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问天》贪嗔痴念

8、第六章 凭风借力上青云

　　“天子嫁女，不自主婚，由公主之……是为公主。”
　　见识过祭天时的人山人海，可那时的紫薇根本没有心情欣赏所谓的皇家威仪，而这一次，虽然没有那时的热闹非凡，却更加的庄严肃穆。
　　在坤宁宫接下册封公主的圣旨，宫人太监的三呼万岁中，紫薇渐渐发觉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初进宫的包衣宫女。
　　一个半月的时间要养成真正的皇家公主着实紧张，钱嬷嬷与容嬷嬷也负担了很大的压力。“格格，不，该叫公主了。”钱嬷嬷为紫薇套上最后一串珊瑚朝珠：“下面的仪式奴婢不能陪着公主，公主要自己斟酌着，就和咱们平时一样。”
　　“我省的，嬷嬷放心吧！”
　　紫薇摸摸戴在衣服里面的金项链，放下心来，再怎么样，都有娘亲陪着自己。册封大礼上的路，还有以后的路。
　　公主的册封仪式很复杂，先要拜谒太庙、再是皇陵、然后向宫中主位和自己的母妃行礼。紫薇的母亲婧嫔早逝，便只需拜谒皇后、纯贵妃、舒贵妃，四妃上的瑜妃、令妃、庆妃、颖妃。一轮下来，紫薇觉着有些脱力，胸口的伤也隐隐作痛。拜见舒妃之后四妃的顺序是按着寝宫的远近来的，以至于最后才来到令妃的寝宫。
　　“和慎请令姨娘安。”
　　紫薇甩着帕子行了一个万福。
　　“快请起。”令妃从主位上下来，伸手要扶起紫薇：“可怜见的，如今算是好了。”
　　“令姨娘小心。”
　　紫薇不着痕迹的扶牢令妃，钱嬷嬷给讲得前朝趣事的威力总算在这会子发挥出来，虽然没有可以避免，但紫薇本能的做出了这种趋利避害的动作。
　　“紫薇啊，你在储秀宫还好吗？身子怎么样，可大好了，皇后娘娘对你如何？这几天都没有你的消息，小燕子急坏了。”
　　“回令姨娘的话，紫薇很好，皇后娘娘对紫薇也很好。”
　　可以绕过小燕子，避重就轻的回了令妃的话。
　　“那就好！”令妃用帕子抹了抹眼睛：“你这孩子从小就命苦，如今回了宫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对了，有人要见你。”
　　令妃眨着眼睛示意紫薇把身后的宫女支开。
　　“见我？谁要见我，这里------”
　　紫薇瞥了四下空旷的只站着腊梅冬雪的正殿，愣是不明所以。一边给身后的司棋递了个眼色。
　　“紫薇，你同我来。”
　　令妃欲拉紫薇往内室走去。
　　“令姨娘，这不合规矩。”
　　“傻丫头，在我这儿还讲究什么。我一直把小燕子当成亲生女儿，你和燕子是好姐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女儿，有什么碍事不碍事的。”
　　便是这样，又不是亲额娘，闯妃子私房也是为人诟病的。紫薇不悦的皱起眉，她还要去皇阿玛那儿谢恩，还要祭拜先母，这个时候见什么人，再说了，令妃这儿还有谁是自己认识的，要说真的-------紫薇脸色变了变，最终稳住了，坚辞道：“令姨娘，紫薇仍需向皇阿玛谢恩，便是有什么人，紫薇改日登门谢罪再见可否？”说什么也不能进令妃的卧室，令妃可怀着孕，她和皇额娘不和，而她如今已是打上皇额娘一派人的印记了，这弄不好，是要给自己招灾的。你若是真把我当女儿心疼我，便快些放我走吧。
　　“紫薇！”
　　猛地，原本静谧的有些诡异的正殿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吼。接着，便是福尔康从内室冲了出来：“紫薇，你有没有怎么样？皇后又有没有为难你？这么多天都没有见到你，我担心的都快要死掉了。”
　　紫薇先是被那一声吓糊涂了，接着福尔康从内室冲出来的当儿根本容不得她反应。等真正明白过来时，就是被福尔康抓着肩膀一边上上下下看她身上是否完好，一边被摇的七荤八素。这时的紫薇完全没有之前福尔康这样关心她时的甜蜜，留下的仅仅是羞愧和气愤，尔康怎么这样，大庭广众的，让她的名节闺誉置于何地？
　　“福大人请放手，别伤着格格。”
　　听琴司棋很有眼色的上前阻止。
　　“你们干什么，是不是看紫薇柔弱就好欺负，是皇后让你们监视紫薇的吧！我告诉你们-------”
　　“福大人！”见尔康越说越不像样，紫薇只能出声阻止：“皇额娘没有对我不好，也没有欺负我，是金锁养伤，皇额娘怕我人手不够特地匀给我的宫女，她们照顾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们，就跟金锁一样。”
　　金锁忠心，但自小在训练之下长大的琴棋书画在宫廷生活中对紫薇的帮助是不言而喻的，紫薇如今很器重她们，当然，也很信任她们。
　　“紫薇，你怎么了？”
　　福尔康听到那声福大人，整个人如遭雷击，紫薇变了！她成了格格之后的短短一个多月就变了，不、不，不是的，他的紫薇怎么可能变呢？他们可是海誓山盟，说过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的，紫薇怎么可能会变，一定是皇后，对，一定是的，是皇后威胁紫薇，紫薇才会变成这样的。
　　“紫薇，我终于见到你了。”
　　光一个福尔康就让紫薇受了很大的惊吓，这次，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紫薇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没了。小燕子不是还在禁足期间吗？他们好大的胆子。
　　“小燕子，你------”
　　看着眼前一身小太监打扮的小燕子，紫薇真是欲哭无泪。小燕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紫薇紫薇，我好想你，那个什么皇后不让我见你，皇阿玛也帮着他，真是的，皇阿玛变了，他不再是你那个很好很好的爹了，你看，他还打我，还不让我出门，还要我抄什么女戒，紫薇，我现在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小燕子拽着紫薇的手诉苦，自以为紫薇一定会安慰紫薇，然后去找皇阿玛为自己求情，搬回来和自己住。这样自己就又能天天和紫薇在一起，也不用做抄书什么的讨厌的事了。心里越想越开心，却忽略了紫薇越来越冷淡的脸色。
　　让小燕子抄书确实是强人所难了，可是那真的会让人难过的死掉吗？再说，她看小燕子如今过的还不错，至少还能跑能跳的，想起储秀宫内至今还卧床的金锁，紫薇心里便是一阵难受，小燕子没有问过金锁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好了没有，甚至连提都没提金锁，这叫怎么回事，金锁是被她所伤，再怎么说也该问一声啊！而且皇阿玛让她抄书，明面上是罚她，可心里不还是希望她学好吗？即使是真假格格之后，皇阿玛仍将小燕子视如己出，这满宫上下都看看的清清楚楚，不过是约束一下小燕子，小燕子便觉得皇阿玛不好了，不疼她了。紫薇心里为金锁气愤，为乾隆不值。
　　“小燕子，你还在禁足，怎么穿成这样出来了，有没有被人看到？”
　　基于原先的情谊，或是本能出发，紫薇还是有些担心小燕子这个样子被皇阿玛发现又要受罚。近来住在皇后那边，皇后不知道是真的性格耿直对紫薇看待着跟兰馨一样，或是另有所图，对漱芳斋的事情明明白白都是一个态度，知晓了规矩体统的紫薇对自己过去也觉得十分不对，小燕子的脾气确实------紫薇将目光转向后面的五阿哥，果然，这种事情不是尔康一个人敢干得出来的。五阿哥，自己的五哥啊！
　　“紫薇，小燕子很想你，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她连东西都吃不下，什么都做不好。”五阿哥上前对紫薇道：“紫薇，你能不能求求皇阿玛回漱芳斋住？”
　　“这-------”紫薇为难道：“皇阿玛在储秀宫把紫薇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紫薇怎么能------五哥，这其实也没什么，不是十万八千里远的，小燕子要见我，只要到储秀宫请安就能见到我了。”
　　“到储秀宫？”还没等永琪发话，小燕子便怪叫起来：“我才不去那个老巫婆住的地方，再说我去请了她们就安了吗？笑话！”
　　小燕子张牙舞爪的样子让紫薇很不喜，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趟延熹宫来的-------
　　“公主，时辰到了！”
　　听琴在后面小声的提醒。
　　“小燕子，福大人，五哥，令姨娘，紫薇要向皇阿玛谢恩，先行一步了。”
　　“紫薇不要，我们好不容易见面，还没说几句话呢！”
　　小燕子不依。
　　“小燕子，我日后再来看你便可。”
　　紫薇这个时候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众人的惊讶之下给令妃等人行了一礼，便在宫女的帮扶之下出了宫门。
　　“主子，下面还有万岁爷那儿谢恩呢！万千忍着些。”
　　听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提醒着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出事。紫薇难过的连路都有些走不稳了，接下来时辰怕还有些，御前失仪就不好了。
　　“哈哈哈……”
　　大老远的就听到乾隆的笑声，紫薇心里安了安，皇阿玛的心情很好？
　　“紫薇啊，来来来。”还没等紫薇在养心殿前大礼谢恩，乾隆便出来叫起，道：“你这孩子，便是在怎样也要顾着身子。赶紧回去歇着。”乾隆自是知道这一路跪下来有多累。
　　“紫薇谢皇阿玛关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是好事。
　　“不谢、不谢，紫薇可是朕的福星，看看，你才回来，这回疆的捷报就到了。”
　　“回疆大捷，那却是喜事，皇阿玛治下有方，紫薇这一路上都听到那些才学之士夸皇阿玛国有乾隆、国运昌隆呢！。”
　　“哈哈哈，那是那是。”
　　说起来，紫薇还是抓住了乾隆爱戴高帽的心思，却又夸得不起一点点谄媚。
　　“才学之士？”
　　“还有人说别样的，那些乡间的平民都说------都说……”
　　“都说什么？”
　　乾隆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很爱护的。
　　“都说啊，国有乾隆谷不生虫呢！”
　　“哈哈，国有乾隆谷不生虫，这话可有意思。”
　　“当然，皇阿玛文治武功，把天下治理的仅仅有条，皇阿玛可没有看到，那乡间的麦穗堆得一摞一摞的。这百姓啊今可算是能过个松快年。”
　　“松快年？这往年不松快？”
　　乾隆觉得很奇怪。
　　紫薇低下头，不怎么敢说。
　　乾隆越看越急，紫薇才很不好意思的说道：“皇阿玛有所不知，这民间有话，谷贵伤农，谷贱更伤农。粮食贵了，农民买不起，没有种粮，第二年更挨饿；粮食便宜了，农民又亏本，这交租什么的往往让一家子倾家荡产。紫薇在南边时家里也常采买粮食蔬菜，身边的金锁，也是一个丰年被卖到家里来的。”
　　“还有这等事？”
　　乾隆觉得自己被打击到了。
　　“这只是紫薇道听途说，当不得真的，只不过在济南那会子，也知道百姓过的苦。不过这也是旧事了，紫薇听说皇阿玛前年才搬得减税，百姓对此人人称赞，就是紫薇南边的家中，也好过了不少。”
　　女子不得干政，紫薇只能把在济南看到的情况略微的给皇阿玛提提，方才才把皇阿玛夸上天，在给个不太相符的听说，倒是把乾隆察知真相，宽慰于民的心思引了出来。细下思索紫薇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嗯，还真得好好关注这些民情。
　　“紫薇，你常说在南边儿的事，凑巧，上次因着小燕子，傅恒去查实的时候带了夏家的族长，正在储秀宫候着呢！你可要见见？”
　　“那自是要见的。”
　　紫薇想了想，毕竟当时有些东西还在他们手上，娘的东西怎么着也得要回来。还有，当年外公被气死的那笔帐，紫薇没办法把它算在自己皇阿玛身上，便只能拿夏家泻火。
　　辞别乾隆，紫薇也没心情说什么小燕子的事，回储秀宫见过皇后，与皇后聊了几句，兰馨上次自得了紫薇为她作的画，开心的不得了，和紫薇正亲密着，日日嚷着要学画。皇后见着兰馨这般，对紫薇也不似前些日子那样客气却疏离，面上也亲热起来。两人说的到开心，再说夏家之前已经被皇后问过话了，皇后对夏家没什么感触，便直接叫把那个族长夫人送到紫薇住的侧殿的一间耳房，等着随时宣召，至于夏族长，不好意思，这宫里是女眷之地，一个男人，哪怕是七老八十也不能进来。
　　不过紫薇回到自己的寝殿却没能歇着，原因是喜爱女儿的皇阿玛表达喜爱之情的直接反应就是赏东西，或者说每一个皇帝都爱用这种办法。只不过乾隆送来的礼有些特别，除了一般的赏赐，还有四个大宫女、四个大太监。
　　原来上次自见到女儿被怠慢，乾隆虽说没有恼了令妃，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怕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便从自个儿身边抽了心腹四个宫女太监。
　　“薇君、兰君、莲君、蕙君见过主子。”
　　那四个太监其实和皇后身边的巴郎差不多，乾隆怕女儿再出上次的意外，只是高远高达用惯了，便派了自己身边身手好的四个太监给紫薇，紫薇便是细瞧了那四个宫女，名字叫的雅致，倒是符合皇阿玛的脾性。再看，都是生的极好的满族包衣人家的姑奶奶，一选上来直接被送到了皇阿玛身边，管事姑姑调教的好好地。
　　“薇君和兰君……”
　　紫薇听着司棋在耳边私语，难怪长的这般相像，是胡太医家双生的孙女儿，出身杏林世家，医术也是顶顶好的。另外两个也是颜色极好的，至于是什么样的人，便是司棋也打听不清楚。紫薇听着宣旨，问高无庸：“高公公，这皇阿玛身边得用的人给了紫薇，那……”
　　“公主放心，皇上身边可还有老奴呢！再说，这也是皇上的一番好意。皇上身边都是用惯的老人了，她们在也是屈了人才。这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慎公主您就被推了皇上一片好心--------该死该死，老奴失言。”
　　“高公公说什么呢！请高公公代紫薇多谢皇阿玛。”
　　这个老货也就会装样，紫薇心里知道高无庸是做戏给自己看呢，也没揭穿他，只是示意听琴悄悄地送高无庸出去，半道上塞上一个厚厚的红包。原先她也是不屑这事儿，只是听多了看多了，便是容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有时也当着她们的面儿塞给一些宫女们指环荷包什么的。久了才知道这在宫里不是一种贿赂，有的时候倒不是在意那么一点点钱，而是一种变相的示好。
　　“你们原先是皇阿玛身边服侍的？”
　　紫薇犯了难，这皇阿玛赏的痛快，却忘了女儿身边已经有了四个大宫女了。清宫祖制，固伦公主可有八个大宫女，和硕公主是六个大宫女，余下的宫女可看其母妃的身份和受宠爱的程度由内务府补上。紫薇身边原先加上皇后给的是五个人，到时候内务府补一个也就得了。可是如今皇阿玛赐下四个来，这，这违了规制是件很打眼的事儿，当初小燕子那边受宠，也只是给配了两个大宫女，她们进宫令妃也不是十分乐意就是因为这个。
　　“嬷嬷，这-------”
　　如今连给金锁的那份儿都没了。紫薇到底涉世浅，便是再聪明也对付不了这事儿，便是钱嬷嬷也犯难，心里埋怨万岁爷不懂事儿。报给皇后拿捏之后，那边很快传来了话，可听凭公主自己安排，紫薇怕两边不高兴各挑两个，听琴司棋、莲君蕙君为大宫女，加上一个金锁，还有一个名额看着哪个好升哪个，为了以示公平，吩咐日后薇君兰君和侍书入画的份例一律从自己俸禄里出，自当是和莲君等人一般看待。她们自也知道皇宫的祖制没多说什么。倒是金锁，紫薇心里急着些，她如今还没好，这新来的许日不见，到时候怕要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