真想杀她，她估计已经死了不下百次了。”

　　萧缈确定赵悦容不会激动之后，便放开了手。赵悦容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地看着秦寂远，迷糊疑惑的眼睛眨个不停。秦寂远也坐了下来，不再看她，他问萧缈：“东西带了？”

　　萧缈托着腮说道：“呵呵，秦公子，我差点丢了命拿到的东西，你这么就拿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呢？”

　　秦寂远抬眼，长而美丽的桃花眼里透出一丝杀气，他问：“你想做什么？”

　　“交换。”萧缈盈盈笑道，“那种可以让你去杀人的东西。或者说，一个秘密什么的。例如，你为什么要帮那个人？”

　　秦寂远的脸黑了。

　　萧缈对赵悦容说道：“容儿，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不用。”秦寂远当下拒绝，“萧姑娘，你可知道江湖不成文的规矩是什么？”

　　萧缈摊手，“我混迹江湖多年，自然是清楚。”

　　赵悦容在一旁插进话来，“你们在说什么跟什么啊？我要不要回避呢？”她答应过萧缈要听话，所以这次即使好奇，也不会任性。

　　秦寂远说道：“如果仅以我的秘密，那萧姑娘是不是有些无聊了？我秦某人杀人也是坦荡荡的，何况是行走江湖？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生意，我们两个人都不会亏本。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萧缈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其实也单纯好奇而已。她知道自己不过是这个局中的棋子，没有任何资格提出要求。她不怕，秦寂远要是想杀她和赵悦容，那是觉得不会有任何废话的，更不会在半路上保护赵悦容。这场游戏里，她没有任何筹码，索性尽情玩一玩。

　　秦寂远选的地方是单独的茶室，坐落在这个县城的一条小河旁。从茶室往下看，可以看见两岸来来往往的人，以及河面上叫卖的船夫，这儿比起刚才的集市要热闹了一些——即时比不得她二人所住的城市。不得不说，乌子山是个好地方，起码是个养老的好地方。秦寂远喝了一碗竹叶茶之后，开始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秦寂远出生在永寿郡的一个小县城里，他爹原本是当地的一个捕快，在一次意外中，因公殉职。秦寂远的父亲是个廉洁的捕快，去世的时候，家徒四壁。秦寂远刚好是开始懂事的年龄，那时他便对母亲有钱让他上最好的学堂产生过疑惑。然而，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每次夕阳西下，他回到家中，母亲苏氏都会站在家的篱笆院子里朝着他招手，笑盈盈的那双眼睛，美丽的就像当天的晚霞一样。

　　八岁以前的秦寂远是幸福的，他有一个英雄的父亲，一个婉约温柔的母亲。也有不快乐的时候，例如他每次吵着要跟母亲一起睡觉的时候，苏氏都会很严厉地拒绝。有时候放学回家，他偷偷溜进苏氏的卧房中，总能闻到一股糜烂酸腐的味道。

　　世界上没有不长大的孩子，世界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八岁以后，秦寂远渐渐地在学堂中听到关于苏氏的传言。不善于言语的他总是将它们当做耳边风——反正也是假的不是？可是终于有一天，有个同窗在他面前得意地说道：“秦寂远，你个婊|子生的怎么好意思和我们这些清白子弟坐在一起？”

　　秦寂远站了起来，气得脸都红了，他结结巴巴地问：“你说什么！”

　　那孩子嘲讽地笑道：“你不知道吗？我娘说你那贱娘天天在家里接客，陪男人睡觉呢！”

　　“你胡说！”秦寂远将那个孩子推在地上，只是很不幸的是，那孩子的头磕到了桌角，一下子流血了。然而孩子的力气本就不是很大，那孩子虽然也是一阵晕，但很快就爬了起来，他觉得脸上湿湿的，一抹，居然是红色的血，便杀猪一样地叫了起来：“救命啊，秦寂远杀人了！秦寂远要杀了我！”

　　秦寂远平日里都是安静斯文的样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对方一大叫，他便瞬间脸都白了。没等别人反应过来，下一刻，他便连东西都没有拿，拔腿就跑。他跑回自己的家，打开门叫道：“娘，我闯祸了！”

　　没想到一开门，他便愣住了。苏氏正衣衫不整地靠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他们脸上带着潮红。那男人见是小孩，便玩味地笑着说道：“既然你家崽子回来了，那我还是走吧。”他带走了披在桌子上的衣服，临走前又摸了一下苏氏的脸。

　　苏氏满脸惊恐。

　　秦寂远觉得世界崩塌了。

　　“小远，你听娘说。”苏氏只想着向孩子解释，但是根本没有用，秦寂远只是呆呆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已经八岁了，他懂的事情已经很多了，他不可能单纯地被几句话就敷衍过去。

　　没一会儿，那个在学堂挂彩的男孩子便带着自家人过来秦家闹了，苏氏哈腰低头地陪了好多礼，又承诺要赔偿医药费。但她并没有问为什么。

　　秦寂远一整天都不说话，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娘，我们离开这里吧，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好。”苏氏流着泪答应了。

　　接下去的一年，他们搬到了隔壁县城，日子虽艰苦，但还算知足。只是秦寂远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第二年闹灾荒，秦寂远在家里又意外地撞见了苏氏在家里接客。

　　那个男人是集市里卖猪肉的屠夫，也是个鳏夫，他见秦寂远回来了，却没有停下任何动作，也丝毫不在乎在挣扎的苏氏。秦寂远喘着气，转头看见饭桌上放着一把菜刀，是屠夫的菜刀。没有其他想法，他就是想杀了那屠夫！

　　那一天，天空是红色的，秦寂远的人生开始染上了血腥。

　　不知道接下去是怎样的，苏氏将他送到了曾经他父亲的朋友家中，自己去自首……从此以后，秦寂远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秦寂远的故事讲完了，赵悦容满脸泪水。他一脸淡然，轻轻挑眉问：“你哭什么？我不需要任何同情。”要知道，这几年在他头上的血债可是数不胜数。

　　赵悦容擦擦眼泪，低下头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萧缈听完后，问了一句：“这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秦寂远说道：“我和我娘失散十二年，在一年前，我才知道，她当年去报官途中正好碰上了人贩子……是他，他帮我娘安葬的。”

　　萧缈从身上的包包里拿出用丝巾包好的玉玺，可以看见丝巾有一点黑色渗出来。她将它递给了秦寂远，又说：“这个有毒，可能是剧毒，小心一点。”

　　秦寂远将同样大小的包裹扔向她。萧缈随随便便地手下扔进包里，这是他们前天商量好的，以假换真，只不过两个都是假的罢了——其实这场交易毫无意义。秦寂远收到东西之后，看了一眼赵悦容，便对萧缈抱拳说道：“告辞。”

　　他走了大约半刻钟之后，萧缈才站起来对眼睛红肿的赵悦容说道：“干嘛呢？走啊？”

　　“哦哦。”赵悦容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突然叫道，“诶，我的那对娃娃怎么少了一只？女娃娃呢？”

　　萧缈琢磨了一下，啧，秦寂远拿走的？啧啧，他对那个有兴趣？啧啧啧，不会是童年阴影导致心理变态吧？啧啧啧啧……瞬间对他的同情加倍了。

作者有话说

　　当做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