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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贰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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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是谁?”
看,石蟠松又使出他的杀手锏了,那么刻薄的语言他又准备做保护自己推开她的武器了。可是,这个一点都不管用。邵峻洄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笑话他。
“不管我是谁,我都会帮你。”她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坚决。
邵峻洄凌冽的气势有那么几秒钟忽然让石蟠松觉得力不从心。但是,他虽然隐却笑意,心意却未曾半点动摇。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不要再来了。我没有必要见你。”这一次,他不等邵峻洄开口,便抢先一步按了内线让秘书送客。他在怕什么?
邵峻洄始终不理会,“这都是我自愿,也与你无关。”她几乎是带着笑意说出这样的句子,无论面前的石蟠松会做出怎样刻薄的表情,说出怎样恶毒的话语,她都能承受。因为,那不是真的他,她知道他太会假装,这不是一个好习惯。邵峻洄根本不需要秘书来请,说完此番话,她仿佛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昂首阔步地从石蟠松面前转身离开。在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着质态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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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站到夜蒲门口,邵峻洄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畏手畏脚,踌躇不前。她曾经在这里醉得不省人事,如狼似虎的男招待就这么围坐在她周围。接着被谈海笙捞走,却差一点点让他占了便宜。
自那次尴尬的一个晚上之后,邵峻洄刻意要避开谈海笙,她有她自己的一套法子,愣是他怎么死缠烂打,她都能跟这个人撇的清清楚楚没一点关系。谈海笙是那种很有耐性的人,他不像石蟠松,脾气一上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有的是时间耗,邵峻洄不理睬,他就这么等着,她总有一天还是得亲自送上门来。于是,这一天终于被他等到了。
“小姐,里边请。”
刚一进店,女店长便习惯性地过来招待,一个抬头却在看到邵峻洄之后,整个动作都顿了下来。她有些尴尬地咧嘴想笑一个,却被邵峻洄木着的一张脸给生生憋了回去。
“是……是找谈海笙吧,他在后堂抽烟。”店长指着靠近墙边的一条通后堂的小路,这一次她不再打太极,连歪脑筋都不动了,一下子变得老老实实。这让邵峻洄纳闷了很久。
去后厅的路很窄,穿过一个漆黑漫长的走廊,便将外堂的喧嚣与无休无止的脂粉气全部阻隔开来。一出走廊,视野瞬间便开阔很多。所谓后厅,其实是一个露天的场地,有一个小型喷水池,池子是废旧的,和外堂的喧嚣奢华比起来,平添了几分落寞萧索的感觉。平日里没人打扫,春日里落尽的花瓣枯黄了一地。穿廊风细细吹过,分明还是盛夏时节,却平添了几分秋意。
傍晚时分,天将暗未暗,旧池子便有一点火星,时明时暗,隐隐绰绰。邵峻洄慢慢走近了看,才发现原是坐着个人。池子有一些高,那人闲闲地垂了两条腿,来来回回地前后晃荡着。手臂撑着向后仰的身子,手指里夹了根烟,袅袅地烟曲曲折折涌上天。
“看,今天的月亮又亮又圆。”谈海笙猛抽了口烟,看着天空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邵峻洄走近跟前,跟他尚且还余了段距离。“我有话要跟你说。”
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低了头,把最后一口烟用力吸掉,然后丢到地上。他双手一撑,从水池边一跃而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小了很多。谈海笙站到里邵峻洄很近很近的位置。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一起。这个轻薄的男人做什么事情都是逾越了分寸的。可这次邵峻洄却并不躲避,她一动都不动盯着谈海笙看。语气坚定,“我有事要问你。”
“是吗?”谈海笙扯着嘴角,坏笑了一下,“可以啊,你付钱,买我的时间。”他不等她回答,两手闲闲地插在口袋里,越过邵峻洄往外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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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玛莎拉蒂驶进了长海别墅区。
长海和望舒两个富人区算是同一个时期净穗东西两颗明星。如果非要把长海和望舒分出些不同来的话,那么只能说,长海别墅区的居民大多是归国华侨,政治气息相对望舒来说,要淡了许多。所以,整个氛围甚至是小区的布局设计都是偏西化的。
石蟠松记得,上次他来长海还是八年前,那时候他跟傅寿眉正在商量结婚的事情,傅石两家是三代世交,傅家人对这个未来女婿是一万分的满意。若不是后来石家遭遇变故,接着石蟠松悔婚,又莫名其妙地领养了一个小孩。傅石两家的关系不会僵化到现在这个地步。石蟠松知道,傅寿眉为了留在道林格雷,留在他的身边,曾经和家里有过很多抗争。而这个样的抗争无非进一步加深了傅家人对他以及整个石家的误会。
整整八年,石蟠松都没有再踏进这个小区。他知道,他辜负了这个家庭对他的期望,他辜负了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只可惜,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只能硬着头皮踏进来。在闽粤,他已经跪过一次,那么来长海,不过是换了地方。石蟠松的颜面值不了几个钱,为了公司,只可赴汤蹈火,无路可走。
“爸,妈,阿松来看你们了。”傅寿眉一进屋子,便拉着石蟠松的手,往客厅里走。
厅子是很大的,全欧式装潢,穷奢极欲。亮的有些刺眼的水晶吊灯低低地垂着,老式唱片机就放在厅子一隅,隔着一个檀木酒柜,便是旧式的西洋吊钟。等比的维纳斯雕像就放在楼梯角上,雕花真皮沙发后边是一大块木板墙,上面挂了很多照片,有些是彩照,有的还是黑白。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一头埋在英文报纸里,金边的老花镜低低地挂在鼻梁上,将掉不掉的样子。即便是听得女儿回来了,也不过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
背坐着的女主人倒是热络起来,见着石蟠松来,不觉起身要亲自泡杯茶去。
“阿松很久没来了,这部刚到了一批特供茶,我给你泡一杯来。”乐惠笑眯眯地跑去厨房,这个时候埋在报纸堆里的傅啸权终于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冲着老伴的背影不满意地啧了啧嘴。
“爸,阿松来看你。”傅寿眉瞅准了老爷子抬眼的间隙,连忙说道。
老人顿了顿,忽然把报纸折了折,往茶几上一丢,张嘴边打哈欠,边捶着肩背起身就准备上楼。全然无视厅子里两个年轻人的存在。
“爸!”傅寿眉终于忍不住,声调瞬时提高了八度。
傅啸权背着手,走到维纳斯像旁边,终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怎么,是要我见见当初甩了你的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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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海笙的酒量究竟有多大,这在夜蒲是一个迷。威士忌,龙舌兰,伏特加,白兰地,烈性酒混着喝,七八杯下肚一点事情都不会有。
邵峻洄看着桌前的空杯子,眼睛定定地望着他,面色严肃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喝得正在兴头上的谈海笙见着她的扑克脸,心情莫名大好,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发上。他用力地扯松了领带,吊儿郎当地丢到地下。“小洄洄,我告诉你。汤太的事情,我可以一字不漏和盘托出,我也可以只字不提守口如瓶。关键呢,全都在你了。”
邵峻洄看着眼前这个喝得面色红润,春光满面的男人,一肚子的无名火瞬间便腾得一下窜起来。是她太天真了,妄图从这个江湖骗子嘴里套取些什么东西。婉转迂回打太极那套她是不会的,那么索性直白一点,开门见山地谈。可是,很显然谈海笙耗了很多时间,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废话,他花了她的钱,拼了命的浪费她的时间,却绝口不提汤宝珺一个字。这只刁钻的狐狸不上她的当,甚至还妄想跟她套近乎。邵峻洄怒了,她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问:“全在我什么?”
谈海笙咧着嘴,无耻地笑起来,他爬到邵峻洄耳朵边,满嘴酒气熏得她差一点点晕过去,“呐,告诉大爷,你为什么要调查汤宝珺?你跟石蟠松是什么关系?”
这么厚脸皮的问题他还是能问得出口,邵峻洄斜视了他半分钟,在这半分钟里,她有无数次拿起酒杯甩他一脸的冲动。还好,她终究克制住了。谈海笙这个人她算是明白一点了。他的厚颜无耻,他的死乞白赖,他的蛮不讲理。不就是深刻地诠释了一个臭流氓么,邵峻洄冷笑起来。
“那咱们交换秘密好不好?我告诉你一个,你再告诉我一个。”
谈海笙听得乐了,这么蠢的游戏,他几百年都没做过了,他高兴地缩在沙发里,满脸兴致勃勃,“好,这个好。”
邵峻洄看着沙发里装模作样无药可救的男人,忽然就生出了莫大的无力感,她长长叹了口气,接着凑近谈海笙。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谈海笙僵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他看着邵峻洄凑得越来越近,近到都可以闻见她身上的香气。这个时候,对方不设防地忽然开口。
“汤宝珺是我的妈妈,亲妈。”
“不可能。”仿佛石化一般的谈海笙看着邵峻洄的眼睛,本能开口。
邵峻洄笑,“信不信随你。”她拍拍手,准备提包走人。然而就在起身的刹那,却听到谈海笙第一次用一种别扭陌生并且严肃的语气开口。
“汤宝珺是我的恩人。”
“不可能。”这一次,是邵峻洄本能地要反驳他。谈海笙却盯着桌上一排的空酒杯,继续开口,“所以,我不会让你伤害她,懂?”
他抬眼看她,那样的眼神冷而刺,带着兽类本能的威胁气息