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青禾泪雨霏》温书亦

2、第一章 往事历在目

　　禾雨霏，是女扮男装去参加的文魁大赛。
　　她抱着必胜的决心，因为她输不起。
　　文魁大赛是珲京民间最盛大的活动，本也就是个娱乐而已。但由于京中人才济济，比赛越办越火，选出的文魁是货真价实的才华横溢，所以高居庙堂之上的皇帝听说了这事后,甚为重视，与大臣议定特令三年一次选出的魁首破格录取为六品文官。无论原来身份贵贱，都可越至官籍。天延朝的科举亦为三年一次，不过与文魁大赛刚好隔开一年，并有20岁以下的年龄限制。这便给那些科举失意的过龄书生极大的安慰和鼓励。朝廷这一举措既保证了人才的利用，又得了民心。当朝天子为延涪帝，早年堪称励精图治，也正是天延王朝的开国皇帝，在位已有十六年之久。
　　禾雨霏的父亲禾维正一界布衣考中进士，封为沧州旗下玫县的知县。玫县地处江南交通要塞，三面环山，镇中又有菱河横穿而过。雨霏和哥哥雨霁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天延十五年，父亲卸任，而当年21岁的哥哥早已因身负重病错失了科举考试的机会，一家人眼看没有了顶梁柱。父亲卸任次日，雨霏打开闺房绣门，赫然发现一个精美的包裹，里面有黄金百两，另附一块碧色玉佩，上铸一个“沐”字。还有一封未署名的信，打开一看只有四字“文魁大赛”，雨霏惊得不能再惊，心下诧异是何人如此洞悉禾家的境况，甚至连父亲隐秘的打算和进京打点事宜的路费都能料想到如此精准！
　　一家人高兴有希望之余，有惊异这包裹的来历和那玉佩的渊源。禾老爷只管说，定是遇到了贵人，肯帮禾家一把，或是早年结交的故友念及旧情。雨霏却不信，如是那样，怎会不署名，又何必送来那玉佩呢待问父母，父亲却沉了面色说：“不要多问，这是禾家积了德，遇到贵人相助，没别的可能！”神情中却闪烁着回避。雨霏雨霁不敢再问，只得附和，不了了之。
　　雨霁自小懂事，此刻父亲不悦，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微微吃力说：“爹，娘...儿子不孝，二十几岁也没能养家糊口，这回...咳咳..这回进京参加文魁大赛我一定养好身子全力以赴，给家族争光，让爹娘，妹妹过上安宁的日子！”说完一番话，又是一阵喘息。
　　雨霏心疼的看着多年疾病缠身的哥哥，眼眶有了湿意，哥病成这个样子，又怎么能再让他耗费心力参加比赛？
　　兄妹两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小时候，禾家家境是很宽裕的。知县府三进三出，正堂厢房，亭台水榭，一应俱全。二十几个家仆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兄妹俩过的是少爷小姐的尊贵生活。每天上午有聘请来的先生教书，父亲若是得闲也会陪他们念，学完书，雨霁跟着江湖师傅习武，而雨霏则跟着娘学刺绣或者弹琴。娘年轻时是江南有名的绣娘，技艺精湛，还曾被选入宫中专门为六宫嫔妃绣制衣裳，不过，那是前朝的事了。后来改朝换代，娘也嫁了爹，也就不再抛头露面，只在家教女儿描鸾刺凤。这样，过了风和日丽，或是细雨蒙蒙的一天.傍晚一家人一起用晚膳，没有大户人家那种忸怩的礼仪规矩，兄妹两人通常有说有笑，而爹娘的笑意也漫延到眼角。夕阳暖暖的映进心里，那种温暖幸福的感觉雨霏到现在也不会忘。
　　哥哥很懂事，会拉开常常黏在爹娘身边的雨霏，让爹娘休息。雨霏要是不高兴了，雨霁就会带着她跑到府外闲逛，玫县虽小但由于有山有水，每天经过的各地的车马船只甚多。这些人多是常年在外经商的人，见多识广，又能说会道，兄妹两人和他们一侃就是几个时辰仍旧兴致勃勃的常常约了他们到街上的酒楼茶馆谈天说地，那些商人们也很喜欢这对机灵可爱的兄妹。不过有时两人也去爬山，去享受自然的宁静。若是赶上阴天，云层压得很低，登上顶峰便有如临仙境的恍然，俯瞰玫城，又有一览无余的快感。还记得有一次雨霁曾说，他以后要在科举上一鸣惊人，然后入朝为官，平步青云，做一代名正朝野的清官，一览众山小！
　　雨霏当时觉得哥哥高大坚强的如一座山，而自己在他的庇护下，可以生活的无忧无虑直到永远。
　　可世事难料。仅几年之后，原本勤政爱民的皇帝竟然沉迷声色，独宠华妃顾氏，一连二十几天没有上朝，那年正是天延十一年。朝中大乱，人心惶惶，华妃之弟顾锦城趁机登上丞相之位，权倾朝野。禾维正一介布衣小知县，又是个清官，朝中无人庇护，更奈何玫县乃交通要塞，丞相便直接派来监察使以“监察”之名，揽下驿站码头全部事务。玫县从此姓了顾。
　　禾家家道中落，本就少得可怜的俸禄又被减半。雨霁气不过，上门据理力争，却被一群衙役关入大牢数月。禾维正和夫人倾尽积蓄，才将儿子保释出来。雨霁出狱后便一病不起，卧床至今四年之久。也因此错过了科举。
　　父亲卸任后，家中拮据，奴仆只得遣散，甚至连跟了禾家十几年的管家也被父亲含泪遣走，母亲钯首饰典当，当来的钱给了管家，让他回乡做个小本买卖维持生计。管家临走时依依不舍，雨霏，雨霁心里更不是滋味....就这样，只剩下了孤苦伶仃的四口人...想到这里，雨霏心里好不凄凉！
　　但她敛住了泪水。抬头望着哥哥，说：“哥，你好好养身体，这文魁大赛，妹妹替你去！”
　　雨霁看见妹妹俊俏的小脸上浮现出刚毅的神色，像凌寒绽放的雪梅一般不拒摧残，不禁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