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茉夏白》洛夏夏

4、（四）

　　第一次来酒吧，耳朵还是被轰隆隆的重金属摇滚不大不小地震了一下。
　　Andrew找了个吧椅坐下，问服务生要了一份酒单递给她。
　　伏特加可乐，酸威士忌，樱桃白兰地……她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就象征性的点了一杯Bloody Mary.
　　服务生从吧台后面拿出一列各色的瓶子，这个加一点那个加一点，写意而又流畅的动作看的人眼花缭乱。
　　"I really like your project."Andrew双手撑在吧台上，有些认真地回头看她。
　　“Thanks.”嘴角扬了一下。她可是连续N天顶着黑眼圈白天黑夜的赶，然而这些也只能轻易带过罢了。
　　Andrew算HR的半个高层。她不是话多的type，但在各个部门总算都有认识的人。
　　waiter把一个狭长玻璃杯的深红色液体推到她面前，血一样的流动感在紫色灯光里显得魅惑入骨。
　　“Cheers.”
　　她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皱皱眉头，过于刺激的番茄味，实在算不上适口。
　　“We should have dinner together some time.”
　　"Sure! I'm really into junk food though."
　　她刻意而又委婉地flirt,手腕上轻飘飘地举着一杯石榴色的液体，感觉到心脏随着低音鼓的节奏震动着。不知道是不是酒吧里缺少氧气，莫名其妙的有些眩晕。身边攒动的人头，舞池里几近疯狂的年轻男女，感觉还真挺梦幻的。
　　“Kristen,”Andrew咽下一口whiskey，碧蓝色的眼睛从琥珀色的晃动液体后面看她，“no offense, but did you have a boyfriend?”
　　斜撑着脑袋，她轻轻地笑。
　　Andrew有些窘迫地掩饰：“I heard that Chinese people wouldn't mind about this..”
　　她笑着摇头，”No, they……“
　　有些事情就在那几秒里发生了。
　　一个人人东倒西歪地撞到Andrew身上，Andrew手一晃，把对方的衣服彻底淋湿。Andrew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个人喊了声fuck直接一拳挥过去。
　　她僵坐着。
　　明知道该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因为那张脸，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这个男人，叫顾一白。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

　　火车隆隆的声音再次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试着睁开眼睛，一片黑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知道了原因之后，她也安心下来，静静的躺在椅子上，回想着那个梦。
　　过于真实的梦，和曾经实际发生的事情半丝不差的梦。
　　那是她和顾一白的第二次见面。

　　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喜欢的人一定不会是顾一白。
　　然而顾一白却就是那个长年以来，有人问她喜欢的男孩子的类型的时候，她一定会描述出来的那个人。
　　年轻，英俊，成熟，有前途。
　　那时的顾一白就是这么闪闪发光的完美。
　　倘若再来一次，那时，那地，蒋夏知道自己一定会重蹈覆辙得无可救药。

　　那晚顾一白的拳头并没多少真的落在Andrew身上。他有几个还算有数的朋友一直拦着他。围观的一众富二代一起起哄，保安不得已只能把Andrew带出去。他对着被架走的Andrew还夹着京腔和洋文国骂。
　　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Waiter向她投来同情的眼神。
　　和她一起来的人是Andrew，不得已，她只能追出去把Andrew送到地铁站，一边试图向他解释中国人与中国富二代之间的关系。
　　虽然顾一白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富二代。
　　处理完了这边，她回头，在一个包厢里找到了罪魁祸首。
　　醉的一塌糊涂的顾一白一个人横躺在包厢里。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有点迷茫，一点没有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顾一白？“她问。
　　某人失焦的眼睛在半天之后才把她看清楚，满口酒气：”嗯……？你是……那……那个……什么……夏夏？“
　　”蒋夏。“她叹口气，始终没办法把醉成这样的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嗯……啊？“他看着她，有些愣怔怔的点头：”我……有车……“
　　她终于发飙：”醉成这样开个鬼车啊！不知道最近查酒驾啊！“停了一下，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起来，我带你去打车。“

　　邻座，几个高中生叽叽喳喳地炫耀着，今年自己学校又出了多少考上清华北大的。
　　眼前的一片黑暗里渐渐投进亮光，她眨眨眼睛，逐渐适应着活过来的世界。
　　对面坐着一对老夫妻和儿子。看她醒了，那个大妈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是她不知道的注意或敌意。
　　倒是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凑过来说：”嘿，醒啦，包都在这儿，我一直帮您看着呢。“
　　”谢谢。“她微笑。
　　”没事儿。要还有事儿找我，甭客气。“小伙子一口脆生生的京腔。
　　广播里滴了一声：”旅客们请注意，列车即将进站……“
　　”爸，咱到滁州了。“小伙子说了一声。

　　N市...
　　她终于被逼着回来了。
　　好像一个深埋于骨子里的诅咒，再怎么努力洗白也是徒然。
　　抹不掉的青春年少啊。
　　还有哪个叫顾一白的家伙。
　　她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来想给他写条短信。
　　一白我爱你？
　　好像这是生离死别时的默认台词，但就这样说出来，有点奇怪。何况她现在到底在不在乎顾一白？她自己都不知道。
　　踌躇了许久，反复地添上两行字再删去一行半，终于写出来了点东西。
　　”也许我从此就消失在你的人生里了，多保重。“
　　落款犹豫了下，还是写了”丫头“。
　　手指向下一扫。三秒后，屏幕上的”已发送“亮起来。
　　随着那条信息，她感觉好像自己的心都丢了一块一样。有些长期以来一直梗在心里的什么，终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