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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叁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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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蟠松在王小靖这件事情上,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他一直都在日本,没有时间回净穗去处理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到故意拖延时间,其实,倘若不是考虑到邵峻洄的立场,他怕是早就把汤宝珺这个祸水丢进局子里去。
“石先生,王小靖现在打算怎么处理?”又是一个沉闷的下午,石蟠松接到阿峰打来的电话,“局子里也说了,这么一直扣下去,不是个事儿。最好还是尽早做决定。”那个时候,石蟠松还在书房里,笔记本上一系列酒店的负面新闻充斥整个屏幕。他有些不耐地揉着眉心,初号的黑色字体特别触目惊心。道林格雷的业绩一天一个台阶飞速地往下滑,公司股票更是一落千丈,惨淡得令人心碎。在日本的这段日子里,石蟠松依然还会抽出一部分时间处理公司那边的事宜。可显然,分身法术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石蟠松靠着皮椅,指节有力地轻叩着台面,仿佛是沉思,或者权衡。隔上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做出决定。
“帮我订一张晚些时候去净穗的机票还有明天下午的返程票。”他手指抵着太阳穴,紧皱着眉头。王小靖这件事情既然不能拖,他便只能先着手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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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靖,出来吧,有人保释你了。”蹲在看守所里的矮小男人被这么强有力的一声呵斥吓得有些哆嗦。他迟疑了片刻,接着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终于来救他了,她终于来保释他了。王小靖眼里还燃着感激跟欣喜的光,他有些得意却又有些猥琐地跟在狱警后边,穿过一条阴暗潮湿,散着异味的走廊,接着刺眼的天光一下子打进来,亮得他都睁不开眼。用手好好遮着强光,脑袋努力地拨动了一下,眼睛才渐渐适应光天化日下的场景。
一个穿着西装人高马大地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王小靖盯着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了两眼,脑中飞速运转,忽然便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在拘留所里关押了那么多天,仿佛几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脑子不太好,记忆已经开始产生偏差。然而,这个男人却在王小靖的脑子里迅速成像,并且列为头号恐怖分子行列。
他驼着背,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半分钟,然后有些讨好般地猥琐地笑了笑,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撒腿就跑。男人早就料到这一点了,他冷笑着迈开大步,迅速追上去。仿佛一场狩猎,结果不言而喻。十分钟后,王小靖像只待宰羔羊一样,被男人拎进车里。就仿佛一场蓄谋的绑架,只可惜这次不会有人关系他的安危。
车子停在一处废弃的老旧工厂,车轮碾着碎石子,缓慢驶进厂区。这是一个荒废已久的地方,野草从水泥板的夹缝里滋长出来,有些长到齐膝高。墙垣半残,大片脱落的石灰把砖头和水泥裸露在外。厂房很高也很宽敞,车子驶近了,便落进大片阴影里,燥热的天却因为这样一种荒芜的环境里,变得有一点点阴森和诡异。
“峰……峰哥,您,您,这是带我来哪里啊?”王小靖颤颤巍巍地问,说话有一些哆嗦。
阿峰却充耳不闻,冷哼了一声便把他连拖带拉地拽出车子里。这么一个小个子男人,被阿峰宛若老鹰捉小鸡一般提着往厂房里走。
“饶……饶命啊,峰,峰峰……峰哥。”王小靖觉得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定是要杀他灭口了。脚一下子便软了,要不是阿峰揪住了他的衣领,人早像滩烂狗屎一样颓在地上。王小靖被人半拖半拉着往厂房里走,接着重重地摔在一块空旷地上。厚厚的尘土瞬间洋洋洒洒,呛得他重重咳嗽。王小靖趴在地上,有些胆怯地抬头望了望自己如今的处境,空旷的厂房大得连说话都有回声,厚重的卷帘门一旦拉上,怕是连开枪都不会听见。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而且还是死在这种尸首都未必能让人发现的荒郊野外。他王小靖真是太可怜了,一想到此,他不禁都要为自己留下几滴同情之泪。
隔了好一会儿,另一边的厂房也有人进来了,趴在地上的王小靖瞬间警觉,全身肌肉都紧巴在一块儿,估计来了两三个人,脚步有一点点混乱,但俱是铿锵有力。
转眼的功夫,一双漆黑油亮打磨精致的皮鞋已经占到他面前,王小靖不敢抬头,颤颤巍巍地盯着地面,眼前人似乎有凌冽的气势,甚至带着磨人的寒意,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哆嗦得太厉害。
“王小靖?”男人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从头顶上方响起来,低沉地在厂房里形成有些诡异的回音。王小靖有些不利索地点点头,左腹却被人不设防地踢了一脚,“说话!”阿峰的力道有点重,疼得他不得不抬起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男人的脸背着光,不能看的太清楚,但个子很高,轮廓也硬朗。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衣服裁剪得体而优雅,定是非富即贵之人。而这种人,向来都有虐待倾向。
男人抬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肩,语气淡漠,“是你开车撞的人?”
王小靖没有说话,还想点头,却忽然意识到又会早来拳脚,于是连忙开口,“是……是汤太叫我做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颤抖而微弱。
男人笑了,似乎心情极好,“这么说,那我让你去死,你就去喽?”他抬着脚尖,挑着王小靖的下巴,一脸鄙夷。
“这次把你绑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因为你的事情,我的人眼睛受了点伤,所以想借你眼睛用一用。”
王小靖一听说他们的来意,身子瞬间软了,他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大爷,我亲爹,饶命啊……饶了我吧。我真是无辜的。”额头上满是尘土,他佝偻的背影让男人觉得恶心,他没很好的耐性,语气不悦,“别废话,两个选择,不给眼睛就给性命。”男人一旁还有个人,这会已经蹲下身来,怀里掏出只枪慢悠悠地抵在他太阳穴上。冰冷黑洞的枪口贴在他的皮肤上深深震慑着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伪君子。
他蹲在地上,哆嗦了好一会儿,才颤抖地开口,
“好……好,我给你眼睛,我……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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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定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傅寿眉这一边,或许是那天在车里她无声哭泣却还想拼命忍耐的那个样子打动到他,又或许只是他毫无理由的一种所谓的感觉。骆定如自认是寡淡的人,并不好管闲事这一口,但是这次他却做了一桩挺傻的,至少是绝不符合他风格的事情。
“骆先生,谢谢你能帮我。”
邵峻洄坐在轮椅上,冲着虚空的一点,轻声道谢,骆定如疏远地开口,“邵小姐言重了,作为兄长,既然能有帮得到的地方,自然最好不过。”他盯着面前的女人看了几秒钟,接着淡漠地转过头去。邵峻洄不是不可怜,但她终究是忤逆道德和世俗的,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起眼的女人不能安然存于他们这个世界,那么悬殊的距离无论对于二者中的谁来说,妄图有所交集都是不明智的。骆定如太清楚了,所以他要阻止。
邵峻洄要先回阑海一趟,所以决定先到赤城,再从那里做渡轮过去。她很庆幸这天下午石蟠松有事不在,不然她很难在找得到这样的机会能够和他永远的脱离关系。骆定如夜里接她离开,他手下的人控制了那三个骆定琛派来的佣人。其实他们的时间是很有限的,骆定琛很快就会发现事情蹊跷,保不定一会儿就会杀到机场。但骆定如很清楚,他这个弟弟虽然性格狂傲蛮狠,但碍着他的面子,做不出明摆着忤逆犯上的事情。这也让人多少能安心些。
骆定如抬腕看了看表,凌晨两点的飞机,还有半个小时了。
午夜的机场依然灯火通明,人并不少,却一点也不喧嚣。好多人睡意正浓,裹着外衣便打起瞌睡。邵峻洄死都不会想到,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正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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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骆定琛电话的时候,石蟠松刚从公司回协丞的路上,天色已近傍晚,净穗已是宁红初上车水马龙。在这个城市最有激情的一个时间段里,车子排起了长龙,石蟠松有些不耐烦地等着一个红灯,骆定琛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来。
石蟠松是怎么也不会想通,邵峻洄竟然背着他偷偷离开。他对她无微不至,体贴入微,他收起了所有锋芒和尖刺,把她搂到自己怀里。他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他给予了一切他所能给予的。他就差一颗心掏出来给她看。可惜,她看不见,她竟然什么都看不见。石蟠松觉得胸腔里压抑得让人恼火,他憋了一肚子气,气得把当街扔了车子便往机场赶。他买了最早飞日本的飞机,可即便这样,依然赶不上邵峻洄两点的那一班机。他打电话给骆定琛,请求他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个笨女人。他费了那么多周折,他不允许她这么任性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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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定如没有想到,骆定琛会赶到机场来,飞机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起飞了,邵峻洄窝在轮椅里似乎睡得有一点沉。骆定琛带了三四个人,径直便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骆定如只有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跟前。
“哥兴致真高啊,这么晚了跑这儿来做什么?”骆定琛坐到他身边,声音放低了,笑眯眯地看着他问。
骆定如斜睨着身边这个臭小子一眼,冷哼了一声,心里却隐隐觉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